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折子看,曹颙主要提及五条,一是在口外与热河设州县,发展农业同畜牧业;二是加大直隶北路几处露天煤矿的开采,除了供应京城,另外运煤南下,加大矿业发展;三是在直隶中南部推行耐寒的农作物,使得庄稼“一年两收”增加粮食产量,在丘陵等地,加大棉、麻种植,用以富农;四是在直隶中部几个干果、鲜果大县,设加工厂,消化地方闲置人口,增加赋税;五是在沿海州县,发展海产养殖,也是以富民为主;五是在以上几处,设立市集,促进贸易往来。折子上,有这几处历年的税赋额度,还有推行发展大计后的预期收益。
后边附的三个折子,一个是详细叙说“农业”大计的,一个是工业与矿业,最薄的一个,简单地提了商贸发展。
不是曹颙不懂商业流通对地方发展的重要性,而是世人眼中,商者低贱,曹颙既要用折子打动雍正,也要顾念世情。
雍正看过的折子,不乏数千言的,可像曹颙这样一句废话没有,都用数据说话的,还是头一份。
雍正很满意,可口中却道:“这个曹颙,才下去几日,就要折腾,真不让人省心,你们怎么看?”
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都望向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也瞧出雍正眉眼间掩饰不住的欢喜,躬身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得一能臣!”
雍正嘴角微微弯了弯,又望向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
十六阿哥心中犹疑不定,十三爷如今管着户部,总理北河务,十七阿哥管着兵部,曹颙在直隶所作所为,同这两位能扯上干系,可同内务府应不搭界吧?可是雍正偏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回答。
十六阿哥心思一转,倒是露出几分苦色,道:“皇上,这曹颙在折子中提及的‘肉罐头,、‘水果嫦头,、‘鱼罐头”可都是用到玻璃。如此一来,这玻璃的方子怕是保不住,内务府就要少一项收入。
雍正白了他一眼,对十三阿哥与十七阿哥道:“怪不得十六弟同曹颙投契,这不是臭味相投是什么?就会这些小算计。”说到这里,对十六阿哥道:“你也别叫苦了,这几样的加工都是细活,曹颙还在折子上担心人手不足,你想法子,帮一帮他。”
十六阿哥躬身应了,心里却是明白,这是让内务府插一手,毕竟内库也不富裕。
最后轮到十七阿哥,他自是不肯逾越,尽着本份道:“只要曹颙能弄到银钱就好,要不然也不能空口白牙地练兵。”
雍正拿着折子,从字面上挑不出什么,仍是板着脸道:“哼,不过是纸上谈兵……”
雍正说的不错,曹颙这折子,确实是“纸上谈兵”。所以,上面提及的钱粮数据,写的十分保守。
要是以他求稳妥性子,本打算在过几月,对直隶事务了解的更详实后,再上这个折子,可是宋厚还是建议他现下就递折子。
今上登基前,是掌部皇子,登基后又事必躬亲,掌控心极强。做臣子的,不宜面面俱到。曹颙…深以为然,就采纳的宋厚的建议。
根据有他的勾画,添加宋厚、蒋坚的老成之言,经过冯老翰林的润色,这秘折做得的有肉有骨,言之有物,很是能蒙人。其实,最让雍正心动的,是口外设州县与推行“一年两收”。前者,会增加田亩数;后者,合增加粮食。
确定这两点,直隶自给自足就不是空话。其他琐碎之处,在雍正看来,都是锦上添花的小节。凭着这个奏折,曹颙也达成心愿,那就是皇上下旨,召他回京。
曹颙拿着宋厚列出的“炭敬”单子进京,先头初瑜过寿时收到的古董字画,已经先一步使人送回京城,自然也是做“孝敬”用……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寒潮
俗话说的好“三九、四九,冻死猪样老狗,这话说的半点不假。
就是行人走在路上,都要带着帽子,用袖子挡住脸,呼哧呼哧直喘白气,更不要说是在马 背上驰骋。可是,护送曹颙回京的这伍兵丁,却没有一个抱怨的。
他们都走出自督标三营,是在数百人中抽签才抢到这次回京的机会。他们都是出身顺天府,老家是顺天府各县。想要回家一趟,极为不容易。
