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见袁青枫口气温和了些,心下一喜,知道他已经有些松动了,于是眼神明亮,语气也亮堂地说道:“老太太早就把这事想到前头去了,别管是我还是乔姨娘哪一个要早生,便让人将催产的药说成安胎的药给另一个送过去喝下,那么一早一晚生再不济也差不了几个时辰,总是好遮掩过去的。”
袁青枫苦笑,没有想到袁老太太竟然连这事都算计在里面了,这么说来,负责给齐氏和乔姨娘接生的稳婆,肯定也是经过她的手早已安排好的妥当人。
“可是,那种催产的虎狼之药,怎么可用?万一出了差池……”
“老太太托了可靠的人,去宫里找来的药方,在寻常人家自然没几个肯用这些个的,可是那宫里又岂会少了?那些太医,为了保命也只会用些纯和的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那也不行,你与玉贞哪个都不能喝这种药,我这就去回老太太,告诉她不能用药。”
袁青枫当下便有几分情急,转身欲走,那齐氏却上前一步扯住袁青枫的衣袖,紧紧地不撒手,倏地跪倒了他的面前,可怜巴巴地问道:“老爷,你难道真的忍心看我被逐出袁家吗?那跟叫我去死有什么两样?”
袁青枫扯了扯衣袖,却丝毫扯不到半分,气急败坏地跺脚,扶起泪如涌泉的齐氏,挫败地叹气。
袁青枫后来又去了乔姨娘那边,乔姨娘温言细语地体贴着,虽然肚子高耸地骇人,下巴却仍然尖细,竟比往日更消瘦了几分。
当夜,袁青枫宿在了乔姨娘的房间,用手抚着乔姨娘的肚子,有些心神不宁。乔姨娘一向心细如发,察觉出袁青枫有些不对劲来,于是低声问道:“枫郎,你是不是在担心我与太太这一胎都生不出男孩来?”
袁青枫微怔,一时回不过神来,却被乔姨娘口中“男孩”抖了一个激灵,听见乔姨娘又附在他耳边娇声说道:“枫郎,你别担心,我有种预感,我这一胎肯定会生个男孩,我肚子被折腾得厉害,连常妈都说肯定是男孩,常妈是过来人,又一连生了两个男孩,肯定不会错的。”
乔姨娘吐气如兰,唇齿在袁青枫耳边温和柔软地碰触着,这在平时,也是两人之间的闺房情趣,可是这会袁青枫却因为乔姨娘坚定地认为自己肚子里的是男孩,越发忧心紧张起来。
次日,袁青枫又去袁老太太那边,与袁老太太说了好一会话,左右四顾,没见到什么人,便扫兴地回去了。
这几日,袁青枫除了在齐氏、乔姨娘房间里来回走动,去袁老太太那边的次数也多了,却每次铩羽而归,不由得有些提不起劲。
永泉十六年,二月初一。
当夜,袁青枫宿在了齐氏房中,还是凌晨的当口,严妈便在外间轻轻地敲了敲暖阁的窗棂。
袁青枫本就没睡熟,惊醒之后问道:“什么事?”
“二爷,太太,绣屏有急事求见,在院子里候着呢。”
“叫她进来吧。”这回出声的是齐氏,接着便传来一阵细碎地穿衣声。
绣屏急匆匆地进到房间的时候,见袁青枫和齐氏已经穿戴齐整,站在中厅,于是行礼说道:“老爷、太太,乔姨娘见红了……”
齐氏说道:“严妈,快找人去禀了老太太知道。”严妈应了一声,看了绣屏一眼,转身出了屋子去找人了。
袁青枫见绣屏仍旧呆在原地没动,于是说道:“你先回去,好生照看着你家主子,老太太一会就派人过去的。”
绣屏有些怔愣,她本以为凭着袁青枫对乔姨娘往日的宠爱,知晓乔姨娘见红后会如何激动兴奋,赶紧跟着自己去乔姨娘房中看上一眼呢。可是他竟这样就打发自己回去了,令她怎么不惊讶?绣屏咬了咬唇,终究没有说出半个字来,扭身离开了。
齐氏见袁青枫在屋子里心神不宁地来回走动着,勉强挤出一丝笑,说道:“老爷,我知道你不肯着急跟着过去,是怕寒了我的心,毕竟今日要喝下这催产药的人是我。可是我那日也已说过了,这就是我的命,我愿意搏一搏,赢了的话,除了乔姨娘得不到正室的身份外一切皆大欢喜,输了的话,输的只是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的命,到那时再扶正乔姨娘,与袁家和齐家的脸面都无虞,我认了。”
齐氏的这番话,令袁青枫心酸不已,如果自己的侧室不是玉贞那该多好,自己便会毫无疑虑地告诉齐氏,这正室的位置始终是你的,不要忧虑,可是现在,谁能料得到呢?
