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也必有一品夫人之命,而且二姑娘两额朝拱、更兼声响神清,必能得贵婿且益夫旺子,贵不可言呐!”
“这怎么成!我朝祖制,藩王之后,必得敕封,更何况我那丫头又是嫡出,怎的反倒不该有这命?!我且问你,你说得可是实话?”
“小道岂敢瞒骗娘娘!便是有天做胆子,小道也绝不敢做出这等无伦无理、欺瞒尊上之事!还请娘娘体察!”
于氏满心气恼,见林道士磕头不迭,模样十分狼狈,便令他退下,自己则独自坐着生闷气。当林道士被引路的小太监领着,离开荣德殿的时候、没人看到,这个老道士擦去一脸的汗水,瞥了瞥身后荣德殿那个方向,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然后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跟随着前方的引路太监离开。
在东宫那里,于氏仍然在想着刚才与林道士的交谈。她越想越气,那神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李妈看见,便悄悄让宫人们都退到殿外(免得她们在跟前侍候时打扰到王妃),自己则在一旁静静地听命。
过了好一会儿,于氏才抬起头来,对李妈说道:
“你说天底下哪有这等事!那林道士嘴里胡唚些什么?璇丫头不得当郡主?便是连一个皇家尊号也不能有?真真气煞人也!”
“娘娘息怒,想来那林道士不过是胡诌两句,自古有言‘算得着病、算不着命’,哪里便都让他说了去!咱家姐儿生来便是尊贵之身,日后必能一生平安顺遂、富贵荣华无比。娘娘且休要气着了,只怕气坏了身子,倒不值了。
“哪里有这般没道理的事儿!璇丫头虽小时候病多着时,如今也早已好了,那牛鼻子老道倒好,反说我那丫头不该有这命?你才刚不曾听见,他还说,只怕真入了皇家、当上郡主,璇丫头就该有大祸临头了!听听,这叫什么话!”
李妈不住地劝解着,于氏的怒气仍然难平——向来算命只爱听好话,哪怕是地位身份越高的人也不例外。不过从王妃这般生气来看,可见她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她还对李妈一边数落,一边说:
“说什么璇丫头必得贵婿,命里要当一品夫人的。她日后是郡主,必要招个好的,只是哪里能招个做官儿的当咱家女婿哩?这不是胡扯是什么?休说是公主郡主了,便是地位再次些的宗室之女,得了诰封,便不能跟那当官的一家结亲,这是祖制!睢老道倒好,反说我那丫头只怕是得像平民那般出嫁,方得好哩!只怕他是料着,我那璇丫头没能当成郡主、便草草嫁了去、日后还不知会怎生苦熬日子?越说越混帐!”
于氏想起那番交谈,气得脸色煞白,连心口也微微疼起来。李妈见此,便连忙又是摆好引枕靠褥,让王妃靠在上头,然后她一边替对方揉着胸口,一边劝解道:
“娘娘休气、休要气着了。那林道士只怕道行不足也未可知,咱们日后,休要让他来便是了。”
于氏在李妈的劝解下,这才勉强消去了怒气。只是有时她想起林道士的话,仍然觉得生气。她最爱的女儿,怎么可能没这个福份当上郡主呢?这一点,于氏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至于林道士说什么璇真会像平民女子那样出嫁、嫁了个好夫婿云去,于氏简直连想都不愿去想。
林道士的这番话,除了王妃和李妈之外,外头的人都一无所知。只是最近一段日子,王妃向来命人往真武庙送去的米面香油等衬施,好像送去的次数减少了——当然,这一点也没什么人在意。
最终卷 第七回 大病(1)
