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阿哥是同他有过节,送了东西陪情,要是不收的话,就抹了其面子;眼前端坐这个人,却不同他有什么相干,不好收他的重礼。
格拇克延不勒见恒生眼神清明,不见贪鄙,拿着蒙古刀,到是不知如何是好。
天结见状。低声对曹颙道:“父亲,夫子留了课业,明日要查,儿子同弟弟能不能先回去?”
虽是低声。倒是坐上诸人都听到了。
但生在功课上向来吃紧,听了这话,倒是有些着急,小声接道:“是啊。儿子还有十副大字没写。”
曹颙看了看儿子们,又看了格拇克延不勒一眼,唤来曹元,吩咐他将天估”但生送回去。
曹元俯身应了,天结与恒生早已从座位上起身,同父亲与客人别过,才随着曹元出去。
格捋克延不勒看着恒生的背影,神色有些抑郁。半晌方道:“总有一日。他会晓得自己不是曹家子孙。”
曹颙没有接话。此事本没瞒着恒生,不过是因他现下年纪没有详细告之。
“他是我的儿子!”将曹颙不接话。格捋克延不勒抬起头来,脸上颓废之色渐消。露出几分坚定来。
曹颙看着他的眼睛。道:“曹某只晓得,恒生是曹家的孩子。他的去留。他的未来,旁人无权做主。等到他十八岁,王爷再来说这些吧,是留在京城。还是回咯尔咯,都由恒生自己个儿拿主意。”
格拇克延不勒虽懊恼父子无法相认,但是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昨日曹颙的话。虽没有明说,也提点的明白,有世子妃与两个嫡子在,恒生即便带回咯尔哦,处境也尴尬。
格拇克延不勒没有收回手中的蒙古刀,而是摆在曹颙面前,道:“恒生是我的儿子。我不会没名没份就接他回去。这把刀,是我扎萨克图旗第一代汗王遗物,历来为每代汗王所有,在汗王府传来几代人,前年由阿妈交到我手中,如今留给恒生,请曹大人代为保管。”说到最后。他已经带了几分恳求。
他的意思。表白得明白,留下表记来,说明传位之心。
曹颙丝毫不觉欣喜,但是关系到恒生前途,也没有独断专行地回绝,只是道:“世子托付,曹某就代为保管。至于恒生最终要不要这把刀。曹某还是那句老话,等到恒生十八岁,由他自己个儿抉择。”
他乐意为恒生谋个更好的出身,却舍不得孩子远去蒙古。
要是能袭了王爵,留在京城,就圆满了。可哪里有实权蒙古王爷离开封地的,就算想要驻守京城,也要到有世子或者世弟留守。
一时之间。曹颙心乱如麻。
格捋克延不勒却是只有欣喜的,虽说这两日曹颙没有让他痛快认子,但走出发点都是为了恒生。
儿子失母。能有曹颙与初瑜这样身份的养父母抚养,也算是有所依靠。
他叫了两个健仆过来,对曹颙道:“这两人。一个叫巴拉,一个叫赤那。骑射功夫还能入眼,就送给曹大人做奴才。还请曹大人不要嫌
明面上说送给曹颙。实际上是送恒生的。
曹颙仔细打量两眼,这巴拉、赤那都是常见的蒙古名字,前者是“虎”的意思。后者是“狼”。
这两人的长相,倒是真有些同名字相吻合。
巴拉身形高大魁实,比赤那高大半头,就算不到两米,也差不多。不过他年岁不大。眉眼之间,还是带着几分少年的拘谨。
赤那看着比巴拉年长些,瘦长脸,半边脸上有几道泛红的疤痕,周身带着一股狠厉。
见曹颙打量他们,格捋克延不勒道:“巴拉没搏过虎,却是我们旗的大力士,几拳头就能锤死一匹马。赤那虽没巴拉力气大可性子机灵,箭法也好。十五岁就手刃过狼王。”
