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两黄金。十万两白银么?
四阿哥撂下茶盏,想起与三阿哥同母的皇姊固伦荣宪公主。
那位皇姊向来得圣心,以妃嫔所出得封固伦公主不说,家底也颇为丰富。
若是李氏身份属实,那得到的“赐予”当不比荣宪公主少。
这五千两、十万两什么的,当是十六阿哥为了掩人耳目所露出的。毕竟。这宫里宫外探听消息的,同曹家人一时半会儿打不上话,同十六阿哥身边的内侍着手要便宜得多。
虽说晓得那是笔数目不菲的财物,但是四阿哥并不眼气。这其中牵扯到几代人,还有个流落在外的长姐,四阿哥可没有那么厚的面皮,去盯着这笔财物。
四阿哥等到不耐烦,三阿哥也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道:“四弟,昨日皇阿玛”追封慧妃为后!事儿,你怎么看“
四阿哥抬起眼皮,淡淡地说道:“弟弟身为臣子,自是不好揣测皇阿玛心意。”
三阿哥被噎得咽了口吐沫。挺着脖子道:“天子无家事,博尔济吉特氏养在宫中待年,未进御而逝,慧妃本就是追封。如今再次追封,还是酬以后位,实是于礼不合。”
四阿哥听了,不动声色,看着三阿哥如何往后说。
他执掌礼部,这追封皇后之事就是礼部的差事,要是有所话说也算是不唐突。只是他真想做直臣,御前陈述,才算本事;如今背后说这些,顶什么用?
三阿哥见四阿哥不接话,倒是有些说不下去了,只能心里诅咒几句。
帐子里静寂无声,四阿哥掏出怀表瞧了瞧,起身道:“三哥,这是礼部的差事,弟弟也说不上话。等三哥有了章程,弟弟在聆听三哥教导。”
三阿哥神色有些僵硬,站起身来,讪笑着说:“都是我的不是,四弟是大忙人,本不当耽搁四弟的功夫。”
“三哥客套了,那弟弟数先行一步。”四阿哥稍稍欠身,转身出了帐子。
三阿哥脸上的笑意凝住,有句话在嘴边转悠两圈还是没敢说出口。
那就是“加封”之事,这后宫不仅没有皇后,贵妃也只有一人,还有一个贵妃的缺。
老爷子上了年纪,想要追封皇后。干他这做儿子的什么事儿,他怎么会巴巴地充那个愣头青,打头里拦着。
慧妃没有进御,自然更不可能有皇子,追封不追封的,不过是个表面上光彩,碍不得他的事儿。
他心里惦记的,是想着借着这次“封后”之势,让后宫妃嫔跟着晋位,那就是另外一种格局。
“贵妃之子”三阿哥想到这几个字,就觉得有些兴奋。
满渊人讲究“母以子贵子以母贵”要是能让母妃晋位“贵妃”那自己的身份就比其他兄弟高一级。且长且贵,储位不是名正言顺么?
但是,这后宫四妃中,宜妃与德妃似乎更得圣眷,所以三阿哥才忍住没在四阿哥面前露出口风。否则。要是最后便宜了旁人,他岂不是自己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是皇姐在就好了!”三阿哥想了想去,还是没有周全的法子,就想起去年搬回京城公主府的姐姐,叹了口气道。
对于“封后”四阿哥心里,没有三阿哥的算计,但是这两日心情也不算好。
他是晓得慧妃真实身份的,并不赞成皇父大张旗鼓地追封。
这妃与后不同,皇后是国母。妃不过是帝王庶妻。在史书上,妃不过是一笔带过,这皇后却是不能三言两语交代。
虽说过去五十多年,知道隐情的人也数,但是总让人心里不舒服。
尽管如此,他没有迁怒曹颙,反而因真正同曹颙“过了半个明面儿”做甥舅,心里觉得更亲近一些。
因此,回到帐子,晓得曹颙曾来过来,四阿哥就溜溜达达,一个人溜达到曹颙的帐子。
帐子门口,不见人,四阿哥唤了两声,见没人应答,微微皱眉。
他已经得了消息,晓得曹颙明日就要启程,押送那批财物回京。
是去蒙古营地了?
