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一颗心已经被她伤透了,所以他的心里已经没有爱、无法再爱了?
终于他在午夜梦回想起她时带着绝望与恨意妥协了。
香儿配合着,线人安插的精密细致,比之前在京国安插敏妃的手法还要神不知鬼不觉。
苏怡病逝的消息迟迟才传入她的耳朵,他知道她哭了好久好久,他知道她的内疚和痛苦。
他甚至曾经……
可是结果是她没有回来。
他恨她,越来越恨,正如恨自己一般。
此生还有什么事可以让她回来呢?唯有更加努力让国家强大,他才能、才可以、才有机会让她回到他身边。
细微的叹息声在静谧的夜格外的清晰。搁在身后的十指早已握成拳,骨节毕露。
“皇上既然让她走了现在又何必那么思念她?”娇俏的身子立在他身后不远处,慕柔之叹息着摇头。
不答。
望着夜色的眼眸淡而无波,他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
“好好好,我是有错,不过赶她走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可是有机会可以解释的,不要怪我。”无奈,慕柔之一言刺中要害。
如她所想,锦帝微微侧目。
“朕没有怪你。”
“那皇上是在……”狐疑的喃了喃,慕柔之面露了然,“皇上是在怨苏苏么?”
仍然不答。他将目光重新移回暗黑的夜,只是眼睛里已经多了一分颓伤的情绪。
终于换回她再度回到京国,他的恨与骄傲让他对她不留情面。
宫女,他真的让她做了一个宫女。
而她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不骄不躁,毫无情绪。
他们之间都没有提到过去,仿佛过去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而她,真的从来只是吾南皇的妃子那么简单。
近一年的时间他都在等她。等她愿意主动去和他认错,等她主动去和他解释当初不过是一时的决定错误,等她来告诉他她其实是很后悔的。
心在等待无果中渐渐苍凉。
五年的时间都没有那一年来得痛苦。
他真的开始恨死她了。
傅如海很聪明,即使他从来不说什么,他也深谙他的心思。
于是她理所应当的来到了殿前。
他跟自己说,再给她一些机会吧,只要她解释,一切从头来过。
可是,她的表现却一次次的让人失望。
闹脾气、刻意疏远他、对他礼待。
虽然她这样的态度与行为让他对一件事情的怀疑越来越深,可是这却丝毫不能让他原谅她分毫。
已经对她再不抱任何希望,他迟迟做出决定。
那就……以借口纳她为妃吧。
不是高傲的不愿沦落成为后宫三千之一么?他就是要磨磨她的性子。
不是喜欢躲闪么,他让她面对自己的感情无处可躲。
却不会给她真正的爱情。
暧昧不明。
他要她在想问却自己鄙夷自己,不问又忍不住怀疑,想回头无路,想向前走不能确定光明的纠结矛盾中放下一切主动回到他身边。
他一定会要她主动开口。
如果不是珍妃的意外事故,他相信他很快就可以得偿所愿。
可是,终究还是出现意外了。
他没有想到从不出宫的她会去闲逛,更没有想到她会遇到一个心思慧黠的珍妃。
利用么?是,算是吧。
那一晚用谁都可以,可是,除夕之夜他只想和她待在一起,于是,他在顺水推舟的同时还要保护好她不被瑶贵嫔伤害。
还不是为了她么?
为了她,他连做皇帝都留有原则。
怕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为了不遭大臣非议,为了可以集中精力对付兹国,他费尽力气保证后宫的表面平衡。
慕柔之最爱处理这些事情,交给她正合适。
那个该死的女人还真可笑的以为他做一切是为了慕柔之。
可是,听到她难过的把自己关在换月宫不吃不喝时,他真的想要放弃了。
要解释么?他在矛盾中走到换月宫。
然而她一开口就是回府的要求彻底的惹恼了他。
又是走。不过是受了一点点其实根本不存在的伤害,她凭什么将自己保护的那么好?
她凭什么如此怕受伤害?
在她狠狠的伤害了他的六年之后。
“朕也不怨她。”终于,他轻轻出声,声音淡得像飘缈的云雾。
今时今刻,他只恨自己为何,如此,这般爱一个人。
对于她,他只期许一件事情,像以前一样勇敢的爱他且不离不弃。如若她可以像若干年前一样再问他一次江山美人孰轻孰重,他仍旧会许她一个美好的承诺。
可惜,她是如此的小心翼翼的权衡着。
那夜她迟迟来找他,他听到了一个颇为诱惑的承诺。
永不离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一颗心如果被同一个人再度刺伤会是什么样子?万箭穿心的疼痛早已尝过,是不是要绝望到一夜白头直至心也枯死。
永不离他,是不是?
