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犹豫间,将包袱扔在了榻上,而脑中思绪挣扎着。
“青儿……青儿……”老鸨的叫声越来越近,秦思黑眸一暗,没有多加思索的时间,她脱下绣鞋翻身上了床。一手拔出头上的钗环,背身对着外边。锦被将她身上的晨曦掩盖得干干紧急,她亦将收拾好的包袱压在了身下。
老鸨没有推门进来,只是在门外高声呼道:“青儿啊,大喜事啊,文公子来了,要给你赎身呢。”
“赎身?妈妈,青儿不愿去文家,况且,妈妈可是忘了,我不曾卖身青楼,又哪里有赎身一说……”秦思一边慵懒地答话,一边弄出起身的声响。
老鸨哎哟一叹,双手合掌拍着:“这,我也知道,可是妈妈是为了你好,这青楼里呆着,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啊。去了文家,吃穿不愁,现在文大贵人也尚未娶妻,等你剩下个一儿半女的,这一辈子也就安生了。”
“妈妈,你替我推了吧,我当真没有这心思,承蒙文公子厚爱了……”
秦思站在铜镜前,将一缕缕的发丝打散开来。隔着门,她能听见老鸨的沉沉叹息。
“你当真不愿入我文家?”叹息声犹在绕梁直上,一道带着些微怒气的声音压过叹息从门口传来,秦思手中木梳一滞,门扉被人一掌打开。
齐仲文今日面色多了些黑沉之气,那邪魅也让人不由发寒。他往秦思的床榻上看了看,眸色阴沉不已。
今日一早,云想庄便传来了消息,那个前来找寻秦朝安的女子又出现了。他带了人急急赶去,却只见云想庄内一片破碎,掌柜的被人打伤,而在地上,静静躺着一枚石子。
看见那一枚石子,他当即想到了春花秋月楼。
张浩然出事那日,青墨受伤,当场有一枚这石子。今日掌柜受伤,亦是一枚石子,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手下来报,今晨离开春花秋月楼的的只有青儿一个人。看情形,那个高手是尾随她而来的。
一粒粒细碎的珠子串起来,齐仲文心中一乱,这接连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有关吗?
秦家,云想庄,高手,青楼。
青儿,你究竟是什么人……
脑中浮现出那一张绝美的脸,齐仲文心头酥麻地溜过一道温柔,他看着云想庄的残局,冷声吩咐下去:“火速派人去京城,将秦家小姐的画像找来。”
……
耳旁回荡着今晨自己的最后一道命令,这是他的猜测,一个莫名的猜测。收敛心神,齐仲文望着秦思的背影,眸光里夹杂着太多的情绪。
坐在铜镜前的女子不曾回头,那一头如缎的发丝均匀铺开,在背脊上服帖着。
“文公子这是第二次破门而入了。”清冷依旧的声音传来,让齐仲文莫名地一颤。那心尖上蔓延开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软绵,让他握住折扇的手抖了抖。
“你真的不愿随我离开风尘地?”齐仲文沉声问道。
齐仲文没有察觉,他的话里隐含着浓厚的期许。他相貌俊美,身家富有。若是青楼女子怎会不动心。他想看着她点头,想她告诉自己,她只是普通的青楼女子。
哪怕不是,只要她答应入文家。纵然天塌下来,他亦能担着。
“不愿……”冰冷如同实质的话语,斩断了齐仲文心头的点点希冀。他冷笑着点了点头,却不知要说什么。那一声不愿激起了他澎湃的胸臆,你不允,我偏要。
“我文仲想要的东西,便一定要得到。你何时想明白,何时再唤人来找我。”
秦思看着铜镜中的身影远去,久违的困顿在心头漫溯开。
正文 第十九章 苏州了尘埃(上)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4…17 11:35:28 本章字数:3296
