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称为北欧野蛮人的那些家伙在三千多年后把伊利亚特和你们的神话体系传播得全世界都知道,而且,拜他们的书所赐,我才知道在我国封神演义的时代世界上存在着你这样一个倒霉的雅典娜祭司。”晴说。
“是啊,不过这些事是在他们烧掉你们的圆明园之后了。”
“……为什么你连这种事情都知道?”晴不可思议地说。
“只要是有趣的事情我都会去了解。”
“我可看不出这有什么有趣。”
卡珊德拉呵呵的笑着:“对曾经的敌对民族的文化和语言了解并接受,甚至趋之若鹜,这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敌人是相对的,利益是永恒的,我想你不会不明白这件事。”晴没精打采地说,“而且英文是教学大纲上规定的,我不学这个就拿不到毕业证,拿不到毕业证就没饭吃,没饭吃的时候谁还管自己用的是有五千年传统的优美文字还是北欧野蛮民族的鸟语啊。”
“好大的怨气啊。”卡珊德拉笑起来。
“因为我的英文考试已经挂了三次了。”晴怨恨地说。
“你不是学西方文学的吗?”卡珊德拉忍不住用上了惊讶的语气。
“……”冰冷的沉默一瞬间在四围蔓延开来。
“不,你还是不要勉强回答了。”卡珊德拉快速的说。
晴翻了翻白眼:“对了,为什么不把篮子带回去?你还要做什么事吗?”
“是我们,”卡珊德拉强调说,“我们现在要去城外。”
第十九章、计划外的突发错误之
“……城外不是很危险吗?”晴抖动着嘴角。
“是啊,所以我才不让你拿着那个篮子,逃跑的时候,你会感谢我这个劝告的。”
“……逃跑……”晴开始觉得自己所有不好的预感都在逐渐变为现实,“请问您能够更清楚的解释一下吗?”
“我刚收到一样消息,希腊人似乎在营地里试验一样新武器。”卡珊德拉抱起肩。
“现在是战争时期,是最能刺激新式武器的发展的时期吧?这没有什么不正常啊。”晴不耐烦地说。
卡珊德拉皱起眉:“据目击者描述,有巨大的响声,大量烟尘荡起,有如战神玛斯的怒吼。”
“目击者?”晴看着卡珊德拉,讥讽的笑起来,“而且……所谓‘有如战神玛斯的怒吼’……难道有谁见过他吗?连他怒吼是什么样子都知道?”
“我自有我的情报网。”卡珊德拉耸耸肩说,“神话是一种约定俗成的想象,既然是约定俗成,那么将之用来形容其他东西是可以达到使人明白的效果的。不要告诉我你笨得甚至无法理解那句话想要形容什么。”
“是是,”晴敷衍地说,“情报网?女人间的八卦站吗?”
“情报来源究竟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卡珊德拉不为所动地说。
“喂……特洛伊就算没有侦察兵这种编制,至少满营满营的士兵都还活着,轮得到我们这两个攻击力加起来不足二百的女人去进行这种对敌人新式兵器的考察吗?”晴不满地说。
“你知道黑火药的做法吗?”卡珊德拉忽然说。
“一硫二硝三木炭。我国伟大的四大发明之一我还是记得的。”
“如果你国伟大的四大发明之一出现在公元前一千多年的爱琴海呢?”卡珊德拉有点邪恶的笑起来。
“……你说希腊人的新武器是火药吗?”晴睁大了眼睛,“在你咱们这种石器时代?”
“如果你能将那个词换为‘广泛使用青铜的冷兵器时代’我会很高兴的。”卡珊德拉面带愠色地说,“这个现在你所生活的地方早就已经脱离了石器,并且目前我们也在努力试图将赫梯人的冶铁技术抢回来。”
“成功了吗?”晴感兴趣地问。
“打了三四回仗了,暂时还没有结果。”卡珊德拉撇撇嘴角,“那群野蛮人始终也不了解技术是需要共享的这一真理。”
“即使在我的那个时代技术也不是用来共享的而是用来申请专利赚钱的,”晴一脸黑线的说,“不要把你个人的意愿随便冠以真理的名字啊。”
“我没告诉过你吗?我可是唯心主义者。”卡珊德拉笑着扬起手,“世界即是我的表象。”
“有问题的不是唯心主义而是你的脑袋。不过,”晴停下脚步,“即使是为了私事出外去侦察敌情,以你雅典娜大祭司的身份守门士兵决不会拦下你的吧?为什么我现在却觉得我们正在向一个与城门相背的让我很不愿去多想的方向走呢?”
“啊,原来你竟然是能辨认方向的。”卡珊德拉讶异说,“我一直以为你是路痴。”
“……即使是路痴也是有保护自己的生物本能的。”晴认真地说。
卡珊德拉没心没肺的笑起来:“不是小孩子都很喜欢走密道之类的吗?”
晴叹了口气:“第一,我不是小孩子;第二,我才不相信你这种厌恶小孩子的女人会曾经哪怕做过一点试图了解小孩子心理的努力;第三,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即使是在小时候,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黑暗狭窄唯一可以称道的只有昆虫数量的地方。”
“那你小时候一定很无趣。”卡珊德拉用同情的语气说。
晴努力地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与她进行没营养的舌战的冲动,尽可能冷静地说:“请问—我们—难道不能不走那个该死的岩洞吗?”
“理论上来说不是不可以,”卡珊德拉笑嘻嘻的看着露出想要杀人表情的晴,“不过上次阿卡特把门关上后我就没有再去察看过,多少有点担心,有必要去确认一下这个通道是否还能用。”
“……”晴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好吧,我们走吧。”
讶异使卡珊德拉那双永远懒洋洋的半眯着随时投出藐视眼神的灰蓝色的眼睛第一次完整地睁开:“你真的是丁晴吗?是不是早上贪嘴把颠茄当作零食吃掉了?我为什么竟然好像听到了一个毫无异议和反讽的附和声音?”
