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响起大家的一片诅咒声。
杰克站着没动。他保持着安静,试图思考。接下来又会发生些什么?那个鬼家伙到底想要怎么样?
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传进厨房。杰克从黑暗中看见了他的同伴们映在橱柜上的身影。
“杰克?”斯蒂芬妮叫道。
“我在这儿。”杰克回答。
斯蒂芬妮朝他移过去。杰克牵住了她的手。她握得并不紧,但是两人挨得很近。
莱斯丽问道:“你们看见那个人是谁了吗?”
“他戴着面具,”杰克说,“好像是用锡做的什么玩意儿。”
斯蒂芬妮呻吟了一声,害怕地瘫软下来,靠住了身后的橱柜。
兰迪大步向贝蒂和斯图尔特他们走了过去。“现在你得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那个家伙是谁?”
“我想他到这儿来是要杀了我们的。”贝蒂回答。
大家沉默了一小会儿。
“你也是跟他一伙的吗?”兰迪直冲着斯图尔特的脸问,“是不是你做的手脚,让门锁全坏了?”
斯图尔特的眼睛牢牢盯着兰迪,仿佛一头老虎盯着它的猎物。杰克碰了碰兰迪的胳膊,转头问贝蒂:“你怎么知道?”
“他是不是跟路上的大钉子有关?”兰迪质问。
“你们觉得像这样在黑糊糊的屋子里绊来绊去的更好吗?”贝蒂问道。
绊来绊去?“你说这比什么更好?”杰克问。
“帮我找到那盏油灯。”兰迪也不知道是在指挥谁,“给我拿点火柴来。”
借着一点微弱的光亮,杰克、兰迪和莱斯丽摸索着到了厨房的台子附近,然后兰迪找着了吃晚饭前他带到厨房的那盏油灯。贝蒂也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了一盒火柴。过了一会儿,大家都站在了桔色的光晕中。火光诡异地跳动着,在每个人的脸上形成了舞动的阴影。
杰克望了望窗户那边,他看见玻璃上反射着房间里微弱的桔色火光,但是窗户外只有一片漆黑。“我们最好确认一下这屋子现在是不是真的安全。只要确认了目前我们是安全的,那么我们就可以——”
“大家四处检查一下屋子!”兰迪说:“检查一下每个门,每扇窗户。然后我们把房间的灯都打开。”
“这屋里有枪吗?”杰克询问这奇怪的一家人。
“有我的猎枪,”斯图尔特回答,“还有大号的铅弹。”
“那去拿过来——”
他们头顶上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嘎吱作响。
他们一下子呆住了,眼睛都看着上面,并且努力地听着动静。
一声重重的砰砰声,然后是嘎吱嘎吱声,又是一串砰砰声——像是谁的沉重的脚步声。
“他在屋顶上。”贝蒂小声告诉大家。
兰迪踢了踢一个碗柜的门,然后装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走来走去。但是杰克注意到兰迪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珠。“他在试图打开屋顶上的窗户。”
贝蒂望着厨房那边的窗户,问道:“那里怎么了?”
兰迪一把抓过油灯。杰克和斯图尔特跟着他穿过大厅向楼梯奔去,将几个女人留在了厨房里。“杰克!”斯蒂芬妮叫道,“杰克!别把我们扔在这儿!”如果你再让我自己孤独地待着的话,我就……我就……斯蒂芬妮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斯蒂芬妮,别这样,现在我们得勇敢些。”莱斯丽说:“有时候我们需要的是某种情绪,有时候我们需要的是力量。现在就是我们需要力量的时候,你必须找到你的力量。”
斯蒂芬妮的乡村女孩式笑容消逝了。“别那样跟我说话,心理学博士。我不是你的病人。”
“斯蒂芬妮——”
“而且我也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无助的小女人。并且我正式地告诉你,杰克和我现在还依然是夫妻。”莱斯丽碰了碰斯蒂芬妮的肩膀,但是斯蒂芬妮马上躲开了。“别碰我!”
