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武林第一败类大家众所周知,谁若是杀了他定会名扬江湖。我当日便存了这样的心思,却没想到那厮被五人围攻,还能抽手朝我抓来,我躲避不及,身上的伤便这么来了。后来……后来我便躺在地上装死,才躲过这劫。”
刚说完,便听人一声轻笑。
那几人朝慕容复狠狠瞪了一眼,有人喝道:“你笑什么笑!”慕容复看也没看他们,优哉游哉的倒着茶:“打不过便装死,难道还不可笑?”
阿昙突然想起一事,朝慕容复打量两眼。
“你懂什么!那可是乔峰!你倒是……”那人还欲争辩,却被那胖子阻拦道:“刘兄不用多说。这位公子耻笑也是应该的,蒋某技不如人,只能靠这种法子得命,实在惭愧。”胖子继续道:“那日幸得薛神医也在场,这条命才保住了。”
有人问:“那乔峰后来怎样了?”
“被一个黑衣人救走了。”胖子说道:“乔峰虽然武功高强,但聚贤庄上亦有好手无数,单打独斗虽打不过,但车轮战下来,饶是乔峰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要交待在此间!大家可知乔峰为何上聚贤庄?”
众人尽皆摇头。
“他是得知薛神医在聚贤庄上,于是带着一个姑娘前去求医。”
四下一阵惊呼,原来乔峰上聚贤庄竟是这么个缘故。
“那姑娘一定是他老婆!”“我看是他妈!”“胡说,他妈怎么会是姑娘!是他女儿!”“啊,是他妹子差不多!”
那胖子摆手道:“不是不是!这个姑娘和他无亲无故,只是萍水相逢,乔峰见她受伤才来求薛神医的。”
众人又是一番讨论,慕容复这时却听出不对劲,起身朝那胖子道:“敢问这位蒋兄弟,薛神医现下未在洛阳柳宗镇么?”那胖子想必死过一回,说话也很礼敬,对慕容复颔首道:“不错,薛神医半年前便离开洛阳,去了甘州,一个月前又去了聚贤庄做客,现应该还在给乔峰带来的那位姑娘治病,未回洛阳。”
阿昙就算再笨,也听出意思了。敢情她和慕容复这一个多月的赶路都是白跑了。
“那薛神医现下应在何处?”
“应该还在聚贤庄。”
慕容复对那人道了谢,将茶钱扔在桌上,转身就走出茶寮。
阿昙想喊住他,却开不了口,只得连忙跟上。
慕容复边解马缰边说:“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你怎么看?”阿昙没想到慕容复会问她意见,她摇摇头表示不知。
“你把毒给我解了,我以后再托人给你治嗓子如何?”
阿昙一叉腰等着他,意思是:你想的美!
“现在前往聚贤庄?”
慕容复将纸揉成一团,冷哼道:“聚贤庄远在蜀中,你可知有多少路程?”随后又道:“那人所言不知是真是假,道听途说焉可全信?还是先去洛阳打探一番再作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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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在路上,阿昙一直在想茶寮里慕容复说的一句话,不时偷瞄他两眼。
慕容复被她看的心烦,说道:“你想说甚么快说,不要遮遮掩掩。”
阿昙犹疑一会儿,还是将早写好的问题递给他看。原来在茶寮时,听那胖子说装死躲过一劫,慕容复对其耻笑。但阿昙明明记得……她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这厮不就是装死闭气么?!
果不其然,慕容复看后脸上阴晴不定,横了眼阿昙说:“这不一样,那人怎配同我相提并论。”阿昙回到:“你也是人,他也是人,怎么就不一样了?!”