“不要用话剧演员的语调念这种台词。”晴无力地抽动着嘴角,“我只是第一次听到你用这样严肃的态度向我解释你做一件事的原因而震惊得甚至有些感动罢了。说到底,你到底要不要走?”
卡珊德拉“嗤”的笑起来像前走去。“不过这次我可不走前边。”晴跟在后边嘀咕说。
“好啊。”她听到卡珊德拉带着笑意的声音。
晴很快就明白了卡珊德拉刚才为什么会答应得那么爽快——这一次她带了一个巨大到足够在这个岩洞走上五个来回的火把。各色昆虫有如摩西面前的红海般在光线前分出一条道路,然后在卡珊德拉走过的地方匆匆合拢,速度恰好覆过晴的脚面。
“……你是故意的……对吧……”晴一边试图说服自己其实脚下的那些随时可能丧生的无辜生命们比自己更可怜,一边咬牙切齿的说。
卡珊德拉回过头,丢给她一个“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呦”的得意笑容。晴叹了口气,开始怀念起家里的那些密不透风的冬季皮靴。清凉的条鞋的确很适合炎热的地中海气候,生活在特洛伊,穿得像个特洛伊人当然是明智的——但问题在于,大部分特洛伊人是不会走在一个肮脏狭窄拥有大约三公分厚的地毯般昆虫的地方的。
“呼,到了吗?”看到那个熟悉的石门,晴情不自禁的舒了一口气,“这个把手还真是让人感到无比亲切啊。”她径直上前去握住那个因使用过两次而已经很容易看出把手形状的凸起,将把手向右压下的那一刹那,她听到卡珊德拉说:“对了,听说有些密道机关是会被设定成第二次开启就变成陷阱的呢。”
“……”晴的眼睛凸了出来,“为什么不早说!”
“嘘。”卡珊德拉把手指压在唇上示意她静静地听。
在昆虫细碎声音的伴奏下,晴心惊胆颤的听到遥远的岩石深处缓缓地传来了轰隆的闷响,声音渐行渐近,越来越大,最后,在一阵刺耳的咯咯吱吱声中——石门打开了。
“哦,看来这一个不是那一类的机关呢。”卡珊德拉笑着说。
“你……这样折磨我的心脏很开心吗?”晴用力的磨着牙齿。
“是的。”卡珊德拉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回答。
“……”在为她这种无赖的态度震惊得无语三分钟后,晴虚弱的说,“……呼吁人性……”
“在不属于你的时空呼吁这种随时代及主要矛盾的变迁而改变其准则和价值的东西是没有意义的。”
“不,我想必须要澄清的是不管从哪个时代的标准来看你都是与这个词相悖的。”晴加重了语气说。
“或许吧。”卡珊德拉轻笑着,“人性是一种有利于群居生物社会活动的东西,对于我来说价值不大。”
“真是能死撑的女人,”晴不以为然地一笑,“再特别的人也不过是人而已,‘群居’这两个字刻在你的基因序列里呢。你该不会真的自欺欺人到以为你是只靠自己排除了所有的社会关系活到现在的吧?别的不说,人类的幼体根本就不具有爬行类两栖类那样一出子宫就可以自己生存的能力。”
“……”卡珊德拉的脚步迟了一迟,忽然回过头来,“真令人惊讶呢,你也会说出这种有洞察力到超越你智慧的话啊。”
“……我看那只是因为你始终认为除了你外没有任何生物是有智慧的吧……”晴无可奈何的说。
卡珊德拉笑而不语。眼前的光线却突然一亮。
“啊——阳光!”晴用美声咏叹着,拍掉头发上的甲虫,大步向着出口跑了过去。
“啊啊,为什么每次从这条路的走出来的瞬间都会让我有重生的感觉呢?”晴用大口的呼吸排掉自己刚才在密道中灌了一肺的霉菌和孢子。
“唔……我想这很接近于某种子宫学说……”卡珊德拉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
“绝不是什么更复杂的原因,”晴正色说,“我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只是由于一下发现世界并不是只有一条狭窄肮脏布满节肢类动物的狭道和一个冷血阴险刻薄的女人时觉得对生活重新焕发了希望而已。”
卡珊德拉露出一个自豪的笑容:“那么,现在这个冷血阴险刻薄的女人就要将刚刚终于见到阳光的你带到危机四伏的敌人营地去了呦。”
第二十章、计划外的突发错误之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随身带了一把40mm口径的轻型自动榴弹枪来增加我的安全感。”晴近乎绝望的望着那个女人。
“不,不需要这种东西,我们很容易就能进去的。”卡珊德拉气定神闲的说,脚下没有停下步子。
“……抱歉,是我刚才听错了吗?我以为我们刚才在说的目的地是希腊军营地……”晴特意做出侧过耳朵的样子。
“我们的确是要去那里没错。”卡珊德拉说,“不过对于女人来说,那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危险。”她微微勾起嘴角,“只要告诉任何发现了我们的人我们是希腊人某一将领的女仆,他们会直接把我们带回营地。”
“然后被送还给你杜撰出来的主人等着穿帮吗?”晴撇撇嘴唇。
“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我们会被那个幸运的发现者毫不客气的据为己有。你以为这群像强盗一样的家伙还会有什么中产阶级式温情脉脉的道德心吗?”卡珊德拉耸耸肩说,“所以谎言被识破之类的事情完全不在需要担心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