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美狄亚那种老女人……”阿喀琉斯的面颊抽搐了起来,“明明我有自己温柔的老婆。你故事里众神的眼睛是瞎的吗?”
“不要挑三拣四的,美狄亚年轻时也是个大美女。”晴瞪着他,“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偶像,我都没抱怨什么了你根本没有立场口出怨言嘛。”
“……我认为作为故事的主角我应该比你更有发言权……话说回来,那种心狠手辣的女人我可没兴趣,你的故事编得太离谱了。”
“跟你说了这是预言不是故事。”晴强调说。
阿喀琉斯打了个呵欠:“这两个词的意思有差别吗?”
“你……”晴鼓起眼睛,“总而言之,我是很认真地在说的,你还是去阻止帕特洛克罗斯吧,他真的会死的。”
“你认为,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幸福的呢?”阿喀琉斯突然没头没脑的说。
晴怔了一下:“有吃有喝……衣食无忧吧……”
阿喀琉斯笑了起来:“那是女人的幸福。对于战士来说,战斗,杀死敌人,获取荣誉,生命中不停地重复着这种过程,这才是幸福的人生。”
那绝对是你的价值观世界观人生观有问题。晴在心底斩钉截铁的说。
“所以,”他竟然真的一脸认真地说,“在生命中最有意义的战场上死去,或许是战士最好的归宿。我不能为了自己不希望他死去的愿望阻止他,那是对帕特战士身份的侮辱。”
这是什么美化战争的论调啊!晴终于忍不住火大了:“死掉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听到了吗——什么都没有了!杀人和被人杀,你把这称为有意义的事?在战场上被人砍断脖子,身上的盔甲被小偷剥下卖掉,尸体在尘土中被战马践踏得稀烂,你把这称为光荣的事?你真的有认真地考虑过的吗?你真的是真心认为这些事情发生在帕特身上也没有关系的吗?他可不是为了什么战士的尊严去战斗的!他是为了弗西亚和阿开亚联盟的同盟关系不至于因为你的任性而恶化,为了你的父亲母亲不至于为你的意气用事而担心采取上战场的!”
“你以为我不明白吗!”阿喀琉斯闭上眼睛,“阿迦门农从来没有为他阿开亚联盟领袖的地位而满足过,他一直在努力将周边国家变为慕凯奈的附属国。作为目前还勉强保持独立权的四大王国之一的弗西亚,如果在他面前显示出丝毫软弱和妥协,他会立刻判断出我们缺乏足够对抗他的实力而趁胜追击的吞掉弗西亚的所有主权。帕特和我都没有选择。如果你的乌鸦嘴预言真的会灵验的话,”他倔强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不会让帕特孤身一人的,用我们两人的血来敲开特洛伊的大门其实也很不错。”
“愚蠢。”敲开特洛伊大门的根本不是什么战士的血,而是阴谋罢了。晴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于是她只有重复着,“愚蠢。”
“我明白。”阿喀琉斯爽朗的笑着,“如果一定要说什么命运的话,这就是我和帕特的命运。不是你所编的那种三流笑话,肩负着我们的整个国家,这才是我们从出生起就被赋予的命运。”
“呵,”晴陪着他低声笑起来,“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你不在天亮之前再去见他一面吗?就当时告别也好……”
“我不能去。”他低头轻轻的玩弄着琴弦,“由我出面来送帕特的话阿开亚那边的人会将之视为我的立场改变,之后的交涉就会很困难了。帕特必须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自行擅自参战的。”
“……”晴怔了一下,轻声叹息,“原来你连这种问题都要考虑到的。”
阿喀琉斯笑了一声:“不过我会在这里坐一整夜。这一夜里如果有人去到我帐篷里将我那套阿开亚最好的工匠打制的雅典娜庇佑盔甲偷走的话,我也不会知道的。有了那身盔甲的话,至少一般的兵器和没有技巧的对手很难构成什么威胁。”
晴点点头,起身爬下岩石:“我明白了,交给我吧。”
“还有。”他没有回头的说,“你自由了。虽然是我把你捉到的,但从今往后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了。应该还有人在等你回去的吧?”
晴爬下岩石的动作一瞬间停滞了。沉默了许久,她苦笑起来:“今天晚上的故事版本是外族奴隶偷了主人的宝贵盔甲交给不听军令擅自行动的将领然后潜逃的内容吗?你也真是辛苦呢。”
阿喀琉斯摇摇头,沉默的拨动着琴弦。晴看着他抱膝独坐的背影,他的两肩上满压的,全是寂寞。
“喂,”她大声说,“如果在你被帕里斯射死前还有机会见面的话,就一起去喝一杯吧。”
回答她的是一段清越的抒情曲。“约定之歌么……”晴低声念着那段曲子的名字,轻轻的勾起了嘴角。
第三十章、在限制条件下默许质
“头盔,胸甲,胫甲,铜剑……”晴将装备一件一件的从包裹中取出,“投矛我拿不动,你自己解决吧。”
帕特罗克罗斯怔了一下,随即微笑了:“谢谢。”
“你不问我吗?”晴说。
“问什么?”他脸上的笑容坦然得好像真的是在不明白一样。
“问我这盔甲是怎么来的。你不可能不认得这副盔甲的吧。”
“这个吗……”他微微侧首笑着,“你只需要回答我是你自己偷来的就行了,没有什么其他的答案。”
“真是体贴啊……在这种时候你还是最先顾及着阿喀琉斯的立场吗?”晴苦笑着别过头,“不去不行么?你就这么急着去送死吗?”
“不去不行呢。”并不是在解释什么的语气,帕特罗克罗斯只是温和的带着笑意说。
晴瞪着他:“有多少人要和你一起去?”