“哼,我说不一样就不一样,你哪来那么多问题!”说着一甩鞭子,催马越过阿昙先行。
阿昙撇撇嘴,心道:这就是所谓的恼羞成怒。
两人终于次日夜暮时分赶到薛神医所在的柳宗镇。
薛神医家里的管家听见有人敲门,便披上衣服起来开门,一看,却是位瞎了一眼的姑娘。
“请问薛神医是否住在此地?”慕容复从旁边绕了出来,向管家问道。
那管家瞧了瞧两人,态度冷淡道:“没错。我家老爷的确住在这里。但他现下不在府上,二位若是有事,请改日罢。”
慕容复问:“那薛神医在何处?”
“年前在甘州,现在应该是去了游氏双雄的聚贤庄上。”
慕容复心道:看来昨日遇见那人并没有骗自己。于是又问:“那阁下可知薛神医甚么时候能赶回来?”
那管家困倦不堪,颇有不耐的问道:“你们是谁?我家老爷回来还早,走吧走吧。”
慕容复见他态度,心中有气,凉凉说道:“在下慕容复便是。”
“啊!”那管家登时便睡意全无,惊道:“是……是姑苏的慕容复?!”慕容复嗯道:“正是在下。”
那管家立马将门打开,请阿昙和慕容复进屋,说道:“原来是慕容公子,礼数不周莫要见怪。我家老爷前些日子确实去了聚贤庄,但昨儿收到书信,这几日就要回来了。慕容公子若是不急,可同这位姑娘在敝处耽搁几日,等我家老爷回来再叙何如?”
慕容复看了眼阿昙,阿昙连忙点头。
“既如此,那就在府上叨唠了。”
23 轻舟已过万重山
薛神医家中不乏各种书籍,阿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向管家讨要了几本字帖继续临摹,终日闭门不出。在她看来,若是能在薛神医回来之前让慕容复说出那句话,岂不是比治好嗓子来的更好。
两人房间隔了一畦花圃,西面和东面的窗户正好相对。阿昙好几日都能看见那只脚上栓着小竹筒的鸽子停在慕容复窗前,圆溜溜的眼睛尖尖的嘴,好生喜欢。一来二去觉得有趣,便偷偷准备了玉米粒,待第二日一听到“咕咕”声,阿昙立马打开窗户,将那鸽子引了来。
这几日慕容复收到消息,阿朱在和包不同等人会齐时走失,至今下落不明。王语嫣亦没有回姑苏,而是同包不同等人一起来了洛阳。慕容复嘱咐包不同照顾好王语嫣,又嘱咐他们来时慢些赶路,然而自己的事却只字未提。包不同等人还以为他已身在少林,不料却是想错了。
慕容复将纸条折好,转身便要去寻那白鸽,窗边却空空如也。他心下奇怪,不由朝阿昙那边望去,但见西府海棠下,一名黄衫女子倚在窗棂,手心里摊着玉米粒,看着雪白的鸽子浅笑盈盈。
慕容复眯眼看着她,却没有立时叫回信鸽,不知在想什么。
阿昙觉着气氛有些不对,抬眼一看,正和慕容复视线相接。心里一吓,蹭的缩回手里的玉米粒,背在身后。阿昙“引诱”人家鸽子被发现,好似做贼被抓似的,伸指戳了戳鸽子,意思是:喂,你该回你主人那边啦!但那鸽子明显得了阿昙好处,睁着圆溜溜的眼,刨刨小爪子就是不肯走。
阿昙偷眼朝对面的慕容复一瞟,而慕容复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阿昙心下叫苦:呜呼哀哉!那厮做出这副奸诈无比的样子,可是又在想什么损招!?
慕容复倒确实没想什么,只是觉得有趣罢了。慕容复刚要开口嘲她几句,脸色陡然一变,沉声道:“是哪位英雄大驾光临?”
