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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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欢-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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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谈

  时令恰值永泉十六年的初春,靖远候府后院内的水湖静寂得倒映着蔚蓝的天色,初修的亭榭漆面未干,汉白玉的曲栏上浮雕簇新,抬眼间云顶青瓦在煦日光照下闪着银灰色的光泽。
  才除旧岁,未出正月。皇恩恰如甘霖降至袁青枫身上,他以嫡次子的身份世袭罔替了先祖的靖远候,本该是繁花似锦,大道通天,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袁青枫却在通往袁老太太院落的路上徘徊了许久,半点儿好兴致也无。
  
  不多时,有个眉眼齐整的丫鬟朝这边走来,远远地停在曲栏东侧,略显羞涩地唤道:“是二爷吧?老太太吩咐云裳来请二爷快点过去……”
  闻言,袁青枫眉头紧蹙,路过云裳身边之时,闻见她身上一股淡雅的兰香,不由得多看了那云裳一眼,问道:“你是新进府的?”
  云裳微垂着头,红着脸答道:“云裳是前几日进府的,本该去给大太太、二爷、二太太去请安的,可是身子不济,当日在老太太的佛堂内拜谒时竟昏了过去,得老太太体恤,云裳歇了几日这才来侍奉老太太的。”
  说着话,袁青枫便进了袁老太太的庭院,云裳并未跟过来,看着袁青枫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避了开去。
  
  门厅中置着一座高约半丈的绣屏,上面绣着一幅金玉满堂,四周装饰而用的鱼纹栩栩如生。虽是初春,照不进阳光的屋子仍旧有些阴冷,所以还在屋子内生着火盆,袁青枫一踏进门,便立即感觉到一股热气夹杂着香炉内的檀香和杏仁茶的香气,迎面扑来。
  袁老太太坐在暖榻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待袁青枫恭敬地请过安,便让袁青枫也一同坐在暖榻上,慈眉善目地说道:“这春天本就风大,你站在外面还想吹凉不成?瞧你满身的寒气,快喝了这碗杏仁茶驱驱寒。”
  袁青枫知道母亲的脾性,定是在埋怨自己刚才在外面徘徊着不肯进来的缘故,心下苦笑,端过那碗热乎乎的杏仁茶大口大口得喝下去。
  
  袁老太太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也休怪我多话。你如今不同于往日,你大哥病死后,这靖远候府的担子便落在你身上,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留下这满府的孤儿寡母,你要我将这候府交到谁手上?”
  袁青枫心里一热,顿感羞愧,跪倒在袁老太太跟前,恳声说道:“是儿子不晓事,让母亲忧心了。”
  袁老太太将袁青枫拉起来,想起早逝的大儿子袁青柏,眼眶倏地泛红酸痛起来,强忍着心里的悲苦,擦拭过眼角的湿润,说道:“今儿个事由情急,咱们娘俩且不说这些伤心事。我今日将你叫过来,还是要问你一句,那件事你究竟考虑得如何了?”
  
  袁青枫站在那里不吭声,手里把玩着那只空碗,连手指上沾了一些杏仁茶的余液都没察觉,见袁老太太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启唇欲语。
  “你既然还没有考虑清楚,就先别说话,听我今日将这其中的利害再给你说一遍。你与乔姨娘是自小的情分,这个我是知道的。如若不是你父亲在世时,凭着与你媳妇娘家的交情,硬是将曼蓉许给你做妻,只怕嫁进来的便是乔姨娘了。可谁想到,你难舍与乔姨娘的旧情,不顾袁家的脸面,到底还是将她弄了进来。”
  
  袁青枫脸色有些涨红,欠身说道:“当初是儿子负了玉贞,念着玉贞对儿子的一片痴心。请母亲不要责难与她。”
  袁老太太将手中佛珠串子搁置在桌上,袁青枫立即起身端过一碗热茶奉上来,袁老太太喝过几口热茶,才冷面叱道:“你这时才记得心疼她?当年她娘家不过是六品官家,可也是有脸面的嫡出女儿家,放着正经太太不做,凭着你几句好话哄进门,受尽白眼与闲气,她娘家更是气得不与她来往。偏生这乔姨娘痴情懦软,进了门,又受了你媳妇多少暗亏,别人不知道,你难道看不到眼里去?”
  
