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官接出这样的场景,后头的文武官员,也都摸不着头脑,齐刷刷地望向李维钧。
李维钧只觉得后背冷汗直流,脑子里乱成一团,不知自己出了砒漏。硬着头皮抬头道:“本抚在此,敢问这位大人,”
那年轻武官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大将军问,紫缰黄带在此,尔等为何不跪迎,藐视天恩否?”
李维钧闻言,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一时间生出许多怨恨,年羹尧就算“衣锦还乡”想要显摆。也不该拿自己做筏子,众目睽睽之下,太不给自己留情面。
可是年羹尧手中握着的,腰间系的,确实是“紫缰”与“黄带子”这两样御赐之物。
李维钧挤出几分笑,道:“是本抚失礼,理当跪迎大将军。”
那年轻武官没有立时就走,又说了一句:“大将军有令,不要挡了官道。”
李维钧听了,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半晌方应了一声。
范时捷在旁,已是觉得不对。
即便年羹尧身上有御赐之物,也不当如此托大,要一省巡抚跪迎。又是在一省官员前,当众使人吩咐李维钧。与其说他招摇,更像是故意落李维钧颜面。
毕竟,人人都以为,李维钧是年莫尧嫡系。
现下,年羹尧这做派,可不像是对自己人的样子。
后边的官员,看到这番变故,已经有不少人交头接耳,说起此事。
李维钧僵硬地转过身体,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冷冷地看像两个大嗓门官员。
那两人一哆嗦,立时收声。
不管顶头上司是不是年大将军的嫡系。想要收拾他们,还是小菜一碟。
“让出官道”李维钧缓缓地说道:“左右分列,跪迎大将军
众人还没醒过神来,李维钧已经先前一步,走到官道左边,双膝跪下。
这个时候,他脑子木木的,已是忘了去让范时捷。就算神智清明,他也不可能让范时捷先跪。
年羹尧是在直隶地面,要的是他这个直隶巡抚,带领直隶官员跪迎。
见本省巡抚都跪了,那些随行官员,才明白刚才那一句吩咐的意思,浑浑噩噩地跪了官道两边。
场上,只剩下范时捷还有那十来个陕西官员还站着。
那些官员也被这场面闹糊涂了,望向范时捷。
看着前面几百铁骑,再看着眼前跪下这一百多官员,范时捷不由生出几分焦躁,总觉得哪里错了。随即,他只觉得周身一寒。
不用抬头,他便晓得,望向自己的是谁。
不管是什么缘故使得年大将军如此高调,既是他使人吩咐众人跪迎,再有人站着,就是对他的忤逆。
范时捷只觉得心中堵得慌,低着头移步到官道左侧空地跪下。
见他如此,其他陕西官员也呼啦啦跟过去,跪在他身后。
年羹尧面前,再无一人。
他扬起下巴。冷哼一声,摇了摇手中缰绳,骑马向前。
在他的驾驭下,胯下马匹走得极为稳健。
“啮啮,”
“达啮,”
直用了一复钟,马蹄声才由远而近,又渐渐远去
户部,衙门。
曹颙的眉头皱成一团,倒霉催的,怎么郊迎年羹尧的文武大臣里,就有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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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2…07…06 09:09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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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一千一百章 初议
“嘭 !”雍正将折子拘在御案上,神情因愤怒而变得狰狞。
十三阿哥弓着身子,站在一边。他知道皇上因何发怒,刚听说这件事时,他虽没有愤怒,却也觉得不可思议。
十四阿哥当年回京,只是贝子身份,但是用的是郡王仪仗,沿途迎送的官员有跪迎的,那是图为他是当朝皇子,是主子爷。
李维钧即便是年羹尧的门人,私下里不拘什么,身穿朝廷二品补服当众跪迎,年羹尧还是太托大。
得授紫缰、黄带,固然是人臣之殊荣,可是以此傲视群臣,则有些过了。更不要说,面对的是李维钧这样宿卫京畿的抚臣。
不过,他也晓得年羹尧为何会如此不留情面地发作李维钧,那是因为李维钧继任直隶巡抚后,与自己走的太近。早就有闲话出来,说李帷钧改投门第,从年羹尧门下,投靠的自己这边。
加上年贵妃有子,不少依附年羹尧的大臣,这两年想要谋储位。李维钧是年羹尧早年属下,又是得了年羹尧举荐,才得了直隶巡抚缺。那些人,自然就巴不得拖李维钧下水。李维钧出仕二十余年,虽不在朝中,却也当晓得康 熙朝夺嫡的惨烈。
他知道自己的份量,自是不会参合此事,借口公务繁忙,与那些少了往来,将自己撇得干净。
年羹尧现下,未必想行有助外甥夺嫡之举,可自己的门人如此趋吉避害,他也不合满意。两个加到一块儿,年羹尧对李维钧不满,发作一下也就不稀奇。
“紫缰,黄带,就需跪迎?那是不是想要收拾朕任命的直隶巡抚,不用一刀一枪,只需下去个入八分公,就能解决了?”雍正的声音,带了几分阴冷。这两样东西,对人臣是殊荣,对于宗室的爷们,却也算是寻常。入八分辅国公以上爵位,都有紫缰;宗室子弟,都可系黄带子。
十三阿哥听了,心里一颤,这才明白皇上最恼的,不是年羹尧的倨傲,而是李维钧的膝盖太软。他最忌惮的,不是威震西北的年羹尧,而是京城的宗室。年羹尧再威风,荣辱只在帝王的喜怒间。宗室若有不臣之心,才会八旗动荡,动摇国本。
十三阿哥心中如是想,嘴里却顺着雍正的话,道:“李维钧原是年羹尧属下,许是面对昔日上峰,积威所致,才使得他失了分寸。”
李维钧虽有些趋炎附势,可办起差事还算精心,算是能臣。眼下,直隶刚推行“摊丁入亩”正是紧要时候。十三阿哥怕雍正迁怒,罢了李维钧的巡抚,才说了这一句。他倒并没避嫌的意思,因为李维钧主动亲近他,还是皇上的安排。“李维钧还罢,范时捷呢?”雍正冷哼两声,道:“朕怎么不知道,在地方当差,见了上峰要行跪礼?”