大力士还算寻常,这狼性狡猾,草原上的狼王都有灵性。赤那能手刃狼王,不仅需要搏击的技巧,还有缜密的思维。
“既是世子身边当用的,那给了曹某,是不是大材小用?若是屈尊了两位壮士,岂不是曹某的罪过。”曹颙稍加思量,道。
这人才好是好。但是毕竟是格捋克延不勒留给恒生的。
恒生命岁未必辖制得住,若是性子不逊,留在曹府,也叫人不省心。
格捋克延不勒忙道:“曹大人肯收下他们,就是他们的福气,什么屈尊不屈尊的?”说到这里,他从怀里掏出两张身契,同那蒙古刀搁在一处,道:“这是他们的身契,往后他们就是曹大人的奴才,生死全凭曹大人定夺。”
曹颙见他如此。就晓得这两日的违和感从哪里来了。
格拇克延不勒太过平静,原来走进京前,就做了两手准备。能不能带走但生。都是的他能从容应对。
这个男人,到是有几分算计。
曹颙点了点头。意思是答应收人。
虽只见了两面,但是他相信格捋克延不勒,相信其恭恭爱子之心。
格捋克延不勒大喜,用蒙语对巴拉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曹大人家的奴才,你的老母幼弟会由汗王府奉养,你不用挂心而后又对赤那道:“你的副队长职位,会由你的侄儿接替,你的寡婶,会由王府安排差事。”
两人听了。先是给格捋克延不勒磕头,随后又郑重给曹颙磕头,算是认下新主人
曹颙是懂蒙语的,听了这番话,没有觉得格捋克延不勒的安排有什么不妥,反而因王府的牵制,对这两人放心。
要真是无牵无挂两个孤儿,他就算要了,也不敢往孩子们身边安。
格捋克延不勒安排完这些,方松了口气。
眼看就要过年…滞留在京城,年后才能返回喀尔喀。问过曹颙,是否这些日子,能再见恒生两面。
曹颙没有拒绝,但是也说明自己的顾虑,不希望他上门。
格拇克延不勒应了,两人就此别过。
曹颙让小满将身契与蒙古刀收好,带着众人回府。
格增克延不勒不是气人,这人都给了,马匹自然也留下吧拉与赤那两个就上了马,跟在曹颙马车后。
今日随着曹颗出门的是魏黑小满、王瑞、赵网这几个,小满揣着两人身契。自是明白这是旁人送的下人。
官场旧俗,这送下人奴仆并不是稀罕之事。
只是曹府行事,自打祖辈起。就不用外人的。就算有外头送的奴才,不是转送,就是闲置。
因曹家身份有异,也没人挑曹家的理儿。
等到曹颙这辈。远离了江宁。少了些避讳,也曾有人送下人。曹颙还是尊旧俗,东西收的,人鲜少收;就算偶有推脱不过的,也多是打发了;从不留在府里。
因这个缘故,曹府虽不是铁板一块,但是也少了不少下人是非。
旁人没见到格圩克延不勒,小满却是见着的。那与恒生少爷肖似长相,是不能瞒人的小满摸了摸胸口,倒是舒服许多。
留人就留人吧。总比带人走强。别说是爷与太太舍不得,就是他与媳妇乌恩也舍不得。
这些年,他虽没有领旁的差事。但是就因他与曹颙一起长大,情分不同;就是天佑、恒生见他,都要叫一声“满叔”。就是他老子与伯父,也没有这般体面,”
葵院,书房。
天佑支着下巴,看恒生写大字。
恒生虽背书慢,但是夫字写得也算勉强能入人眼。无他,唯有劲能补拙罢了。
恒生到是不分心,一口气写了好几张也不停。
天佑怕他手酸,道:“二弟先歇歇,吃两口茶再写。”
说是茶,但是因小孩子脾胃弱,这准备的都是果茶。山楂干与金银花泡出来的,给他们解渴用。
恒生听话地撂下毛笔,吃了两口茶,想起一事儿,嘴里说着“哥哥等等我”而后“蹬蹬”地跑到上房。抱出一只锦盒来。
天佑认出是装西洋铜狮子那只,笑着说道:“昨儿晚了半天。还没玩够?”
