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的身子孱弱,雍正是知道的。因此,对于皇后的处置,他连怀疑都没有怀疑。
他已经习惯。像在王府时一样,将内宫都交给皇后打理,并不插手宫务。这,也是他对妻的尊重。
只有苏培盛察觉有些不对劲。那边贵妃宫刚有宫女“病死”,这边皇后便撤下绿头牌。看着更像是惩戒。
贵妃虽看着柔顺,却是不肯吃亏的。如今老实听话,不知是不是“心虚”?
虽有些疑惑,苏培盛也没打算多嘴。这些年来年氏私下拉拢,送了他不少好东西,他虽尽数收下,却没有为年氏说话的意思。
皇上是明白人,皇后也是明白人。这两位主子岂是旁人能糊弄的……至于贵妃什么的,品级再高,也只是妃……
…
曹家,西府。
看着归来的天佑,李氏与初瑜都欢喜不已。
“哎呀,黑了,瘦了,可是苦了我的大孙子,这大冷天的赶路。”李氏拉着他的手。摸了摸这儿,又捏捏那儿。心疼地说道。
天佑举起胳膊,绷紧了手臂,笑着说道:“祖母,孙儿这是结实了。以前肉虚,现下都长实了。”
李氏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摩挲了半天,才放手,道:“快让你母亲也好好瞅瞅,这些日子就惦记着,若再不到家里,就要使人往西北去迎你。”
怪不得李氏与初瑜牵挂,早从庄亲王府打听了消息,晓得他们九月上旬从甘州启程回京。原以为他们九月底、十月初就能京城,没想到却延到下旬。
不过想着是同十七阿哥一起回来的,李氏又道:“还好有十七爷在,要不就你与二阿哥两个半大孩子,更让人揪心。”
天佑听了,心中腹诽,要不是中途修整时遇到十七阿哥,后被十七阿哥“拖累”他早就到京城。
初瑜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脸上笑着,眼圈却是红了。
天佑见状,心中一软,道:“是孩子不孝。让太太挂心了。”
初瑜摇摇头,道:“你很好,老爷来信还夸了你。说你懂事许多。要不是怕耽搁你学业,老爷还想留你在西北多待些时日。”
天佑听了,心下一禀。
这一路上,他早已想明白,父亲为何会提前打他回来。绝不是因为他学业的缘故,明年二月乡试,是去年就昭告天下的。
父亲早就知道。带自己出京前还曾问过自己的意思,而后才带自己出京。
说到底,还是不放心他与弘普的安危,才打他们回来。他之所以清减许多,不是因旅途奔波,而是因不放心父亲所致。
想起中秋后,在甘州提心吊胆的日子。天佑使劲攥了攥拳头,挤出几分笑道:“太太,七姨的婚礼热闹不热闹?这次在西北,儿子倒是见着了七姨的公公与小叔。”
初瑜听了,不由皱眉,因在婆婆面前,多有顾忌,道:“热闹,你几个舅舅还曾问起你。往后咱们与年家就是亲戚,莫要短了礼数,让人看笑话。”
“是,儿子知道了。”天佑乖巧地应下。
这会儿功夫,长生、天护、天阳也得了消息,跟先生请了假,过来看天佑。天慧与妞妞两个,也结伴过来。
众小相见,唧唧咋咋地,使得兰院添了不少生气。
等到左住兄弟下学,恒生从宫里出来,又是一番热闹。
接风宴,就设在兰院上房。
听天佑说起这番出行所见闻的风土人情,孩子们都目不转睛,脸上满是艳羡,嘴上说着自己也想要出门的话。
天佑笑着听了,经过这一番历练,他长大了许多。
他性格谦和,在京中见过不少权贵。同窗中也有仗着家世无礼之人。可是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面临“家破人亡”的威胁。