她们听见楼上响起疯狂而又忙乱的脚步声,显然是杰克他们正在一间房一间房地检查每一扇窗户。
“他们还在阻挡那人……那个不管是谁的人。”莱斯丽解释说。
“哼。”贝蒂咕哝着。在黑漆漆的厨房里,她现在只是个黑影。“要是他想进来,他就能进来。”
斯蒂芬妮依然感到很生气。她想起了杰克对她的种种不好,开始一一细数起来。你总是对我的感受一点也不敏感,总是让我一个人忍受孤独……
“我们不能再把灯打开吗?”斯蒂芬妮听见莱斯丽这样问。
“不能。”贝蒂回答。
斯蒂芬妮又回忆起了梅丽莎生日的纪念日那天……
“壁炉架上还有一个油灯的。”莱斯丽说。
……当杰克完全垮掉的时候,他又抛弃了她。我想继续前进,但你就是不行,杰克。
“我们走吧。”贝蒂说。
你爱梅丽莎甚于爱我。这不是我的错。
“斯蒂芬妮。”
这不是我的错。
“斯蒂芬妮。”莱斯丽的声音将斯蒂芬妮从对往事的深陷中拔了出来。莱斯丽和贝蒂都离开了厨房。斯蒂芬妮于是跟随着她们,她边走边用手扶着墙,好给自己引路。
“等一等,”莱斯丽说,“皮特哪儿去了?”
贝蒂径直往前走,将她们领到客厅里,那里现在像是一个地洞——没有界限,完全不可知,并且如此黑暗。
斯蒂芬妮现在不只是觉得自己摸着墙,也很确定墙也贴着她。她感觉自己的手指都麻了。
莱斯丽又发问了,而且这回的语调更强硬:“贝蒂,皮特在哪儿?”
“他喜欢躲藏。”贝蒂说。
“躲藏?”斯蒂芬妮看见莱斯丽很不安地回过头去瞧了瞧。
“哦,我们现在是不是有了某种情绪了啊?博士?”斯蒂芬妮说。
“一点儿也没有。”
斯蒂芬妮发觉自己对这种幸灾乐祸的语调十分满意。心理学博士的盔甲上有了裂缝。哈。心理学博士的盔甲上有了裂缝。这倒是可以拿来写首歌的。
贝蒂转过一个墙角进了客厅,然后从客厅的家具缝隙中间穿了过去。莱斯丽和斯蒂芬妮亦步亦趋地跟随着贝蒂。斯蒂芬妮刚能勉强从一片黑暗中看见那个巨大的壁炉的时候,贝蒂却已经将放在壁炉架子上的一盏油灯提在了手中。
一根火柴被擦着了。在长时间的黑暗中,连火柴一瞬间点燃的光都不免显得有点刺眼。斯蒂芬妮斜着眼睛,看着贝蒂用火柴点亮了油灯,将灯放在壁炉前面的地上。温暖的黄色火光立刻填满了房间。
斯蒂芬妮和莱斯丽依次查看了沙发,椅子,咖啡桌和书架,想找寻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斯蒂芬妮并没有发现任何可能藏匿了皮特的形状或阴影。不过这个房间倒是有很多角落可以提供不错的藏身之地。
这时,一团跳动的火苗从客厅上方照进了房间,在房间的墙上和地上投射出拉长的楼梯扶手和三个男人的身影——是男人们从楼梯上下来了。
“我们觉得他已经从屋顶上下去了,”兰迪跟她们报告说:“他没进来。”
“但是想一想那些门锁,我现在开始觉得,他也许并不想进来,而是想把咱们就困在这房子里。”杰克说。
斯蒂芬妮问道:“你们找到枪了吗?”