那么就让他试试好了,也算作是给自己心中的恨一个交代。
不但避而不见,他还会按照原计划立慕柔之为后。
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她可以离开皇宫的办法。
他就是要逼她,看看她是不是那么的在乎他,看看她是不是会义无反顾的爱他,看看她是不是会再一次轻易的放弃、轻易的离他而去。
他跟自己说,避而不见,只要她可以不顾一切的找他,只要她可以在立慕柔之为后之前勇敢的坚持下去,等待她和他的将是欢喜的结局。
甚至不需要她去问,一切都会如她所愿。
可惜。
慕柔之的做法让他看见了她对他的残忍。
原来她真的可以那么那么轻易的再离开他。
原来她真的可以这样干脆的做出选择。
多么讽刺,她终于回到了自己为自己早就预留好的退路上。
兜转了一圈,她连恨都没有给他留下。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他们的爱差的多么厉害。
他爱她爱到恨,爱到可以倾尽全部心思。她却连恨都吝啬给予。
她,真是残忍到该死。
第三十六章
“不怨么?”慕柔之诧异的自喃声传过来,锦帝收回目光,缓缓转过身来。
“你的精力好像不该放在这些东西上,时间不早了,还不去查探消息么。”
“可是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准备就这样让苏苏走了,难道臣妾再也看不成好戏了?”她不依不挠的追问。
瞥了眼她,锦帝唇角露出一抹莫测的笑,“她当然已经走了,不过你可以去看看你有没有查到你要的消息。”
凤眸因他的话而眯了眯,慕柔之思量一下,紧接着快步踏出屋子。
坐下来,锦帝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不去理会外面蟋窣的声音。
缓缓将茶送入口中,他皱了皱眉想要将茶盏重新放下,慕柔之却已经再次踏进屋子。
“苏苏已经出宫了没错,可是千夜会的人像是早已收到消息,慕家派出去的人不但没有查到一点行踪,反而全部被伤。”她又恼又急的一语道出不悦,半晌见他毫无回应才将目光放到他身上狐疑出声,“你,是你,对不对?”
“慕柔之果然就是慕柔之,反应的速度没有让朕失望。”放下茶盏,他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你怎么会和千夜会的人有联系?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慕柔之惊讶,眼底隐现懊恼。
“事关重大,不可多言。”他解释的简略。
“那么你已经掌握了宝藏?”她又有些兴奋。
“没有。”他摇头,眸光变得认真,“不管你信不信朕还是要告诉你,不要再打宝藏的主意,千夜会也并不能开启宝藏。”
“怎么可能?千夜会的教主便是当年的廖宓儿,她失踪多年,平阳侯自太后死后也已经归隐不见,连当初苏苏失踪都没有出现过,千夜会是唯一的线索了。”
“千夜会对宝藏无能为力,朕可以确定。”他语气坚定的令她皱起眉心,思量片刻,她浅笑,“看来你和千夜会的人交情很深。”
“还不错。”他大方一笑。
“那么……”她咧起嘴角沉吟道:“你与苏苏,究竟谁与千夜会的交情深?”
“你觉得呢?”他笑着反问。
“嗯……”她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她了然一笑,却不点破,最终,她只叹着息摇头,“你对她,当真是倾尽了所有的心。”
*
因为锦帝的默许,苏苏没有丝毫阻拦的出了京国的皇城。
“香儿,刚才那帮人是我惹来的么?”跟着香香一起坐在马车上有了一段时间,苏苏有些惊魂未定的看着一身白衣的香香道。
过去在兹国虽然每年都有见她一次,可是自从到了京国便有一年多没有见了。如今她看来更加成熟,早已不似当年的小娃娃般稚嫩了。
“可能吧,你刚才用的那种信号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不过没关系啊,已经没事了。”她拉过她的手,让人觉得亲近又安心。尤其是她笑起来时的两个酒窝,让苏苏觉得,她仿佛还在那个甜甜的少女时代。
“哦。”点点头,苏苏别开眼不敢看她的笑容,“对了香儿,你怎么会在京都?”只以为来接她的会是千夜会的人,没有想到居然会是香香来接她。
“是巧了,香儿前些日子听说世子出现在京都,所以便过来看看,没有想到居然会看到你给我发出的信号。”香香答。
“父亲?”苏苏皱皱眉头,“父亲不是一直在京都?”
“不,萧世子早在你回京国之前便和侯爷一样失踪了,如今的平阳王府只是一具空壳而已。”香香解释。
苏苏睁大眼睛,“什么?”空壳?父亲不在京都?
所以……他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苏苏,你怎么了?”见到苏苏不对劲,香儿忙问。
“哦,没有。”脸色微微发白,苏苏还是回给香香一个安定的笑容。
为什么,他是故意的,为什么?
垂下眸,苏苏显得疲惫不堪。
“可是……”香香不放心的还想说什么,帘外却有声音传过来。
“香主,到了。”
伴随着低低的声音,马车也稳稳停下。
“知道了。”沉声应着,香香转脸向苏苏,“苏苏,考虑好要去哪里了么?”
“没。”苏苏这一声答得干脆。
原来王府根本就已经没了人,她还要、还能往哪里去。
“愿意回紫云山么?”香香试探着问。
“我……”苏苏迟疑了一会儿。
“算了吧,我想再想想,还是先歇下好了。”
“那好吧。”虽然有些失落,可是香香还是无异议的赞同。
下了马车以后香香领苏苏进客栈。
整个客栈灯火通明。两排长长的队伍拥护着苏苏进客栈,所有的人见到她全部低垂着头,毕恭毕敬的样子宛如宫里的奴才见到天子。
“你们在门外守着,注意加强戒备,今天晚上全部不准休息,见到可疑的人杀无赦。”上楼之前陆香香冷颜下了一道死命令,教众纷纷垂首应是。
“苏苏,走吧。”转脸间又是一脸和颜,苏苏愣了好半天才应她,“哦。”
应声过后不免感叹,副教主就是副教主,该威风的时候一点也不像她原本认识的可爱小丫头。
“苏苏,还记得我吗?”刚上楼便有一个女子信步走来,苏苏看了来人一眼,觉得万般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