他看着这一屋子妇孺,脑子里却是出现父亲的影子。
父亲,就是曹家的顶梁柱。若是父亲有什么意件,天佑不敢去想……
少年的心中,突然多了浓浓恨意。
等到晚饭后,初瑜将儿子叫到梧桐苑,问起西北之事。她知道丈夫与年家嫌隙,怕丈夫在外吃亏。
天佑哪敢说出实情让她担心。只捡好听的说。
他这一回来,就要开始恢复旗学的学业。
不过,去旗学前,他先去了淳亲王府与庄亲王府。去淳亲王府,是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去庄亲王府。则是去向十六阿哥诉“委屈”。
曹家虽与淳亲王府、平亲王府、庄亲王府都有亲,可天佑晓得,父亲有些事是不避十六阿哥的。其他两家王府,有些事情上反而要靠后。
“叔姥爷,叔姥爷,孙儿担心父亲!”见到十六阿哥那刻,天佑到是真情流露,红了眼圈道。
昨晚弘普回府,十六阿哥已经追问过甘州的详情。
只是弘普激愤所致,说话间带了自己的好恶,听得十六阿哥有些迷糊。
如今天佑来了,十六阿哥就又听他又讲述了一遍。
“即便不是年羹尧主使,也不可原谅。孙儿后来私下问过两个当地人,才知那土匪是极凶残之人。”
要是父亲当初真挨了算计,后果不堪设想,怕是连孙儿与小舅舅都看不到叔姥爷了”天佑带了几分压抑说道。
十六阿哥的脸阴沉地不行,怒道:“那王八羔子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什么东西?!”
“叔姥爷,父亲如今在西北当差。要是吃亏了怎么办?”天佑很是不放心地说道。
十六阿哥已是坐不住,起身道:“爷还真不信,他真要反天了不是?没什么好怕的,你父亲那人只有收拾旁人的,旁人收拾不了他。爷这就进宫,总要那老小子好看,”
西北,甘州。
曹颙目送着押解着马匹、粮草、皮袄、肉脯等队伍远去,心中不无疑惑。
原还以为现在朝廷只是震慑。年羹尧领兵驻扎西宁,也是威吓青海诸部,总要等明年开春,才能出动大军平叛。
没想到,竟是定在年前出兵。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一千零七十章 求而不得
雍正元年的天花,并没有在京城引起太大波澜。
随着牛痘推广,原本弥漫在京城的紧张气氛,渐渐平静下来。权贵人家,自己惜命,便先安排奴婢仆人种疽。
待到看到所种牛痘着,不过是栽花的地方,起一溜水泡,其他地方不痛不痒的。而且,几天就消了,除了留下拇指盖大小的疤痕,并无其他不适,就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种痘。
各地奉旨进京候选的秀女。已经等了一个多月。到十月底,终于有消息下来,十一月初二,秀女进宫候选。
得了消息的弘昼,片刻也等不得,一阵风地赶到景仁宫,寻养母熹妃扭祜禄氏说项。
“额娘,好额娘,您可千万别忘了,儿子可还巴巴等着。”弘昼请了安,便扭着钮祜禄氏的胳膊,撒气娇来。
他虽不是钮祜禄氏所生,却是打小养在扭祜禄氏跟前,两人情如亲生母子。
早在宫里下旨要大选时,弘昼就来求过情,请养母帮忙留意一个人。
今上后宫中,熹妃排位在皇后、贵妃、齐妃之后,是后宫中第四号人物。按理来说,选秀大事,她即便有份,也只是镶理,并无权做主。
可是她性子柔顺,向来为皇后喜爱,封妃后就协助皇后料理宫务。像贵妃年氏,虽是风光无二,却是极娇贵的身子,从不为俗务费心;齐妃李氏,早年与皇后相争,近些年与年氏不睦,又因年长色衰,早已无宠,即便想要插手宫务。也说不上话。