四阿哥犹豫一下,想着自己来这边还情有可原,去蒙古营地找曹颙,却是有些不便宜;想要使人去寻,又没有当人出来。
他正犹豫,就听有人道:“小的见过王爷,请王爷安。”
四阿哥抬起头,就见有人里面而来,给自己见礼,二十四、五岁年纪,看着有些眼熟。像是曹颙身边侍候的。
他点点头,道:“你家大人去了何处?”
“回王爷话,我家大人就是帐子里。昨晚上熬了夜,这会儿许是没精神,没听见王爷过来,小的这就去给王爷通传。”那人躬身道。
来人正是小满,他从十六阿哥处回来,刚进自己帐子,就听见四阿哥唤人的声音,赶紧出来答话。
四阿哥摆摆手。打发小满进帐。
小满进了帐子。就见曹颙在睡榻上睡得沉沉。即便在梦中,他也锁着眉头,看来是为这几日的事情发愁。
小满有些踌躇,想了想自家爷向来对四阿哥非同一般的恭敬,这又是四阿哥主动来访,他还是上前几步,走到曹颙床边,道:“爷,醒醒,四爷来了。”
他也不敢唤太大声,怕外头四阿哥听见不恭敬,连唤了几声,曹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曹颙使劲地摩挲摩挲脸,起身弹了弹衣服上的褶子,出去迎四阿哥进来…
第十二卷 奉天运 第九百二十章 行进
曹颙请四阿哥上座坐了。四阿哥打量着曹颙。看他难招心。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丝毫没有“沐浴天恩”的自得与欣喜,心情颇为复杂。
既为他能这般稳重、荣辱不惊欣慰,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之意。
养母孝懿皇后,生前以贵妃身份,执掌凤印,统摄六宫。只是她身份尊贵是尊贵,又因是皇父嫡亲的表妹,也得皇父敬重。
只是有身份,却少宠爱。只是她性格温良贤淑。从没有用自己的身份行夺宠之时,只是偶尔在养子面前流露出些许怅然,并不是为自己的无宠,而是羡慕皇上与孝诚皇后的恩爱。
不知她到了地下,有没有见到孝诚皇后,晓不晓得孝诚皇后也有羡慕的人。
想到这些。四阿哥心里叹了口气。
逝者已矣,先顾惜活着的人吧。
照理来说,曹颙不是愚钝的,也当晓得这太后“赐予”后,实际上皇上的恩典。对于李氏的真实身份
他也当知晓七七八八,却不知他打算如何应对。
欣慰与酸涩过后,四阿哥只剩下好奇。
他不晓得,曹颙心里也好奇,心里纳闷四阿哥到底所谓何来,怎么就皱眉眉打量人,这眼神委实叫人不自在。
但是四阿哥不说话,他只能稍加思量,道:“方才臣去求见王爷,王爷不在。皇上有口谕,命臣明日返京。户部文书,臣已整理完毕,交由郎中罗德。王爷可有什么交代臣下的,还请王爷吩咐。”
“曹颙,”四阿哥正色道:“也没什么特别交代的,只是你回到京里,不可因圣驾不在就怠慢了,还应勤勉办差。”说到这里,顿了顿,道:“张伯行可谓是能臣,有什么不解之处,可虚心请教。”
曹颙起身肃手听了,躬身道:“王爷教导,臣感激不已,定恭谨办差,不敢负王爷慈爱。”
说出“慈爱”二字,他直觉得自己的牙根儿都要酸倒。
无奈,四阿哥端出尊长的架子,又是“苦口婆心”的模样,曹颙只能跟着配合。
四阿哥点了点头,像是颇为满意曹颙的知趣。目光柔和许多,声音却越发冷冽,越越来劲,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从曹颙少年沉迷商贾之事,耽搁课业开始,到曹颙行事不圆滑,在京城与人交恶,林林总总,都是不满。
要不是隔着远,这吐沫星子就要喷到曹颙脸上。