恒生摇摇头,道:“不是我玩儿,是想着叫人给妹妹送去。咱们都见过了,妹妹还没见过。”
天佑道:“那也不用巴巴送去,倒是让姑母多心。眼看就要腊八,王府里事务也忙,说不定妹妹过两日就回来了。”
恒生抓了抓后脑勺,道:“大哥说的是,我鲁莽了。那大哥帮我想想;用什么给弘昼阿哥回礼。父亲不是让咱们这两日过去给四福晋请安加还礼么?”
天佑想了想,道:“他们是王府,内造的东西,比咱们家还多。用不上;要不然,咱们也寻件西洋玩意儿回礼?”
早年魏信在广州做生意,每年往京城送的东西中,最不缺的就是西洋各种小玩意儿。除了收起来的。剩下的就在上房百宝格上摆着。
恒生听了,直点头,兄弟两个去了正房,站在百宝格子望着。
兄弟两个的视线,都落在一只两尺来长的银制西洋帆船模型上。
“就这个吧,看着不张扬,又值些分量。”天佑笑着说道。
恒生有些犹豫,道:“这是哥哥心爱的物件儿,还是送旁的吧。”
“咱们稀罕的,旁人也会稀罕啊;咱们不喜欢的,弘昼阿哥也未必见得喜欢。那个小狮子。咱们都瞧着好,难保不是弘昼阿哥的心头好。一好换一好,不是正应当么?”天估说道。
恒生见状,便也点头。
天佑唤丫鬟进来,移开帆船外头的玻璃罩,仔细将帆船收到锦盒。
“给弘昼阿哥的礼有了,弘历阿哥那边也不好拉下,再挑一样给他。剩下的,请母亲预备就好。”天佑说着,又从百宝格前,挑了对银质西洋仕女烛台,也叫人包好。
做完这些,兄弟两个相视笑了。
“都是银子做的,顶哥哥同我一年月倒了,能给妹妹添多少好玩的。”恒生摸索着锦盒,有些舍不得。
天佑道:“是啊,这回让那两位阿哥赚了。这两样东西,不算顶好,也比那狮子值钱。”
天佑的丫鬟石榴与恒生的丫鬟小谢在旁,见两位小爷叽叽咕咕的,不禁失笑。
“大爷,二爷,这两样都是老爷、太太早年给两位爷的,两位爷要送礼;是不是要同太太说一声?”石榴说道。
天估点点头,道:“正当如此,就请石榴姐姐与小谢姐姐走一遭。就说除了让母亲把关,还请母亲帮着预备给四福晋的礼。等二弟写完大字,我再同弟弟过去看母亲。”
石榴与小谢应声去了,天佑与恒生折返回书房,接着做功课不提…
梧桐苑中,初瑜见了帆船模型与烛台,没有说什么,只是叫人捧出账册;又添了两样西洋物件,用来给弘时与年侧福晋所出小阿哥的。
虽说孩子们是礼尚往来,但是要顾及到方方面面。
旁的礼单,她也早已拟好。就按照每年给雍亲王府的年礼,再加上几样,作为李氏送四福晋的回礼就好。
左右现下就要到腊八,也到送年礼的时候。
让曹颙带着孩子们同去,也显的恭敬郑重。
安排完这些,初瑜打发小榭回去回话,留下石榴。
“你是个姑娘家,本不当同你说,但是你老娘是个没主意的,你转年又二十一,不好再耽搁。你在大爷身边多年,功劳苦劳都有,倒是往后有什么章程,你心中可有计较?”初瑜问道。
石榴满脸绯红,全无平素的爽利。
她小时候,老是跟乌恩叨咕要外嫁,要买地做地主。长大后,也算明白过来,做百姓也不容易,未必有在豪门做奴才舒心。
这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