今上登基一年。虽封了后妃,却都是潜邸旧人。并没有添新人。
从这些妃嫔就宫安置上,就能看出谁是皇后前说得上话的。
近年占尽皇上独宠的贵妃年氏,为皇上生育子女最多的齐妃李氏,皇上的第一个妾室懋嫔宋氏,都安置在西六宫。
皇后带着四阿哥生母熹妃扭祜禄氏与五阿哥生母裕嫔耿氏,分居东六宫。
弘昼不去央求生母,反而来央求的养母,就是因为相对于生母的苛严,养母更宠爱他。在弘昼的央求下,钮祜禄氏早已答应过他,可是却也不愿他太早接触女色,板着脸道:“要是老实乖巧的,留了就留了;要是狐媚五道的。就算你说破天来,我也要撂牌子。”
弘昼惯会察言观色,知道她不是真恼,殷勤小意地帮钮祜禄氏捶着肩膀道:“是曹家的姑娘,和硕额驸曹颙的堂妹。他们家的家教,是人人都要赞声好的,自是错不了。”
熹妃知道曹家与十三阿哥交好,在这么多宗室格格中,皇后待下嫁曹家的淳亲王府大格格也颇为亲近,自是满足弘昼的心愿,乐意促成这件事。
不过她怕耿氏多心,毕竟四阿哥现下身边还没有人,便道:“可是说好了,就算留牌子,想要人也要等到明年再说。”
能顺利讨到人,弘昼就心满意足,哪里还敢讨价还价,搂着熹妃的胳膊,美滋滋道:“儿子全听额娘安排”。
门口传来脚步声,而后有宫女太监低声请安。
是弘历来了。
见他要给生母请安,弘昼起身,避到一旁。
看着他笑得灿烂,弘历牵了牵嘴角,道:“欢喜成这样?前些日子你得了枣红马、楠木弓,也没见乐成这样”。
弘昼目光闪烁小脸晕红一片,“嘿嘿。笑着,也不答话。
熹妃叫他们兄弟坐了,问起弘历道:“老五都晓得找额娘讨人了,你这做哥哥的,想要个什么样的。心里可有章程?”
弘历知道,按照规矩,他们兄弟两个在大婚前都要指侧室。他又比弘昼排行靠前,弘昼想讨身边人,自己这边也会提前指一个。
“儿子还没想过这个……”弘历说着。看着弘昼一眼,果不其然,见他小小脸耷拉下来。露出几分紧张之色,不由心中暗笑,接着说道:“要是指人,全凭皇额娘与额娘安排。”
熹妃听了,笑了点了点头,很是欣慰。
先皇对弘历的另眼相待。使得弘历展露峥嵘,却也将他推倒风口浪尖。
多少双眼睛,等着他们母子两个出错。
弘昼选身边人,可是随心所欲;弘历却只能等,等着皇后指人,等着皇上指人。
若是自己挑人,选家世低的,目光粗鄙;选家世高的,居心叵测;选美色的,昏庸好色;选无美色的,作伪欺人。不管怎么选,都会叫人说出不好的。
弘昼私下里撒娇还行,在哥哥面前,到底有些抹不开,陪着说两句,便又一阵风地溜了。
人多口杂,即便是亲生母子。也不敢太近亲,弘历便随着弘昼一道走了。
熹妃这边,则是收拾收拾,去皇后宫请安,顺便也问问后日大选之事。后日是八旗选秀首日,阅两黄旗。
钟粹宫暖阁,皇后用完一盏燕窝,清水簌簌口,与路嫉嫉发牢骚道:“她们倒是会打主意,当皇上是摆设?皇上不是太宗爷,我也不是孝端后。他们眼红年家风光,却是不知道。有年家在前头,自
家才能得太平。
路嫉嫉犹豫一下,道:“娘娘,瞧着几位舅太太的意思,让四位姑娘一道参选,倒是有些势在必得的意思。要是娘娘一个不留,怕是要落埋怨。”
皇后冷笑道:“让他们埋怨去。不求上进的东西。要是他们有出息些,能为我撑撑脸面,成全了他们又何妨?偏生只知道混日子。尽想要靠女人福扯过日子。”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熹妃到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