不多时,袁老太太便又让人送来了一碗催产药,是袁老太太身边的苏妈亲自送过来的,齐氏捧着那碗药手指颤抖得厉害,泪珠大滴大滴地落在药碗里,深深看了袁青枫一眼,竟有几分视死如归的豪气,猛然间抬头喝了下去,顿时瘫坐在了榻上。
苏妈将碗小心地收了起来,才出去又叫了两位接生婆进来。
依袁家旧例,袁青枫避了开去,在庭院中来回走动,一走便是三四个时辰。
袁青枫当真是焦虑不已,这不是寻常女人生孩子那么简单的事,如今在撕心裂肺地叫喊着的女人,一个是自己的发妻,一个是自己的宠妾,关键是她们生下的孩子到底会有何命运,将被“安排”到哪一个娘亲身边,此刻连自己都不知晓。
直到入了夜,袁青枫才隐约听见有婴孩的啼哭声传出来,当下驻步不前,竟不知该如何作为是好。
再接着,仿佛又听见了两声啼哭……
袁锦画醒来之时,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只觉被人抱得透不过气,浑身酸痛地厉害,而抱着自己的那个人哭得是肝肠欲断,就跟生离死别一般。
只不过是瞬间,袁锦画已经察觉自己身边环境的异常,和自己张口只能哭嚎的事实,她穿越了。
穿越是没什么稀奇,看穿越的人都会说一句,早已穿烂了。可是搁在傅锦画身上还是头一遭,她自然觉得有些新奇。
正在这时,严妈从外面匆匆进来,附在齐氏耳边低声说道:“太太,老太太那边有信了,说乔姨娘生下的是一男一女,要太太做好准备,随时让苏妈过来抱孩子呢。”
☆、换子
正在这时,严妈从外面匆匆进来,附在齐氏耳边低声说道:“太太,老太太那边有信了,说乔姨娘生下的是一男一女,要太太做好准备,随时让苏妈过来抱孩子呢。”
齐氏恨恨地说道:“她倒是个能生的,一生便是两个。”
袁锦画听见严妈对齐氏说的话,微微一怔,停止了嚎哭,眼睛直直地望着齐氏,似是想要听清齐氏的应答。
齐氏紧紧抱着怀里的婴孩,隔着如泉涌的水雾,近乎贪婪地望着袁锦画柔嫩粉团的面容,那漆眸泛射出的眼神令齐氏一愣,竟怔怔地忘记了哭。
袁锦画心下一凛,当即敛神闭目,待齐氏再细细看过来之时,睁开眼睛露出一副茫然无知的神情,便见齐氏松了口气,叹道:“严妈,你说这孩子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恨我?”
严妈在一旁,叹道:“太太不必担忧,即便将她送到乔姨娘那边去,太太到时候也可以将她留在身边养着,不还是一样拿嫡女对待?”
