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小哥,我知道了。”
这样一场乱世浩劫,还要多久,人们的生活才能回到正途之上?
我正思索着,楼下传来了一阵打骂声,夹杂着外头的风雨声,显得格外的冷漠,阴寒。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有娘生没娘养的狗杂种!老子这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我怎么也入睡不了,是个孩子吗?那鞭笞之声,连我在二楼都能听到!
我穿戴好衣物,推门出去。楼下确实围着一大群人,中央躺着个孩子,身上多处血痕。小二哥见我出来,连忙笑道:“夫人,您怎么出来了?小贼子被抓到了,你放心睡觉吧……”
“住手!”
我没理会小二,径直下了楼。战争是冷酷的,难道经历了一场战争的人们,内心也变得冷酷了吗?
那男人放下手里的长鞭,看了我一眼,道:“别多管闲事!”
“这位爷,请问他偷了你什么东西?”孩子背对着我,身上却一直发抖。我只当他是害怕的紧,那男人道:“他偷了爷十两银子!”
“哼……难道在这位大爷你面前,一条人命不过是十两银子吗?你抓到了他,自然拿回了你的银子,本来教训一顿也就算了,眼前的人分明还是个小孩子,照你这样的打法,迟早是要出人命的!两军对峙刚刚结束,尸横遍野,莫非是阁下你还嫌天下死的人不够多吗?!在座的各位难道就没有一两个亲人吗?将心比心,若今日被毒打的孩子,是你们自己的孩子,你们能冷眼旁观吗?他不过是个失去父母庇佑的孩子!诸位这么做,不怕让世人所不齿嘛?!”
大堂很安静,战争给大家都带来了痛楚,失去亲人,失去家园。可是,却也让人暴露出了劣根性。没人庇佑的孩子,老人,成了乱世里的弱者,乱世后的牺牲者。任人欺凌。
他们一个个静默不语地离开。
伤痛,却不能成为他们虐待一个孩子的理由。
我蹲□子,想要将那孩子抱起来。他一把挣开了我,向着夜幕里冲去!
我连忙追了出去。就是那张侧脸——我大惊!轩辕政!
他的腿受了伤,我很快就追上了他。雨幕里,我将他紧紧抱住。他躲在我的怀里颤抖,一双大眼睛红肿出血。
“宋白……怎么可以是你……”
我带他回了房间,给他洗完澡,有给他身上的伤口涂好了药。
全身上下,无一片完整的皮肉。第一次,我对轩辕凉,感到了一丝恨意。
这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他天真,无邪,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人人敬仰的大侠,为民除害,惩暴安良。可如今,他躲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他见识到了这个人世间的悲哀,这个世间,人心的险恶,人情的冷淡。
亲情哈……那本该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却一次次地以肮脏的面貌呈现在他的面前。而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到底受了何等委屈,他紧紧拽住我的衣角,眼底充满了哀求。
他本该是天之骄子,九五之尊,一生下来,便是金玉拥护中成长的。
“别怕,宋白在这里。”
第二日,用过午膳,他的大眼睛才恢复了往昔的那抹色泽。他走到我的面前,道:“宋白,你不恨我的母后?不恨我吗?若不是为了我们的江山,秦丞相不会死。”
我诧异于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将他按在床榻边缘,道:“你太累了。想多了。秦牧野他……生死未卜,没见到尸体前,他都有可能还活着……即便他死了,那也是他的职责所在。虽然,老娘痛恨责任这两个字。却不得不承认……秦牧野那死鬼若是个不负责任的人,老娘就不会这么悲伤了……”
半月前,轩辕凉的大军一举攻入京都,轩辕政被一个老太监从南宫门带出,在得知秦牧野死讯的那一刻,司竹韵便已然绝望,看着轩辕政离开,她在寿安宫放了一大把火,葬身火海,也将那寿安宫的一大片竹子,烧了个一干二净。
轩辕政被老太监带出来后,遇上了乱军,老太监被乱刀砍死,轩辕政堪堪逃离,却又落入了人贩子的手中。人贩子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轩辕政又带着一身的傲气,连日来折磨于他。
他并不知道这里是凤城,只是昏迷了好几天后被人贩子带到这里,机缘巧合,他从人贩子那里逃脱出来,路上饥饿难耐,才会在客栈乞讨的时候,偷了那男人的十两银子。
他平平静静地说来,我发现自己真的低估了这个八岁孩童,莫非伪装,真的是轩辕家的拿手好戏?
“哎,不过,无官一身轻!老子现在是自由了,等老子学会了武功,看谁不给老子江湖救急!”
我狠狠一拍他的后脑勺,道:“小小年纪,老子老子的!还江湖救急!你丫要做就做个大侠,要真等别人江湖救急,你别告诉人家,你认识我宋白!”
我和轩辕政在凤城呆了半个月,我去过此前两军交战的战场。可惜,一无所获。
“那望断崖前有个怪人,天天呆在那边上的山脚下,也不说话,也不干嘛滴……”
我和轩辕政甫回来,正好听到店小二和在和别的客人说话。我心里泛起了一丝希望,连忙上前询问那小二。小二见是我,连忙又堆上了笑,道:“那个怪人也没什么好看的,手里拿着剑,谁上前就给谁难看,夫人,您还有身孕,还是不要去的好。”
我一边点头,一边急忙拉着轩辕政往望断崖那走去。
四月初十,春,去往望断崖的路上植满了樗树。我恍惚间似又回到了凤城的驿站,那个时候,樗树上还挂着冰雕,他也还在,和我谈起他的父母。
确实是个男子坐在望断崖前,身边放着四五个酒缸,衣衫褴褛,满面胡渣,的确狼狈的很。我心念一动,叫道:“琅烨!”