  袁青枫这时面色已近紫红,连声说道:“都是儿子为了家里安宁,硬哄得玉贞受下这份委屈,也难得玉贞温和体贴,从未抱怨过。”
  袁老太太冷哼一声,说道:“她自是个聪明的,当然不敢抱怨。她本是名不正言不顺地进了袁家,凭什么与明媒正娶的正室去争去闹?可是,从今往后的事,谁料得准?她与你媳妇同一个月份有了身孕,怀胎九月,即日便要临盆,在旁家自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对于咱们袁家来说,就是无法估计的祸事。”
  袁青枫头疼不已,按捺不住终是鼓起勇气来辩驳道:“母亲这话是否太欠斟酌?”
  
  所幸袁老太太急于说服袁青枫,听见袁青枫这句不孝言辞也未曾计较,随即说道:“儿啊,到底是你糊涂还是逃避现实不肯听进我的话去?乔家自从乔姨娘的亲姐德妃诞下了三皇子、七皇子,乔家一时水涨船高已不同往日。往远处说,德妃的儿子能当上太子也指不定,试想,那德妃又怎么会放任自己的亲妹妹沦为妾室,伏低做小一辈子,到头来肯定又逼着你休妻将乔姨娘扶正。”
  袁青枫眼里却闪出一丝光亮来,低声说道:“将玉贞扶正也没什么不好……”
  
  话音未落,便见袁老太太拍案怒喝道:“我自晓得你是巴不得的,那乔姨娘温言细语哄着你,不也就是为了等这一天?曼蓉虽是你父亲做主许给你的,齐家也比不得咱们袁家,可也不是小门小户出身,况且她虽为人刻薄了些,却从未作出狠辣之事,你拿什么理由去休她?如若你果真休了曼蓉扶正乔姨娘,你又将老太爷和齐家的脸面搁在哪里?”
  袁青枫已许久不见袁老太太动怒的模样,突见之下不由得有些惊骇,可是他也情知袁老太太接下来要说的是何等的事情,如若自己不肯坚持,那么乔姨娘、齐氏连同她们腹中的胎儿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到那时要他情何以堪,要他如何收场?
  袁青枫一想起齐氏执拗倔强地面容,还有乔姨娘楚楚可怜的眼神,心便倏地收紧,闭目不敢与其对视一般。
  
  “娘知道你担忧,可是娘不能不为袁家大局着想。若你媳妇生下的是男孩,这么此事便作罢。若你媳妇生下的是女孩,乔姨娘生下的是男孩,那么就将这两个孩子互换过来。”
  袁青枫用手扶在身旁的椅子上,因为用力骨节越发显得青白,瓮声说道:“先不说玉贞知道后是否寻死觅活,即便是曼蓉,只怕她也不肯依的。”
  袁老太太这时才显出一份雍容的气度来,流露出淡淡的嘲讽来,慢条斯理地说道:“她如何不依?我前日给她说的时候,她可是没说出个不字来……”
  袁青枫微怔,忆起齐氏平日里处处要强的个性来,不由暗叹,如今连她都松了口,那么自己在老太太面前拿来抵御的最后一道屏障都没有了。
  
  “她也是个瞧得明白的,自然知道自己处境如何。乔姨娘虽然一如从前那般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可也是乔家嫡出的苗,乔家不会不顾及的。如若她生的是男孩,乔家借着这由头,又有德妃撑腰逼着你扶正乔姨娘,你待如何?”
  袁青枫自然明白袁老太太的意思,如若乔姨娘生下的是女孩,而齐氏生下的是男孩,那么乔家断没有情由再逼着自己休妻。如果两人都生下女孩,那么事情也有回寰的余地。
  “而且,我还有一层担心,如若乔姨娘果真生下男孩来,你料你媳妇会安心做她的月子?她铁定用尽手段要将乔姨娘除去,女人被逼到了这个份上,只有豁出去才能保全自己。到那时,别说乔姨娘,就连她生下的孩子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两说。”
  袁青枫静静听着,只觉得后背生寒,手心里也有些汗津津,沉吟了许久,在袁老太太再三逼问下终是没有再开口,袁老太太松了口气,露出一抹欣慰的笑,知道他这回终是被自己说动了,默认了。
  