齐氏听见这句话,略显宽慰些,温柔得看着袁锦画,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似是疼爱至极。
正在这时,袁老太太身边的苏妈匆匆而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用薄毯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鼻息间出气的地方,急声说道:“太太快将小姐交给我抱走,耽搁久了乔姨娘怕是会起疑心的。”
严妈将苏妈手中的婴孩接了过来,严妈伸手便去抱袁锦画,齐氏猛然间紧紧抱着袁锦画不撒手,痛哭道:“苏妈,这是我的亲骨肉啊,我后悔了,我不该答应老太太这么做,你去回老太太,就说……”
苏妈面色当即有些难看,也不再去夺齐氏怀里的袁锦画,说道:“太太,这可不是说笑的时候。老太太料到太太会有不舍,叫奴婢给太太带句话,如果太太一意孤行,将来出了什么事,太太别再去求老太太就行。换子之事对老太太并无益处,老太太之所以这样做,还不是体惜太太的苦处,太太如果不肯领情,反悔了,执意要将小姐留在身边,那么奴婢就将少爷给乔姨娘抱回去,维持原状。”
齐氏又被苏妈半恐吓的话说动,看了眼严妈,见严妈含泪猛点头,于是便连看也不敢看袁锦画一眼,一狠心将袁锦画往苏妈怀里一塞,侧身卧在锦被上大声痛哭起来。
袁锦画这时已然明白过来,自己正在经历何事,见苏妈又不冷不热地宽慰了齐氏几句,将薄毯往自己脸上轻轻一蒙,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往屋外疾步而去。
屋外疾风呼啸,已是二月初暖春时节,天色渐暮,却又突然下起小雪来,雪花在疾风中摇曳着、风情着,翻滚着,又怒放着,似是有无尽的委屈难以抒发、难以表白。
苏妈脚步极快,袁锦画被她抱在怀中,分明感觉到自己因为她的脚步而有节奏地被摇晃着。不过片刻,苏妈脚步猛然间停了下来,听见对面有个男人低沉暗哑地说道:“苏妈,这就是太太生的那个孩子?”
袁锦画没听见苏妈回答,便觉自己脸上覆着的薄毯被人掀开来,袁锦画眯了眯眼,一时还看不清面前这个男人的眉目,却感觉到这个男人温润而怜惜的眼神,柔声说道:“委屈你了,孩子。”
袁锦画被疾风吹得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苏妈赶紧将薄毯给她覆上,一面朝袁青枫端声说道:“二爷在屋外已经几个时辰了,快些回房暖和着身子,太太生了嫡长孙,乔姨娘又紧跟着给候府添了一对金枝玉叶,本是天大的喜事,二爷可千万保重身子,等明儿个还要亲自去各府报喜呢。”
袁青枫听清苏妈的话,因了暮色的遮掩,也不再掩饰神色中的茫然凄惶,苦笑着离开,先自去了齐氏的房间。
房间内,齐氏只顾着自己在哭,也不去看身旁的男婴,袁青枫过去抱起那男婴,逗弄了几下,便交给奶娘抱下去喂奶了。
袁青枫被齐氏哭得烦心,不悦说道:“这难道还不如你的意吗?明儿个,这帝都谁不知你生的是嫡长子?既得了体面,又消了远忧,你还想怎么样?”
齐氏被他一激,哽咽道:“你既然这样说我,不如将这个孩子给乔姨娘抱回去,把我的亲骨肉给抱回来。与其骨肉分散被你嫌恶,不能维持夫妻之情,还不如我抱着姐儿等你的休书。”
袁青枫气得咬牙切齿,怒道:“成亲这么久了,我竟不知太太是个伶牙俐齿的人。你光顾着自个伤心,你就不想想玉贞是何心情?她的儿子被人掉了包,她知道后只怕想死的心都会有。”
齐氏抹净了泪,冷笑道:“老爷这话说得好生荒唐。她的儿子?她乔玉贞生的儿子是谁的儿子?即便就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也没资格被称呼一声娘亲。”
☆、春情
齐氏抹净了泪,冷笑道:“老爷这话说得好生荒唐。她的儿子?她乔玉贞生的儿子是谁的儿子?即便就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也没资格被称呼一声娘亲。”
话音刚落,伴着疾风冷啸,门窗突地被吹开,冷风混杂着雪花扑了进来,齐氏受了风禁不住瑟缩了下,袁青枫见状疾步走过去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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