“七十个……左右吧。”他将胫甲细心的在小腿上绑定。
“那不是占了营地人数的一半以上了吗?”晴帮他把胸甲套上,冰冷的嵌银花纹划过手指,竟然让人觉得生痛。
帕特罗克罗斯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检查着带子。
“没有问题吗?这说明这营地里有一半以上的人是不满阿喀琉斯的做法的,这种时候你放他一个人真的没有……”晴的声音戛然而止。帕特罗克罗斯上战场可以缓和外界对慕尔弥冬人的舆论压力,同时缓解慕尔弥冬内部对于不能参战的不满,之后阿喀琉斯也不会因为此事而失去威信和别人的信任,因为帕特罗克罗斯会战死在战场上。这个变化可以给阿喀琉斯充足的理由无损尊严的重上战场,弗西亚和慕凯奈间微妙的平衡也不会被打破,由于他的死,慕尔弥冬人内部也会更同仇敌忾的团结起来,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一切值得担心的事情都能解决。除了……除了他会死去。
“……用死来解决一切——你早就是这么打算的了,对不对?”晴一下子站起来,头盔被她碰掉在地上,发出很大的一声声响。
帕特罗克罗斯俯身将头盔捡起,用手擦去上边的灰尘:“天还没有亮,你还是回去再休息一会儿吧。”
“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技巧未免太差了一点吧!”晴大声说,“你真的觉得你这样做会有谁会感到高兴吗?”
“我没有别的选择。”他冷静地说着,双手将头盔戴上,皮质的护颊从两边掩住了他的表情。
“你和阿喀琉斯,竟然说了一样的话呢……”晴叹着气,看着面前的男人默默地站起身将巨大的皮盾搭到肩上。那一瞬间,她做了一个决定。
“帕特罗克罗斯,你看那边。”她突然说。帕特顺着晴的手指转过头去,她操起一边桌上装满酒的瓦器,用力地对着帕特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如果一个伎俩被称为烂俗,那就说明它实在是很有效,有效到大家都在用以至于它被用到烂俗。
晴努力地将喂马的草料一捧捧的掩在帕特罗克罗斯身上,一边对于竟然有体力把这么一大块人从帐篷里拖到营地后边的马棚的自己感到了情不自禁的佩服。老实说,特洛伊缺乏娱乐的几个月生活真的让她这种平时在电脑前坐到肌萎缩也不愿动弹一下的二十一世纪好青年锻炼出了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强健的体魄……
将草料堆边叉草料的木叉子以掷标枪的标准姿势投向海面{以防止历史的发展变成帕特罗克罗斯在草料堆里睡觉时被来喂马的不知情者用草料叉扎死},晴拍了拍手:“完美。”刚才砸在他脑袋上那一下发出好大一声,理论上来说他应该处于脑震荡的状态中。不过此时晴也顾不了那许多了。将再次被装入包裹的盔甲扛在肩上,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这次的故事可要变成外族奴隶偷了主人的盔甲并打晕重要将领后潜逃的版本了呦。”
托阿喀琉斯唯恐她逃不了而给各个守夜士兵都打过招呼的福,晴大摇大摆的出了慕尔弥冬人的营地。抬头看看天,夜幕还未完全散去。应该还有时间。晴对自己说,一边向着特洛伊城大步迈开了步子。
非常幸运的,由于之前和卡珊德拉出来探查希腊军新武器的事情,通向城内密道里的石门并没有被关上。晴几乎是哼着小曲一路直入特洛伊,毫无阻力熟门熟路的翻墙跳入雅典娜神庙。正在院子里提水的赫勒诺斯大惊失色将一整桶水直接向晴砸了过去,同时伴随的是他尖利的叫声:“有贼啊!”
虽然在这种凌晨时候人迹稀少地方偏僻的神庙里似乎很适合用“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这种台词,不过晴只是一边骂骂咧咧的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水一边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我说……赫勒诺斯,不要再喊了……”
“哎?”赫勒诺斯停止了惊慌失措下各种没意义的动作定睛看着她:“是晴小姐吗?啊,姐姐,姐姐!”他回头冲着神庙里大声喊了起来,“快出来!”
“吵死了。天还没亮呢。”十分钟后,随着埋怨的声音,卡珊德拉慢悠悠的走出神庙随意的倚在门柱上淡淡的看了晴一眼:“啊,还活着啊。”
“……”竟然在路上想好了一大篇台词来准备与她做个感人重逢的自己绝对是傻瓜。晴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字:“托您的福,怎么说我这个比你年轻三千多岁的妙龄少女也要比您老人家活得要长久一点。”
“真是有活力的年轻人啊……”卡珊德拉不以为意的上下扫视着她,“这种清晨竟然穿着衣服洗冷水澡,这难道是什么新流行的健康方式吗?”
晴哀怨的看了一眼一边一脸愧色地将毛毯递给她的赫勒诺斯,向着卡珊德拉再次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拒绝。”卡珊德勒干脆利落的立刻回答。
“喂喂!”晴用专门用在给女神的祭祀上的毛毯将全身裹住,“你好歹也先听听我要说什么吧?”
“不论是什么都是麻烦事就是了。而且这段时间来你一直生活在阿开亚人那边,所拜托的事情一定和敌人有关,我就更没有立场进行援助了。”卡珊德拉毫不留情地说。
“……你知道我在哪里还一直放着我不管?”比起被她拒绝来说,这个事实更让晴忍不住抓狂,“你难道根本就是打算让我自生自灭的吗?”
“只是确定你不可能被消灭而已,我也有我的眼线。”那个女人毫无罪恶感的微笑着,“你也知道我不可能让你死在这里的,你腐烂的话之后的处理会变得很麻烦。”
晴鼓起眼睛:“请问你所谓的眼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