阿昙闻声立即朝外望去,却什么也没瞧见,四下一片寂静,只有鸽子咕咕的声音。
“阁下藏身暗处,难道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慕容复又扬声喊道。话音刚落,便听院外有人嘿嘿笑道:“老朽有何不敢示人,只是尚未来的此间而已。”
那人一开口说话,阿昙便觉得头昏脑胀,心里阵阵发堵,喉头一甜,“哇”的呕出口血。慕容复眉头一皱,对阿昙叮嘱道:“你快回屋里,捂住耳朵莫听,我不叫你不许松开手!”阿昙也察觉情形不对,连忙点点头,关上窗户,整个人埋进被子里死死捂住耳朵。
慕容复确保阿昙照他所说了,才高声道:“明人不做暗事,阁下请速速现身罢。”这几个字平平传出,却是夹杂了他五成内力,“罢”字刚落,便听的有人一声闷哼,半晌才回道:“都说‘南慕容,北乔峰’,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幸会幸会。”说着从墙后一跃而出,竟是位五六十岁的男子,这人一把年纪却面白无须,不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慕容复端详那人片刻,顿时心神一松,笑道:“原来是薛神医,方才在下颇有冒犯,切莫往心里去。”
那人一愣,随即伸出右手去摸下巴,却摸了个空,神色尴尬的咳道:“慕容公子哪里话,是老朽礼次才对。姑苏慕容名震江湖,能来敝处简直蓬荜生辉。前几日听管家来书还不相信,如今看来,却是真的了。”原来此人正是这里的主人,“阎王敌”薛慕华。
薛慕华武功着实不行,他方才话语夹杂内力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是真慕容复还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但阿昙不会丝毫武功,丁点儿内力也能叫她心悸呕血。慕容复回他那句功力却是大不一样,反而让薛慕华受了些许内伤。
薛慕华将慕容复引进花厅,奉了香茶,笑着询问道:“敝舍简陋,不似江南精细,慕容公子近日可还住的习惯?”慕容复答道:“劳烦薛神医费心,江南虽好,但也不及此处宜人。前些日子听说先生去了聚贤庄,所谓何事可否告知在下一二?”
薛慕华听得“聚贤庄”三字,登时脸色骤变。
慕容复忙道:“若是不便告知,薛神医大可不必言谈。”薛慕华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这事又不是秘密,有何不能说。只可惜……可惜当时广发英雄帖,未发到慕容公子手上,不然聚贤庄一战,也不会白白牺牲这么多兄弟!”
慕容复暗暗腹诽:想将我当枪使,也不是那般容易。
薛慕华顿了顿,将他如何广邀天下群雄帖、讨伐乔峰契丹夷种的身份、乔峰只身闯聚贤庄大开杀戒等事说与慕容复,末了又一阵唏嘘。
慕容复低眉沉思,心里却想:这一来倒也对我慕容氏有益,这些人自称武林正道之辈,实则心怀叵测,他们今日可为了一个契丹人而发英雄帖,来日未免不会因我鲜卑人而阻止灭宋。如不能收服这帮人,杀了倒也干净。但慕容复面上却道:“薛神医勿用过虑此事,我日后若见得乔峰,定杀了此人为死去的群雄报仇雪恨。”
薛慕华见他说这番话眉宇间傲然飘逸,心里自当欢喜,忙道:“有慕容公子这句话,天下武林便感激不尽了。”
两人又絮叨半晌,薛慕华才问:“对了,还不知慕容公子此番是要医治甚么病症?”慕容复端起茶碗,浮了浮叶子,方道:“不瞒薛神医,在下此次前来是要请薛神医医治两人。一是阿昙姑娘的嗓子,二么……则是在下。”
薛慕华一惊,上上下下看了看慕容复,疑惑道:“慕容公子得了甚么病?!”
慕容复道:“我被人下了种无色无味的剧毒,初时中毒处皮肤乌黑麻痒,但服下解药后症状便再未出现。听她说此毒难以根治,若是一日不吃解药,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嗯,那近日可有哪里不适?”
慕容复摇头:“毫无异状。”
薛慕华想了想,说道:“慕容公子,可否让老朽给你把脉?”
“这是自然。”慕容复撩起袖子,露出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