快到五月了,王府中既有忙着郡王府的事情,又要忙着张罗王爷长女孟媛的婚事,可以说里里外外都很是热闹。跟外界的热闹不同,身为姑娘家的孟媛,并不显得忙碌。因为这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别人去替她办的,她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安心等待出阁成为新娘子那一天的到来。
孟媛的婚事已定,是在八月初。一想到自己日后将要出嫁,孟媛就算再冷静的一个人,也不禁生出许多的期待和不安来。因此,她跟姐妹们的来往更加频繁了,这可能也是想借此弥补自已心中对于家人的不舍之情吧。
这一天,在芜陌轩中,璇真与姐妹们一道闲坐聊天。当听到身旁奶娘她们说起最近打听到的关于外庭的事务时,自然免不了有人提起孟媛未来的夫家——杨家那边有什么人上门来拜见问候或是送礼等事情。每当说到这个,孟媛还不用人取笑,都不好意思起来了。璇真最多调侃一两句,不像季媛那样整日嘻嘻哈哈的、不时拿这个来打趣。深闺绣阁中的女儿们,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可是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是不能过于好奇关心的,不然,别说是父母,就算是身边的奶娘也要规劝她们不能逾矩。因此孟媛是当然不能说这些话题的,甚至还得装作不关心;不过她的妹妹们就不必有这样的约束了,因为被谈论的不是她们的丈夫嘛。
“好三姐儿,日后你也自然得招个好女婿、出了阁去。到时候姐妹相见,还这般取笑不成?还是休要说了。”
孟媛的奶娘见自家小姐已经非常不好意思了,便赶紧出来打圆场。季媛听了,微微嘟起嘴(显然她也不大乐意听到这个),然后很快又故态复萌,看着自己的二姐,说:
“还有二姐姐哩,二姐姐日后咱们俩休要理会她们这起子人,咱们自个儿过日子去!”
她的话,让养娘宫女们都笑了起来?一旁的佩玉便笑着说道:
“好个三姐儿,哪里有这道理哩。如今便是大姐儿,往后便是咱们二姐儿。待二姐儿出了阁,自然就该到三姐儿您呐!”
“前日我隐约听见外头人说起,说王爷还跟长史他们说来着,待朝廷御旨一下,璇姐儿得封郡主,便要开始张罗这事儿了。只怕二姐儿好事也近了!”
听到季媛的奶娘这么说,佩玉等人自是微笑着。而璇真低下头去,一句话也没说。
旁人看来她是在害羞,可是谁又能想到她此时心里却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涩呢?
以为妹妹跟真已一样不好意思的孟媛,此时总算是没那么羞怯。她不理会在一旁侍候的下人们,推推姐妹们,示意她们吃茶、不要理会她们这些女人。吃过茶后,璇真她们自然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知是谁,又提起那杨家来,孟媛脸上一红,转过头去。璇真看了,刚笑了一笑,说了句:
“瞧姐姐,倒像是……”
一语未了,她眼睛里的世界就整个儿缓缓倾斜了。璇真整个人倒在榻上,手里的茶盅也掉在地上。房中所有人吃惊地看着这一幕,继续像炸了锅一样慌乱起来。晕倒的璇真任凭姐妹们怎么呼唤、奶娘宫女们怎么侍候,都始终不醒。
德王嫡女无端病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王府。
璇真昏迷不醒后,芜陌轩这里日夜不得安宁,这是不用说的,便是整个内庭当中,也无法平静下来。
当璇真昏倒之后,众人当然是忙着侍候她、又去禀告过王妃,又前去良医所请良医过来诊治。王妃于氏知道女儿昏迷,急得连忙过来看视。良医正并数名良医为璇真诊治过后,却始终得不出病因来?有的人说病人脉像尚算平和,应该不会有大碍;有的人说病人可能是中了暑气暑热,才晕倒的。反正听他们的诊断结果,像是没什么事情,璇真很快就会好起来似的。可是说是这么说,不管是谁叫谁哭,璇真都没有张开双眼,只是气若游丝,脸如白纸。每日只能由人灌下一些米汤,其余一切饭食都不能进食。
