想念着对方的模样,这不是只有爱情才会有的,我们之间的亲情,就不重要了吗?是的,我确实从来没有把玉仙当成自己的家人,在我看来,父亲的小妾只是外人而已。没有了她们,我们照样可以好好地生活下去……但是对爸爸来说,他心中还有那个女人……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我明白。”
在模糊的泪眼中,璇真看到莫冰在注视着自己。他那眼神,平日里或许是十分锐利的,但此时,他是用一种深深的理解填满了自己的视线,直看入璇真的心中。她听见莫冰又用轻而肯定的语气说了句:
“在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曾经想过,所谓的父母,根本就与自己毫无关系,说好听些是一家人,说难听点,则是保护伞。可是,跟他们在一起久了,我才发现,说什么要将他们当成外人,自己根本没法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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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十回 空白期(1)
“你现在还能跟父母在一起,这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所以,不管你父亲心里想着什么,学会了解他吧。我想他也会清醒过来,明白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给他一点时间,这也是给你自己一点时间。”
虽然没有回答,可是璇真的泪水渐渐止住了。现在的她,内心那些曾经翻滚不休的思绪随着莫冰的话,开始平静下来了。莫冰的话好像有种不可思议的魔力,抚平了她的哀痛。两人又默默地坐了好久,璇真用汗巾子拭干净脸上,有点不好意思地对莫冰说:
“那个,今天真的……真的很谢谢你。不仅是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么多……”
“等一下。”莫冰一边突然说了一句,然后伸出手来贴上璇真的头发。“你的簪子歪了。”
“哦?”
璇真这时才发现他们两个人之间坐得很近,不由得脸红了。当对方的手离开自己的头发后,她才低声说了句“谢谢”。不过说完之后她就马上感到疑惑:因为自己说得这么小声,对方能够听得见吗?莫冰这时突然移开眼睛,不再看着璇真,轻笑道:
“以前就想摸你的头发,不过离得太远了,加上你的头发上有那么些装饰,我也不敢碰……”
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阵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是璇真对于现在的这种气氛,一点也不觉得难受,相反,还有种愉快的感觉的滋生。她觉得,莫冰也是如此。真是奇怪,自己刚刚才哭得那样伤心,可是在他的安慰下,不仅消除了那些不快的感觉,而且现在还涌动着想笑的感觉。可能是察觉到这一点吧,莫冰突然站起来,不大自在地说:
“我要先回去了,不然离开太久,门上那些人会起疑心的。还有……”
“什么?”
“你上次对我说过,觉得聊天的时候很愉快而且自在。我想说,这并不只是你自己的感觉而已,我……你放心吧,就算我的真实身份不是这里的人,但是你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提起过。”
“……是吗?”璇真低着头,因为虽然有些话对方没有直接说,但是她也能明白……就像刚才莫冰也能够懂她的心声一样。“要是可以的话,以后我们只以同为现代人的身份见面可以吗?什么千金小姐、什么锦衣卫,这些根本就不重要……”
“……了解。”
无论是璇真还是莫冰,他们沉浸在安静的欢乐中,并没有察觉到,在溪畔的桃树上,虽然仍是不见一株花朵,但是在其中某些枝头上,灰暗的颜色中,一些新的灿烂的颜色正在悄悄孕育着,准备绽放……
弘治十三年的初春二月,山东济南地方官衙的官员们,齐聚在城外,为钦差送行。德王府的男主人,并不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因为他现在可以说是被调查之身,再加上惯例,所以他自然无法来送行。不过,当得知钦差即将要离开前,德王朱见潾曾经命自己的长史送去柬贴,邀请对方前来参加为他们而举行的宴会。
但是,从对方那里传回来的回答却是:王爷虽然有请,但无奈上命在身,因而不敢赴宴。还请王爷自便之类的。也就是说,吃了闭门羹。
对于这个结果,朱见潾侧不怎么意外。因为对方是钦差,再加上本来就是来调查自己的,所以这样也很正常。不过他去邀请对方,也是出于为了表明自己相信自身的清白、还有表示应有的礼仪罢了。每次想起那两个锦衣卫对自己的那些质询,德王在无奈的同时,还觉得心中总有口气咽不下似的。当然,他也清楚对方只不过是替皇帝办事的,但是同时,这次的事件的起因是由于谁的调查才会弄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德王也清楚……不是锦衣卫,还有谁呢?
