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竟是由她最先打破。“萧公子,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他怔住,脑子里慢慢回放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或许是一个特别的,初时不怎么讨喜却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却的女人,是一个做事不经大脑却率直可爱的女人,是一个不知羞涩大胆地令人发指的女人,是一个在眼前晃来晃去一不小心就晃进人心坎儿里的女人……
“是不是我一点儿都不好,所以难以回答?”
“不,”他回答得很快,不想继续看她如此没有自信的幽怨模样,“你并非不好,是很特别。”特别之处太多,以至于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太特别,太格格不入,所以不够讨人喜欢,是吗?”她默默地抱膝,将脸整个儿埋在臂弯里。一定是这样,所以殷无命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的话,以前不会,将来恐怕也只是妄想。
他无法再继续看她把自己封在一个小角落里自怨自艾,挪了挪步子走近了藤椅,伸手托出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拉起,却不意看见那惊诧的双眸里正溢满了柔柔水光。心头突地一软,张开双臂将她纳入怀里,小心地拥着。“喜欢。你这样特别的女人,不知道有多讨人喜欢。”喜欢到让他沉寂了二十四年的心头一次从浑噩里苏醒。
“讨厌,明明不想哭的,干吗把人家的眼泪给勾出来啊,这样眼泪与鼻涕齐飞的样子很丑唉。”是他惹哭她的,所以就不要怪她把眼泪鼻涕一起很不客气地往他纯洁无瑕的白衣上乱抹一气。
他暗自苦笑。哼,这女人歪曲事实的功夫也很特别,一件原本很飘逸的衣服报废得真冤枉。抱着她的手臂收紧再收紧,埋首在她的长发里汲取幽香。
**********
悲痛的女人很容易情绪失控,情绪失控会导致判断力丧失,判断力丧失就会做出一些不清不楚的事。杨不凡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白衣公子,那胸前一大片湿渍正昭示着他们方才的不清不楚。
她不是贪恋美色才趁机揩油的,你知道,悲哀啦,伤心啦,痛哭啦什么的,情绪太失控了嘛,嘿嘿,你明白的呀……
屁啦!要是把萧公子换做一个丑八怪,看你要不要蹭到人家胸前失控一下……明明就蹭得很销魂还此地无淫三百两欲盖弥彰!鄙视!
呜呜呜……她也没想蹭的呀,明明是美色主动勾引她哇……人家在那里自己哭得很凄美的时候,他没事做什么要过来抱人家嘛……
“杨姑娘,跟我回京城,可好?”淡淡的问句徐徐地顺着微风飘向耳际,打断了她的天人交战。
她瞠大了双眸盯了他一眼,却又懦弱地迅速收回目光,咬着手指不肯给个痛快的答案,闪动的水瞳瞄了一眼那污渍,丢出几个道歉的字眼,“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我帮你洗好了……”
含糊其辞的态度引燃了他胸口一腔酸涩,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却始终扯不出一丝苦笑来。终究是不行吗?哪怕是从来什么都不缺的他这辈子想要想珍惜的唯一一点东西,也注定不会属于他么?
两个人小心地固守着自己的阵地,谁也没有再说一个字来破坏这攻守的平衡。
“姐姐,你要和萧哥哥私奔么?”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婉转动听的声音,迅速将两人的注意力从胶着状态转移出来。
杨不凡迅速转头向后看去,只见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美丽少女,穿着明黄色的锦缎衣裙,披着雪白的狐皮披风,乌黑水亮的大眼宛如深潭里的秋水,摄人心神。
萧瑾看清来人,非常罕见地勾了唇角,笑着呼唤她。“文慧,你怎么跑来这里。”
“这里是我家,我当然可以随便逛。”她向前走了几步,兴奋地睁大了妙目又问了同样的问题,“萧哥哥,你是要跟这位姐姐私奔吗?”
萧瑾怔了怔,若有所思地斜看身边的杨不凡,没有说什么,却听杨不凡兀自咋咋呼呼地嚷道,“小孩子家家的,私奔什么私奔哇!你从哪里学来这种粗俗话?”
“私奔哪里粗俗了?人家戏文里只有很美的小姐和很俊的公子才能私奔哒!这么美好的事姐姐怎么能想得如此不堪?”樱红的小嘴扁得很是委屈。
“私奔这种事怎么能用美好来形容?!你这种豆蔻年华,花季少女脑子里想点正常正经的事好不好?”
“人家有想啊!”
“想什么?”
“怎么样跟人私奔啊!”
她硬生生忍住吐血的冲动,决定跟这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不良少女拉开点距离。
“萧哥哥,你要不要跟人家私奔啊?”水灵的少女扯住萧瑾的袖子摇来摇去,萧公子无奈地苦笑,目光却追随着杨不凡一路吐血远去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出墙的势头了……萧公子加油!
65
65、殷无命的烦恼 。。。
她逃了,她竟然逃了!
扔下他,带着那小鬼,连夜从逶迤剑庄逃掉了!
可笑,他竟然忘记了她是个天生反骨的女人,还让她乖乖在房里等着他回来。待到他推掉婚事满心期待地回来找她的时候,已是人去房空,连行李都不见了踪影。这个无法以常理度测的女人,连耐性都少得可怜。
可叹,他竟然忽略了她目下已经是堂堂魔教教主,万人之上,号令天下,只要随口一声吩咐,就会有人奉上宝马良驹,轻车辕驾,路费行资,送她一路扬鞭千里,在他的眼皮底下逃离得无影无踪。
可恨,在他的万般恳求之下,秦夫人虽承认了是她提供了车马路费助杨不凡从小路离开玉华山,却始终不肯透露她的行迹去向,只用看负心汉的眼神冷冷地瞪得他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他传令春秋堂的弟子留意一切住店的行人,务必找出那女人的下落,谁知那该死的女人为了避开他的耳目竟然连店都不投,宁愿车马劳顿,星夜赶路。深更半夜,若是遇见劫匪或歹人,怎生是好?