曹颙只觉得额头冷汗都要流下来,平素里瞧着自己也没有那么不堪,怎么四阿哥这副“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难道自己费心经营十多年,在这未来帝王眼中就是这个印象。
他却不知道,还是他那方才那句“慈心”惹的祸,使得平素板着脸的四阿哥转眼就化身“话唠”
四阿哥的姐妹中,长成的只有八位,其中六位抚蒙古,就算有外甥。也隔得远,身份有别,;轮不到他这个舅舅管教。
嫁到京中两位公主。一位是他同母所出的和硕温宪公主,嫁到佟家两年后病故,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另一位是和硕惠靖公主,下嫁给孙承运,前年死了额驸,带着儿子寡居。
这位惠靖公主不仅同雍亲王府鲜少往来,还同十四福晋年龄相仿,交情甚好,孙承运生前也是围着十四阿哥的屁股转。
四阿哥不迁怒都不错了,哪里还会同这个妹子亲近?
曹颙失父,又是他打小看了长大的(杭州相遇开始算),所以四阿哥眼下被曹颙的“慈心”一句勾得慈心大发。
加上,方才在三阿哥处憋的火,这般发挥一下,心里也畅快了。
见曹颙脸色越来越白儿,他才兴致未尽地收了口,口气转为温和道:“你已不小了,往后行事不可肆意,凡事谋定而后动。要是遇到不解之事,就来寻我。”
曹颙被四阿哥折腾的,有些战战兢兢,小心地应了。
四阿哥见他恭敬有余,亲近不足,有些不满;想着他同十六阿哥的亲近。就有些不舒坦,道:“十六阿哥虽与你有同窗之谊,但却你的尊长,不可怠慢。”
咦?这都哪儿跟哪儿?
曹颙被四阿哥的跳跃式发言弄得有些懵懂,不过还是先老实地应了。
四阿哥见他“孺子可教”真有些自家骨肉的感觉,心满意足地走了。
曹颙亲自送他出了帐子,转身在回帐子时,丁点儿睡意都没了。
他将四阿哥的话掰开了,揉碎了,还是猜不出十六阿哥哪里得罪了四阿哥。
许是这两日,“惊喜”太多,惊得曹颙有些麻木。即便四阿哥将自己贬的一无是处,曹颙只在听的时候忐忑,过后就平静下来了。
四阿哥以为自己是“庸才”不是更好,就不会想着点他出头做“改革先锋”
但是十六阿哥身为宗室,往后境遇如何,都在四阿哥一念之间,曹颙可还惦记他混上铁帽子,自己能多个靠山。
想到这点,曹颙有些迫不及待地,但是现下就去找十六阿哥又太惹眼。万一传到四阿哥耳中,自己不是成了“冥顽不灵”?
他站起身来,踱了几步。
以十六阿哥的伶俐,当不会得罪四阿哥才是,到底哪里出了砒漏?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正寻思,就听有人道:“孚若,听说方才四哥来了?”
挑了帐子门口进来的,正是打着哈欠的十六阿哥,身后还跟着伊都立。
有伊都立在,曹颙有万般疑惑,也只能先压下来,招呼他们两个落座。
“十万两白银,恭喜孚若,真是叫人羡慕。”伊都立满脸羡慕地说道。
就算他家资富足,但是对于这么一笔数目字也觉得乍舌。而且,这银子只是一部分,还有其他贵重之物。
财帛动人心,这背后的体面,更是常人不能想的。
伊都立笃定,关于李氏身份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早年有太后的另眼相待,还有“三柄如意”;如今,还有科尔沁王公拿着慧妃娘娘的嫁妆”尊太后“遗命”交到曹颙手中。
流落在民间的公主,说起来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