钦差的离去,并没有带给德王府以往的平静。相反,之前那些一直在暗处酝酿的不安,现在好像越发要争取在人前抛头露面似的。谁会知道钦差回去之后,会怎样对皇帝说起德王府的事情呢?要是他们在皇帝面前不住地攻击德王府,而皇帝又听了进去,那么后果当然会非常严重。因此有些人甚至在猜测,会不会德王府日后要面临的处置,将会比之前想像的还要重得多?因为王府的下人中,当天有不少人亲眼看见钦差来时的情景:在他们眼里,两个京官对于德王表面客气,但实际上却完全不把这家的主人放在眼里。想必这钦差肯定是得到皇帝的示意,打算对王府不客气了,所以才会有这些举动。因此,内心惴惴不安的他们,甚至开始为自己日后的后路盘算起来。
身为德王府的一分子,璇真当然也关心这些。她曾经想过能不能从莫冰那里打听到些什么(自从两个人和好之后,又再变得无话不谈,而且比以前更加没有拘束……可是关于锦衣卫的事情,莫冰一句也不曾提及过),但是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现就被她自己先否定了。她知道莫冰是不会说的,就正如自己在对方面前也同本不曾透露家人详细的谈话内容一样。因此,她只好跟其他人一样,在期盼与不安中,等待着决定的到来。
自从玉仙离开了王府之后,同样跟赵家有点关系的张长史也成了一些下人们口里讨伐的对象。无关他的人品,也无关他的才能,而仅仅是因为他曾经是赵家推荐过来的人。还有的人甚至这样对身边的人说:等着瞧吧,先是五房的,之后自然就轮到他了。在说这些话的人当中,其中有一分部是由于自身做事不端而被张长史教训或惩戒过,所以如今才发出这样类似看好戏一般的宣言。
不过,跟这些人的想法不一样,德王并没有要赶走张长史的打算。这跟他不愿赶走自己第五个小妾的原因不同:德王纯粹是爱其才,也信任着对方。
这天,璇真跟姐妹们来到世子府,看望大哥大嫂。先去过卧云居,然后又到仁清殿。她们刚刚进了那里,就听见里面有些异样的声音,因为在前院里有几个宫女跪在那儿,低着头,其中一两个还在哭。看到她们来,世子妃白氏将她们迎入自己房中,当被问到发生了怎么一回事的时候,白莲华冷笑了一声,说:
“她们几个,兴许是担心府里会出事,因此昨天夜里居然收拾了东西,打算偷偷溜出府去,好与咱们这儿撇得一干二净。我便让她们到外头跪着去,好好清醒清醒!”
现在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旋真跟姐妹们错愕地互相地对望着,一时都不知说什么才好。白莲华叹了口气,又说:
“最近咱们家事儿多,外面又风言风语的,有些人心里不安分,这也难免。只是下头还有些人,背主忘恩,竟然暗地里盘算着这样不知好歹的主意。你们兴许还不曾听见,外门上有几个军卒,听见说咱们府被朝廷盘查,便吓得连夜带上金银细软和一家老小,逃得无影无踪了。昨儿夜里我得了消息,知道我这儿也有这么几个混帐东西要逃,便命人去逮住了。今天一早,我跟她们当面问个明明白白的,确实无误后,心里想着这事让下头的人警醒警醒也好,于是便让她们在外头跪着。那些往来的人见了,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清楚下场,只怕就不敢动这些没人伦的念头了。”
“他们怎么敢做出这等事来……”孟媛一脸难以置信,可能是因为她向来以诚厚待下人,因此并没有想过别人可能会以小人之心来“回报”自己或自己的家人吧。“连外门上也有?”
世子妃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还有几个,前两日也想跑来着。不料被张长史得知,命人拦下了他们。听说那会子因为父亲已经歇下,所以张长史便先处置了这事儿。被逮到的还有那几个下人的家里人,张长史也没罚他们,反倒让他们回去。只留下那三四个要逃的下人,训斥他们一番。那几个人生怕会遭罪,又怕会祸及家人,不住求饶哩。不是我说,张长史倒确是个好的,先是晓之以理、后又动之以情,劝戒他们不可如此,直说得那些个叛奴个个痛哭流涕,追悔莫及。因这事别人也知道底里,张长史便上报父亲。他又在父亲面前为他们求情来着,说饶他们这一回,又保他们的家里人。父亲为人宽厚,也不曾责怪下头的人,倒让他们回去,接着在府里侍候。直把那几个人感激得什么似的,再也没了二心。”
璇真她们认识白莲华这个大嫂这么久,也很少听见她有夸奖过谁的时候。如今听到大嫂能够肯定张长史,璇真也相信,这位长史确实不像外面所说的那样不堪;相反,他对于父亲、对于王府来说,绝对是有着很大的功劳。这么看来,父亲还是很会看人的嘛,记得当初张长史来王府的时候,还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呢。可是,日久见人心,是石头还是金子,时间终究会给人们一个答案的。想到这些,璇真对父亲因为玉仙的事情而生成的隔阂感,便减少了一分。
“这张长史真的如此了得?”
季媛好奇地问,她对外庭的事和父亲那边的人知道得不多,可能只是偶尔听到过一些传言。现在从大嫂那里听见了与传言根本不一样的评语,自然觉得意外。白莲华便说道:
“自他入府以来,外头的事务确实比往常有理有序了许多。便是父亲,也能从那些个俗务中脱开身,自在了不少。我以前听得人说,张长史是从那赵家引荐过来的,不免有些猜疑。如今看来,是我错了,不该只以他人那片言只语来做定夺。改日待家中无事,我自然要禀告父亲,请他好生谢一谢张长史并府中各勤劳致事的官吏,以答谢他们为王府分忧。”
不管是批评别人,还是批评自己,白莲华从来都没有留情过,这可以说是她非常突出的优点……当然同时也可以是别人眼中非常令人厌恶的缺点。璇真听着大嫂这番话,不禁微微一笑,孟媛虽然没有笑,但心里也有着同样的感觉。季媛一边点着头,一边将这些话记在心里。由此可见,就算她与大嫂并不是特别亲昵,可是她也相信对方是个公正无私之人,因此她的评语自然该得到信任。
“如今京城那边,还是没消息?”
璇真问出了姐妹们的心思,这段日子以来,她们跟家里人一样,都在关注着此事的动向。面对着小姑子们的眼光,白氏摇摇头,说:
“还不曾哩。”
只怕皇上那儿要做出决断,也不是一眨眼的工夫就能的……如今休说是咱们这儿,便是在兖州,鲁王府里头也是闹得不像样子。他家最先被皇帝问罪,世子先病倒了,鲁王也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