提到另一个抚臣,十三阿哥倒是不好再说情,要不然真有私结外臣的嫌疑。看着雍正挑着嘴角,满脸讥讽,十三阿哥晓得,陕西巡抚怕是要出缺了……
同养心殿里的低沉相比,曹府客厅的气氛要轻松得多。
看着魏文杰面色如常,并未图落第而沮丧,曹颙满意地点点头。
虽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听文志、文蔷兄妹所述,曹颙也知道魏文杰为了这次会试做了多少准备。搬到京城的新家后,除了过曹府请安外,文杰就足不出户地背书。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在无人督促的情况下,能耐得住寂寞,心智也算坚毅。
可有的时候,未必付出就有回报。科举本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要是那么好过,也不会有人皓首一生,就止步在举人上。
不过,听说魏文杰要往族叔处谋差事,曹颙还是很意外,皱眉道:“这才考了一科,就不准备再考了?”
魏文杰道:“侄儿先天鲁钝,文华不显,却也打算要再考一科。只是侄子这回下场,八股也好,策论也罢…,多是言之无物。如此文章,不落第反是古怪。现下,刚好有这个机会,去历练一番。不会耽搁读书,若是三年后再不中,也能有个营生,总不好坐吃山空。”
魏家已经置了庄子与铺子,就算他不出去当差,每年也有六、七百两银子的进账,够他们一家嚼用。
可这么大一个小伙子,老在家待着也不是一回事儿,出去见识一下也好。“什么时候去?”曹颙想到此处,温言问道。
“若是世叔允了,侄儿便等文志会试后过去,族叔那里有个书吏年底要回乡,明年不再上京,这就空出个位置。族叔的意思,让侄儿年前先过去两月,跟着好生学学,年后看看能不能独掌一面。”魏文杰道。
这可真是提携,要不然魏文杰一个少年举人,哪里比得上有阅历的老举人为幕好。
县衙,虽是七品衙门,可是父母官,正经需要费力差事。这样的地方历练,对文杰来说,也是好事。曹颙早就有打算,等文杰再大些,心性定了,若是先要出仕,自己便扶一把。
“满城是保定府治下,离京城不远,想也还便宜。你同你姨娘提可此事么,你姨娘是什么意思?”曹颙问道。
桂姨娘不是魏文杰兄妹生母,却是养母。几个孩子也晓得感恩,视桂姨娘为母。桂姨娘又是个忠义的,凡事只知道为几个孩子想,恪守本分,并不因自己对几个孩子有养恩就托大,是个值得敬重之人。就连李氏与初瑜提及桂姨娘时,也要赞其“忠义”。
魏信这个做老子的,向来风流自在,早先连嫡妻都不娶,将几个孩子全交给桂姨娘。桂姨娘却能将几个孩子照看得好好的,很是不容易。
“姨娘怕侄儿读书太费神,赞成侄儿功课上歇一歇;可出京当差之事,她又不放心,怕侄儿在外头吃苦。姨娘说了,在当差还是读书之中决断,是干系侄儿前程的大事,她是妇道人家,见识有限,还是来请世叔给拿个主意。”文杰说道。
听了这话,曹颙明了,桂姨娘是不赞成文杰出京的,可是既是魏家族人发话,她这做姨娘的也不好拦着。
疼爱文杰,舍得他吃苦是好心,可文杰已经不是稚子。旗人十六成丁,汉人到了十七、八算是大人,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
想到此处,曹颙心中一动,想起妻子念叨过好几回之事,不由地打量文杰一遍。
魏信好美色,文杰生母定是不错,使得文杰生的仪表堂堂。可魏信那个性子,最是风流,要是文杰继承了,那将妞妞许给他,岂不是坑人。
再加上,文杰生 母不知是何身份。当年魏信送孩子回乡时,虽将婢妾打发了,可文杰那个时候,已经懂事。
他早年提过想要去广州寻父,是不是也想要趁机寻生母?
曹颙的打量,审视味道太浓。
文杰生出几分忐忑,小声道:“世叔,是不是侄儿给世叔添了麻烦?他们一家北上,买宅置地,全是曹颙使人料理,加上落籍,还有他下场。如今又拿着自己琐事来烦这位位高权重的世叔,他有些羞愧。
曹颙没有按他的话,问道:“今科已了,去县衙见识一番,学些东西也好,只是你转年就十八,到了说亲的年纪,你自己个儿是怎么打算的?”
虽不是女子,但是听长辈问起终身大事,文杰也涨红了脸,低头说道:“侄儿一事无成,并无颜面娶亲,想着等几年,定了弟弟与妹妹的亲事再说。”
“你不娶妇,难道要你姨娘来料理文志与文蔷的婚嫁?再说,也没有长兄还没说亲,做弟弟妹妹就先说人家的道理。”曹颙道。
不管他们兄弟对桂姨娘多孝顺,桂姨娘毕竟是庶母,没有资格插手他们兄妹的亲事。桂姨娘也有自知之明,她一个内宅妇 人,能认识几个人,晓得谁家的孩子与自己相匹配?便私下里将他们兄妹亲事,托付给初瑜。魏仁离京前,也就此事托付过曹颙。
文杰并不晓得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