齐仲文走后,屋外便响起了一阵阵的脚步声,几道身影在屋外窜过,秦思的发被绞着一痛。老鸨儿站在门边,腻着声音道:“青儿啊,这几日你就好好想想,有事唤一声,啊……”
说着,门上一声脆响,好似落下了锁。窗柩上印下几道魁梧的身影,游走间彷如鬼魅。
秦思美目带着怒意,却一声不出。
“属下见过主上。”身后荡起了一阵微风,黑色的衣袂在铜镜中飞扬。秦思转头看向身后,一身黑衣的月夜正落在不远处。
“月夜姑娘……”秦思对于月夜的出现,并不吃惊,她清冷的眸子里带着温和的浅笑。
月夜闻言,神色大变,她单膝跪下道:“属下惶恐。”
月夜这一跪,秦思当下愣住。这般大礼,她怎么能受。半响,秦思才回过神来,慌忙拉着月夜起身,月夜也并不闪躲。只是月夜的手掌与她的眼眸一般冰冷,凉得秦思一颤。
秦思红唇微启:“月夜姑娘,你为何要叫我主上。你我根本素不相识啊……”
“主上便是主上,今生月夜都会保护好主上。”月夜低下头去,含混答道。
“你当真没有认错人?”秦思摇了摇头,解开面上的轻纱,将姣好的容颜露出来。
月夜看了她一眼,随即垂眸答话:“属下不会认错。”
“那,你可否告诉我,是谁让你来的?”如果没有认错人,那会是谁将月夜派到她身边的……
“主上往后自然会知道。”月夜眸中有一瞬的犹豫,又很快恢复平静。
闻言,她若有所思地眨着眼,她的武艺低微,月夜愿意留在她身边自然是好的。既然她说不曾认错人,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我不问了,只是你往后莫要行礼,实在折煞我了。”秦思眸子清澈,手中捏着面纱。一阵紧风呼过,秦思皱眉问道:“这外面可是有人守着我?”
月夜稍稍阖眼,凝神感知外面的状况,低沉的声音缓缓道“主上屋外有三人,楼外至少有十人。”
秦思眉目收紧,先是收买老鸨将她锁在屋里,后是留下这么多人手看着她,文仲对她倒是花了大功夫。
“那你我二人若要全身而退,有几成把握?”
“九成。”月夜稍一沉默,答话道。
秦思垂眼而思,九成,也就是说随时都能离开。
“只是,若要离开苏州城,怕要等明日夜里。”月夜似乎看出秦思的打算,轻声说道。
“这是为何?”秦思扬眸问道。
月夜眼眸微动,脸颊上的线条柔和起来:“属下在云想庄伤人,苏州今夜定会戒严,明日出城较为稳妥。”
简洁的话语却透着缜密的心思,秦思稍一琢磨便颔首应下:“好,那便明日离开。”
…分割…
而在前往苏州的路上,有三匹快骑先后飞驰着。
从三皇子府出来,叶筠一便辗转不得安生。他不信齐仲天,可脑子里却有一股意念,告诉他面对疑云。
京畿军中,叶筠一不曾退步,齐仲天也不曾逼近分毫。叶筠一心中的疑窦更甚,他此时才陡然发现,齐仲天告诉他这些,不是为了保住京畿军中的地位,而是想让他带着仇恨反噬太子。
他定下心去查,这一查,便是惊雷破天。
当场找不到任何证据,叶筠一便从杀手的来路下手,而查到最后,竟然与太子府里的一个侍卫有关。
他助太子,不为名利福禄,只为秦家。他不敢想,若是阿离没有躲开,那一日被杀的便是她了。太子根本无意留秦家一条生路,那他所做的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成了太子手中的一柄剑……
原来影阁里真的是有人刻意瞒下了真相,谎报消息给他。而能做到这些的,只有一个人。叶筠一不信,不信那个视作左膀右臂的人会骗他。可这是唯一的可能。
好,我便亲自来苏州,问你一句,你当真背叛了我么?
……
叶筠一离开苏州后半个时辰,齐仲天便得到了消息。他虽然不知叶筠一为何要去苏州,却也悄然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不在,京畿军中的压力顿时便会小了许多。齐仲天冷笑着,剑眉下那深邃的眼里是睥睨天下的自信。
“见过三皇子。”一个惊慌的身影匍匐在地上,带着曲折的卑微。
齐仲天不禁有些烦闷,话语更加冷沉起来:“何事?””