璇真发病后,王妃于氏自然是不用说,每天都过来芜陌轩、只盼着女儿平安无事、早早醒来,内庭中各女眷诸人,也都一天不断头地来这里看望等候消息。可是眼见璇真病却一天一天根本没有起色,连良医们也束手无策,王妃哭得形如泪人一般,哭了又骂、骂完又哭,埋怨为什么良医会如此不中用、救不得她的女儿。孟媛季媛也是哭得好不伤心,每日里如果不是被人苦劝着、甚至都不肯离开,只想等到亲眼确定姐妹无事为止。至于说璇真房里的佩玉银香等人,更是难过得废寝忘餐,日日夜夜衣不解带侍候在床前,只盼主子能够康复过来。
可是无论是什么药汤药剂,硬喂、硬灌下去后,病人依然是不见一点动静。看着似乎已经毫无指望的女儿,于氏哭得眼泪都快干了,每日也无心打理家中事务,只在女儿床前侯着,生怕女儿真的会有个三长两短。幸好世子妃白###自己世子府中的事务外,每日也亲到内庭当中打点,这才不至于闹出什么乱子来。
德王知道女儿生病后,也几乎每日都过来看望。原本他还不大相信向来健康的女儿,这次会病得这么沉重。不过在看到女儿的模样后,德王朱见潾也是万分忧心。因此,他叫来良医正,吩咐下去:只要有人能治得好璇真,一定要重赏;便是自己没法子,但若能引荐得来名医治好女儿的,他也照样重赏不误。然而不管是府里的良医、还是经由他人引荐而来的名医,都对于璇真的病一点办法也没有。德王的心中,自然更添焦虑。
芜陌轩中,忙乱的身影与慌乱的心绪,真可谓是充斥于其中了。这里的下人们,比往常更加忙得不可开交。因为不仅要好生侍候着病中的璇真,同时还得侍候着那些前来看望的主子们,简直一点差错也不能出。不过大家的心愿都是相同的,那就是希望璇真能够早日平安无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药石无医。
在这样的乱糟糟之中,王妃于氏眼见女儿的病毫无起色,简直把“愁”字写在脸上、刻在心头。眼见数日已过,女儿仍然没好转的迹象,人人都暗地里议论恐怕这回璇真的病是没救了。在寻常的程序已然无效之下,人自然而然就会开始转向于不同寻常的手段、希望从中寻求到帮助,好做出最后一点努力。
医治既然已经没有办法帮到女儿了,那么也就只好求助于所谓神佛的力量了。现代人斥之为迷信无聊的东西,在明代这儿,却是当人已然绝望后、最后能够寄托的依靠了。王妃也不例外,她眼见女儿病到这种地步、无论是什么大夫或药都无法让女儿好起来,便理所当然地想起了要向神佛来求助。尤其是当她被身边的心腹李妈提醒后,更是如此。
那天夜里,当于氏被众人们好不容易苦劝先回荣德殿休息后,虽然人已经离开了女儿的住处、可是一颗心仍然落在女儿身上的于氏,不住地叹气,哀哀欲绝。
李妈见此,便从捧茶的宫人手上接过茶盏来,亲自为王妃递茶,同时一边劝解道:
“娘娘劳碌了一天,如今且好生安歇下,可休要累坏了身子。依小的来看,璇姐儿那病来得古怪,不管是哪个大夫,都没个法子。前些日子还记得那老道说过,说咱们姐儿若得了敕封、便有大难。如今再想想,这倒……”
这句话,让原本靠在引枕上的于氏一下子坐直在榻上,双眼睁得大大的。李妈见她如此,吃了一惊,正要问的,便听到王妃语气急促地说道:
“快派人去!去真武庙将林道士叫了来!不,是请了来!快去,不得耽搁!”
“娘娘,如今已是二更天了,天色已晚,不如待明儿一早,再让人去庙里……”
“管它三更四更的!只管命人请了去!他若是不肯来,便是绑也要将他绑了来!快去!这样一个风火事儿,不能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