不错,在望断崖前的那人不是秦牧野,而是琅烨。
琅烨见到我,醉的一塌糊涂的眼里总算透出了一丝清明,将长剑双手奉上,双膝跪地:“夫人,属下没有保护好相爷!请夫人责罚!”
“琅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我等从敌军中救出了相爷,岂料又中了埋伏,一路被敌军逼至望断崖。彼时,相爷昏迷不醒,风南城卑鄙之人,趁人之危,将相爷打落望断崖。属下九死一生,躲匿于树丛之内,待敌军离开后,下到了悬崖寻相爷……可是,可是……除了一副被野兽啃的只剩下骨头的尸骨,属下什么也没找到!属下……属下……只等夫人前来,赐属下一死!来生结草衔环再报相爷大恩!”
我等来的,还是他已经死了的消息。而且,只剩下一具尸骨。听完琅烨的话,我嗓子里一阵腥甜,回神时,一口鲜血已经吐了出来。
琅烨和轩辕政无不大喊着我的名字,我轻叹:“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琅烨,你不必自责。我问你,你可有家人?”
琅烨呆了会儿,才道:“属下安城人士,家中经营一间镖局,还有老父老母,一弟一妹。”
“那好,你啊,赶紧回家去,然后,来秦淮河畔提亲。你要是随相爷去了,你让我怎么和我的好姐妹交代?品颜可是一直在等你。”
琅烨又一次跪在我的面前,道:“属下……属下……”
“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别说了。重要的还是活着的人。”
说完,我离开了望断崖。轩辕政紧跟在我的后头。翌日,我给秦牧野举办了一场丧礼。
丧礼进行的时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是箫寒。
我见到他,微微惊讶,但想起来,他算是秦牧野的故人,来看望他,无可厚非。
“宋姑娘,在下的话,依旧有效!”
其实,箫寒交给我的玉佩我一直戴在身上,我笑道:“箫盟主给我的玉佩我一直都有放着,也是有事相求的时候了。”
我带着箫寒,一道去了客栈。轩辕政正巧坐在客栈的后院里。一个八岁的孩子,身上却有太多的过往。我指着轩辕政,道:“我不该隐瞒他的身份。他叫轩辕政,如你所见,曾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向往江湖,我也明白,只有江湖这个地方,能掩盖他的身份。我希望箫盟主能收下他当徒弟,当然,箫盟主你也是轩辕凉的兄弟,若是不愿意接受,我也不会勉强。”
我将玉佩交还给萧寒。他接过,道:“轩辕兄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朝廷和江湖向来两不干涉,箫某虽然不苟同轩辕兄的做法,却也碍于兄弟情面,不能多说什么。”
萧寒接受了轩辕政,轩辕政却对着他好一番打量,良久才道:“徒儿拜见盟主师傅!”
轩辕政跟了萧寒后,便改了姓名,萧寒说,江湖中人都有个化名,所以不算是背弃宗室。
“宋白,你就这样急着摆脱我吗?你还是介怀母……我母亲的吧?”
夜间,轩辕政到了我的房间,如是对我说。我扑哧一笑,道:“你胡说什么?你哪里看到我是摆脱你了?拜托,萧寒给我的那块玉佩可是江湖至尊玄武令,我犯得着嘛……再者,我又没说从此不见你了!你跟着萧寒好好习武,日后来秦淮河看我之时,别又被人家欺负的那么惨!”
琅烨回到了安城,依我的话,即刻动身前往秦淮河,向品颜提亲。
轩辕政跟着萧寒去了北方玄机堡。
我独自一人返程回秦淮河。
我摸着小腹,道:“樗儿,你的父亲叫秦牧野……”
☆、【结局*下】
宋白,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小爷守候了你那么久,你说走便走,心里眼里,装着的,就只有秦牧野。小爷自诩风流潇洒,英明神武,玉树临风,天人之姿,到底哪点上不了你的眼了?唯独有些没面子的,还不就是在你的面前luo奔过一次?
小爷的心被你伤的七零八落,终于决定要重出江湖,天下美女太多了,小爷总不能为了你这一朵有主的名花放弃一片花园吧?遇上你,算是小爷这一生的败笔,宋白,小爷总有一日会找一个你要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女人的。
还有,我那一个月的便宜妹子,和你一个德行,不就是个男人吗?至于望眼欲穿吗?
想来,如小爷这般洒脱之人,世上已经不多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好好照顾我的女儿,不许虐待她,不许打骂她!
宋白,小爷真走了。当然,你要是想我,我也不会阻拦的。
朝夕顾留书离开了。我拿着那书信哭笑不得。品颜暗骂道:“这人也真是的,说走就走!也不知会一声!”
“呵……看得开,也好。”
四个月后,云梦谷云梦老人远游归来,我挺着一个大肚子,上门拜访。
却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便是空山寺的主持。
少淮长大了不少,依依呀呀,趴在地上到处爬,品颜已经收下琅烨的聘礼,再有一个月便要远嫁安城。将她交托给琅烨,我是放心的。
岂料,这一日,我因跋涉山水,动了胎气,当场羊水破了!
云梦老人虽然是医者,但却固守着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死活不肯给我接生!我一咬牙,吼道:“老娘自己来,又不是没给自己接生过!”
八月初八,晴,我的第二个孩子呱呱坠地,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