那身影在冷厉的话语下颤了颤:“回三皇子话,苏州飞鸽传信,那边正暗地里派人寻秦小姐的画像……”
“什么?”
齐仲天颇为惊讶,六弟根本不认识秦思,又怎会突然想要秦思的画像?
“消息可靠吗?”齐仲天手指轻微的颤抖着,好似有些控制不住的汹涌打来。
那身影点了点头:“可靠。是我们的人亲耳听到的。”
他私下派人寻秦思的画像,而正巧,叶筠一也去了苏州。齐仲天起身背立,心中涌起了点点晨曦的光亮。
莫非,秦思,还活着吗?
这个大胆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齐仲天骨节被捏得发白,他再也忍不住了,取了马飞驰而去,哒哒的马蹄声直奔苏州。
在叶筠一与齐仲天之后,齐仲文的人拿着秦思的画像亦是快马加鞭而去。
苏州,注定不安宁。
……
叶筠一快马披星戴月赶到苏州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几番搜查进了苏州城门,叶筠一直直朝着春花秋月楼而去。
青墨从不曾想,叶筠一会到苏州来找她。等到窗外响起一声熟悉的脆响,看见熟悉的字迹,青墨才信了。心头的绵绵情意被撩拨得醉人不已,她面上喜意乍现,急忙换好了衣裳往脆响发出的方向赶去。
顺着叶筠一留下的记号,青墨很快追到了城内一处荒庙里。叶筠一挥手拂袖,木门自然合上,一道温和却带着冷沉的声音传来:“青墨,别来无恙……”
“公子,你怎么会来苏州?”
“我来找你。”
叶筠一转过身看着青墨,那娇媚的脸上有着不容忽视的惊喜,凌乱的鬓发与那惊喜融作一团。将那份赤|裸的情意看在眼里,叶筠一只能回眸。有些东西,注定回应不了,无论是叶碧桑还是青墨。
“你在苏州可好?若是身份暴露便回齐州吧。”忽而想起什么,叶筠一正色道。
青墨将这关切融在心里,唇角微扬,轻轻点了点头:“我很好……”只是很想你……
“那你可惹上了什么人?”闻言,叶筠一挑眉。
方才叶筠一到了春花秋月楼,本是要上楼去找青墨,却发现四周藏着许多人手,他不愿沾染麻烦,这才约了青墨出来相见。这情况着实奇怪,一个小小的青楼,没有缘故惹来这么多人。
青墨不知叶筠一所指,摇了摇头:“青墨知晓分寸,自然不会惹上麻烦。”
叶筠一眉心微动,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异样:“那青楼周围是怎么回事?”
青墨心中一紧,脸上却是无比镇定,她笑着答道:“公子原来是问这个。楼里前段时日来了个小姐妹,被城里的首富文公子瞧上了,但她偏偏不愿意,这才惹了人来。”
叶筠一眉心抚平,浅眸中是锐利深深:“一个青楼女子需要这么多人看着,倒是稀奇。”叶筠一将青墨眼中的一阵恍惚抓住,沉默下来,薄唇边泻|出一声空叹。
“六皇子近日可有动静?”
“没有。”
“上次你说过,在京城郊外下手的是三皇子,是也不是?”叶筠一凝望着青墨,眸子里闪过许多情绪。
“是。”青墨没有犹豫,这份干脆让叶筠一的心终于变作了平静。他说出了心底最不愿认同的话:“我从未想到,你会骗我。”
良久,叶筠一的话语荡在青墨耳边不散。青墨媚眼沉下昏暗,口中低喃:“公子……”
“可是太子?”叶筠一直视而去,滚烫的目光里隐含着质疑。
“公子是来质问我的吗?”青墨娇躯一颤,心中顿时清明开来。
他都知道了。
青墨唇角勾起,面颊上却是一片凄凉。
叶筠一轻声笑起,笑中饱含着讽刺:“你当真背叛了我?”
青墨衣袂皱着,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一般,苦在口中融化着,涩在眼中疼痛着:“我是骗了公子,但我不曾背叛。”
“你是影阁里最好的探子,亦是我当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