  “我的儿啊,别管是你媳妇生的,还是乔姨娘生下的,总归都是你的骨肉,你喜欢疼哪个便疼哪个去。只是有一点,你须要答应我,不能将此事说给乔姨娘知道。你大哥已经去了,靖远候府的门面也只能你们这一房撑起来,万万不要出了什么差池让人闲话了去。”
  袁青枫挫败地抬起眼,见袁老太太仍在絮叨说着什么,却只字听不进去,袁老太太见袁青枫神色萧索,也体谅他的苦楚,于是便挥手说自个乏了,让他先退下了。
  
  袁青枫走出老太太的院落,见远处一窈窕身影走来,手里还捧着一盘山茶花,抬眼看见袁青枫后便驻足停在原处,羞涩地低垂下头。
  袁青枫细细看了那女子一眼,隔得远虽看不清眉目,凭着衣衫颜色与身形体态,料着是云裳,嘴角微扬,举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人,架空,请考据党手下留情。



☆、催产

  齐氏房间内。
  “老爷,你瞧,这双鞋是我亲手绣的,比起严妈的手艺,也差不了许多吧?”齐氏眉目端庄,腰身浑圆,因为快要临盆,所以脸上已略有些浮肿,这会儿因为袁青枫的到来,眉眼含笑,一只手拿着一只鞋比较着。
  
  相比较之下,袁青枫的神情就比较冷淡,若有所指地说了一句:“女孩便穿浅粉,男孩便穿绛紫,准备得倒也齐全。”
  齐氏愕然,顿时明白过来袁青枫话中深意,眼底倏地便泛出了泪水,说道:“你道是我就生不出男孩来,就一定会指着她乔玉贞的肚子?”
  
  袁青枫也知自己这话有些过分,即便没有老太太逼着换子这件事,齐氏准备男孩、女孩两套小衣服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见齐氏气得嘴唇直哆嗦,当下又缓了面色,劝慰了几句。
  “我知道老爷的意思,是怪我怎么会答应老太太那件事,对吗?”齐氏站在袁青枫跟前,眼里含泪问道。
  
  袁青枫蹙眉,烦恼不已,嚷声说道:“你堂堂一个正妻,自有你的身份体面在,何苦要答应娘做这样的把戏?如果将来被人拆穿,又该如何收场?”
  “恐怕老爷担心的不是袁家的体面,只是在担心将来乔姨娘发现老爷也参与此事后没脸见她吧?如果因为这件事,被老爷记恨了,我也不悔。在别的人家,就算是从外面抱进来一个男孩的事情都是有的,何况老太太只是将府里自家骨肉调换了?”
  齐氏毫不留情地指出袁青枫心里的痛处,当即让袁青枫脸色骤变,便待发作。
  
  齐氏却哭出了声,哽咽道:“难道我就那么稀罕别人生的儿子不成?即便我这一胎生不出男孩来,还有第二胎、第三胎呢,我急什么?我肯答应老太太这么做,还不是怕乔家果真那么不讲情由乱来,撕破了袁家和齐家的脸面,顾全不了你我之间的夫妻之情吗?”
  
  袁青枫忆起齐氏往日虽执拗,却还是处处顾着大局,即便自己平日里多宠了乔姨娘几分,她心里不痛快,也只是在小事上拿捏着乔姨娘,从没使出手段来毒害她,也算得上有几分心胸,心里一软,搂过她的肩,扶着她坐下,说道:“我晓得你是明理的,这事也怨不得你。可是,你与玉贞虽是同一个月份的身孕,也不能保证就在一天生下来,难不成一个早生了便藏起孩子来,等另一个生了再抱出来给人看?”
  
  齐氏见袁青枫口气温和了些,心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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