正当他心急如焚忧心忡忡的时候,忽然接到江州来报,有一个样貌疑似杨不凡的女人带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渡口上了船,正向江心岛碧水庄方向行去。
江洲,碧水庄……正是他们原本要去的地方。放下函报,立刻吩咐手下即刻启程,自己骑了匹千里良驹,一马当先,奔了江州而去。
碧水庄正门。
朱红色的门板上懒懒地倚着一个人,右脚抬起踩在高高的门槛上,双手环胸,微仰着脸低垂着眼帘俯视着下方的台阶。“竟然过了这么多天才找到这里来,我真是高估你了,殷兄。”
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的正是风尘仆仆的殷无命。他爬到最高一级台阶处站定,绷着嘴角平视着眼前的叶文昔。“带我去见她。”
“抱歉,她说如果有姓殷的找来,就直接丢出去不要客气。啧啧,真是心狠手辣的女人……教主之令不可违,对不起啦,殷兄。”说着,将踩在门槛上的脚缩回去,转身就要将他关在门外,却又在缩脚的那一霎那,眨了眨眼睛,“正门进来的我会丢出去,不过墙上飞过来的我就爱莫能助了,没办法,本庄人少势单,安排不了那么多人手把守外墙。”
殷无命看着他欲转身而去的背影,淡淡开口,“谢谢。”
“谢我做什么,见了她未必是件好事,她看到你一定会发脾气。”
“那你又为什么帮我?”
“她见到你必然会生气,不过,若见不到你只怕会更不开心。那口是心非的女人,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才是。”话音刚落,门板密密闭合,不留一丝缝隙,阻去了任何窥视的眼神。
**********
他一路上想了许多,想她离开他后可曾后悔过,想他们会在怎样的情形下见面,想他们再见面时她是否会激动欢喜,想他该用怎样的方式惩戒她的任性……却从未预见过他一进来便会看到眼前这幅景象。
柳树下的她一身白衣,盘腿坐在椅子上对着眼前的棋盘出神,手中不断捻起黑色的棋子往棋盘上落下去。棋盘的另一端,也是一身白衣的男子正静静着凝望着她,目光里柔情缱绻。
她居然在下棋……他跟她在一起呆了那么久,怎么就不知道她有朝一日也会跟这种风雅的东西扯上关系?她的气质里只有俗不可耐,想攀文附雅?哼,不如等下辈子……
还有,他的脑袋简直像被驴踢了才会一时兴起买白色的衣服送给她,他竟然忘记了有个男人也是天天穿那种无聊颜色的,此刻见到两个白衣的身影静谧而安详地出现在同一幅画面里,真叫他悔不当初,差点有撞墙的冲动。他发誓,今后她所有的衣服采买都要由他过目,不管任何场合任何用途绝对不能在她身上再出现这种乏味又碍眼的颜色。哼!俗艳惯了的人就应该随时披挂着大红大紫,哪怕再恐怖的颜色,他看着顺眼就好,没事乱扮什么清纯小花?今后若再有这种颜色出现在她衣橱里,绝对见一件撕一件!
一股缓缓逼近的强冷空气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咦?明明是春天了,最近几日阳光晴好,温度宜人,怎么突然之间变这么冷?唔,奇怪……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可为什么越裹温度越低?不管它,搓了搓手,伸手又继续往棋盘上落子,棋盘上的“殷无命大坏蛋”几个字还差一个蛋字没有摆完……正要把棋子放在最后的一点上,突然发现棋盘上不知何时竟被一个人影笼罩其上。而对面的萧瑾也变得一脸警惕的表情抬头瞪着什么。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她停在半空握着棋子的手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手一松,正要落在棋盘上的棋子也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上。
她张着嘴呆愣了半晌,蓦然反应过来,扭脸向一旁惬意十足的叶文昔吼道:“姓叶的,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不是让你把他赶出去吗?”
被吼的对方却只闲闲翘着脚,淡淡回了句:“我若真的把他挡在门外,只怕你将来又会恼我恨我。”
殷无命紧抿双唇。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要赶他出去,很好,看来她完全没有在反省,欠收拾的本事又长进了!“要赶我出去,嗯?”
“我……我……是你先惹我生气的,又对我凶,又要罚我面壁,又跟什么别的女人青梅竹马,你这种忘恩负义的陈世美,我才不要见你呢!”
“那个什么姓陈的,我不认识。”做什么拿别的人跟他比?
“噗——谁管你认不认识他啦,我是比喻,比喻!”
“我想,有很多事情,我们必须好好谈一谈。”
他说着,一伸手就要向杨不凡的手臂扯去,正在这时,突然从旁边斜刺来一把剑带着剑鞘横插*在两人的身前,剑锋未出却凭着剑上带的暗劲硬生生把他逼退一步,下一刻他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飘,就见原来坐在一旁的萧瑾飞身扑来持剑而立,将杨不凡护在身后。“殷兄,杨姑娘既不愿见你,不要逼她。”
“萧公子,这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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