莱斯丽朝他们欠过身去,用预言般的口气说:“兰迪会拿到枪的。”
兰迪他们依次走下楼梯,来到客厅里。兰迪果然拿着一把猎枪,背着弹药筒。杰克举着油灯。最后一个下来的是斯图尔特,他沉重地拖着靴子,脸上阴云密布。“他大概已经走了,但是我们绝不敢肯定。”兰迪大声对她们说:“楼上现在已经安全了。”
“对,每扇窗户都不会被他打开的。”杰克也表情严酷地说。
“我们有七个人,而他只是单枪匹马,”兰迪说,“是不是,斯图尔特?”
斯图尔特没有应答,也许他只是要刻意忽视兰迪。
贝蒂将手伸进壁炉边的一个篮子,篮子里有一堆报纸。贝蒂从这些报纸里翻找,然后拽出了一张。她蹲在地上,就着油灯的光将那张报纸展平,问道:“你们想知道他到底是谁吗?”
贝蒂用手指敲了敲那张报纸第一版上的某个标题,然后退到了一边。
发现了一对夫妻的尸体。
斯蒂芬妮和其他人都挤在一起看,他们跳读着报道里的关键词句:
“……丈夫和妻子的尸体在一所废弃的房屋中被发现……有可能是自杀,但是专家并未排除他杀的可能……与其他几起案例非常相似……在死后将近两个星期才被发现……”
哦!我的上帝啊!
“看上去这会没完没了地持续下去了,”贝蒂轻声说。她的眼睛闪着光,“人们进了那些老屋子,然后就再也出不去了。当他们最后被别人发现的时候,因为死去的时间太久了,所以根本无法查出死因。但是我和斯图尔特,我们知道是他干的。”
不,不会是他,对吗?不可能是他。不是这里,不是现在。
“他是谁?”兰迪问道。
“警察也还在找这个答案。在他干掉了第一对夫妻之后,我们就都叫他‘老怀特’。他最近在这一带活动很频繁。我们也总是在想,他什么时候会到我们这里来。”
“这个屋子里,没人会死的。”兰迪说:“我们要分配好各自把守的地方,努力阻止他进来,直到有人发现我们的车子……”
对。这里没人会死的。一切都会好的。总是会好起来的……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重击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嘎吱嘎吱声。所有人的眼睛都朝屋顶看了过去。
“他还在那上面,”莱斯丽说着,用余光看了看兰迪,“他还在屋顶上。”
兰迪拉了一下手中猎枪的枪托。
“为什么他还在屋顶上?”杰克问道:“楼下的每一扇窗户都很容易被弄开,他为什么还老待在屋顶上呢?看样子他是在实施什么计谋。”
这时又传来一种声音,一种奇怪的声音:轻微的咔哒咔哒声,像是一听苏打水易拉罐沿着一条通道倾斜着滚落下来的声音。似乎滚落的地方离他们很近,也许就在这个房间里。斯蒂芬妮闪躲着转了转身,双手不由自主地护住了头。兰迪带着猎枪检查了房间各处,杰克和斯图尔特则避让着兰迪手中的猎枪。
“皮特?”莱斯丽问道,她的声音因为充满了警觉而显得很干涩。
“不是。”贝蒂说。
噗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壁炉里,腾起了一些灰尘。那东西弹到了壁炉上,然后在壁炉上滚了滚,传来金属摩擦台面的声音。最后那东西停在壁炉的边缘。
杰克将油灯拿近了一些,贝蒂靠近了那个东西。
“别去碰它。”斯蒂芬妮说。贝蒂向壁炉俯过身去,仔细看了看。“你刚才说得对,作家先生,他并不想进来。”
杰克也过来了,然后他拿起了那个东西。
这确实是个苏打水易拉罐,标签已经磨损,有一半残缺了。标签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用黑色签字笔写上去的几行粗体字。杰克坐在壁炉边,将油灯放在旁边,一边转动易拉罐,一边大声读着上面的信息:
欢迎来到我的屋子。
这间屋子的规则是:
1上帝来过我的这间屋子,我杀了他;
2我将杀死来过这间屋子的任何人,就像我杀死上帝那样;
3给我提供一具尸体,我就有可能不实施第2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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