这次与其是说“出差”还 不若说是抢得一个探亲假。总督大人已经发话,进京后给众人放假七日。
从保定府到京城,都是官道,治下承平,并元山匪路霸之祸,督标出行,也不过是看着好看一些。毕竟,曹颙是奉旨进京,没必要遮遮掩掩。即便不招摇,也不宜轻车简从。于是,曹颙就将回京的机会当成福利,施恩于督标。
说是督标,实际上只是就是原来的抚标,只有两营兵马,品级最高的武官,不过是两个游击,辖制兵丁九百零三人。督标的话,可以有三到五营人马,最高的武官可以是参将,乃至副将。
不过,曹颙没有扩充的意思,这是总督亲兵,直隶无匪祸,只是驻守总督府与护卫他的家人,两营人马尽够。
还好,绿营虽不堪,抚标却是绿营中待遇最好的,所以曹颙接手这两营人马时,缺员不到一成,剩下的兵丁也多是青壮,还有 两百八十匹马。
那两个游击,一个是三十六七,姓谢,名天来,山西大同人,捐官出身;一个四十二、三来岁,却是汉军,姓梁名传福,京城人士,早年曾在京中任前锋参领,十四阿哥出征时,他曾以副将身边随行,后来不知何故被罢官,闲赋在家。
等到康熙六十年,梁传福才起复,却是没进八旗,而是补了游击,进了直隶抚标。曹颙没到保定府前,看到梁传福的履历,就觉得疑惑。
康熙五十七年,梁传福三十五岁为副将,不是出身世家,若不是自身能力出众,就是后面有主子。
官场上沉沉浮浮,受挫不稀奇。这样的人,要是背景强大,重登高位不是难事;要是背景不强大,被人一压到底也不稀奇。梁传福的背景,却是云山雾罩,看不出什么来。在直隶当差,又有几个没背景的?
就像谢天来,那是是的老庄亲王的门路,同庄亲王府一位管家有远亲。
可真要是有背景,也不会在地方四年没有挪地方。要是没背景,早就被人挤下去 了。直到雍正没有派武官下来,曹颙才反应过来,这梁传福是皇上的人。
知道这些就够了,具体的曹颙也无意探究。毕竟他没有统军的野心,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之处。这次回京,随他回来的武官就是梁传福。
因年初后就要动绿营,曹颙一路之上,就同梁传福说起绿营详情,倒是没有浪费功夫。
督标最高长官可为参将,现下是空缺,与其等着旁人想起,塞个生人进来,曹颙宁愿从梁传福与谢天来之间保举一人。可到底保举哪千,他还在犹豫在。
两人平级,一人升官,一人留任,难免心生不平,总要想个两人都的满意的法子才好。一路无话,行到京城。
一行人从崇文门入城,崇文门的税官听说是直隶总督进京,眼巴巴地往队伍后看着,见只有的曹颙所乘坐的一辆马车,顿时失望的不行。进城后,曹颙便对梁传福交代了几句,连他带这五十兵丁,都放了假。
在叫他们散去前,曹颙使张义给梁传福两包银子,一包是给梁传福的,一包是给众兵丁的。而后,曹颙直接进宫递牌子。
经过这几日的沉淀,雍正心中也平静下来,看出曹颙那份发展条陈的不足,开始挑剔起来。同几位大学士商议,将其中的计划否定了好几处。
等到听着曹颙来了,雍正传他到养心殿陛见,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荒唐,关外是我皇朝龙行之地,开国一来,向来是只养兵,不养民,如何能设州县?朕让你下去当差,不是让你异想天开、信口开河? 知道你能力不足,不曾与你以众望,只望你恪守本分,不丢朕的脸就好。往后诸事三思,身为督抚,身担一省百姓,岂可儿戏?”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几分严厉。曹颙被骂得怔住,难道自己的想法超前了?
明明记得承德后来设知府衙门,上辈子曾去过承德,还听过承德知府参合慈溪夺权时的传说。
加上他早年随扈所见,从京城到热河这几百里路上,已经有了不少大镇。即便没有州县建制,可百姓人口并不少。热河设州比口外设州县还容易,因为并不需要迁移人口。心里糊涂,可面对雍正的训斥,曹颙只能屈膝认罪。
雍正许是骂的累了,看着曹颙哼哼了两声,端着茶盏饮了一口,方道:“平身吧!”
要说设置州县,增加赋税,他这个皇帝当然是双手赞成,可关系到关外,就不是他这个皇帝能说了算,到时候少不得与八旗那些旗主王爷扯皮,这是雍正所不愿的,只能放弃这点。他是有气,却不是对曹颙,而是想起那些宗室。
另外,雍正没有夸奖曹颙,而是训斥,也是故意敲打,怕他生出骄娇之气。曹颙则是老实在等下文,那发展条陈递上去,他并没侥幸全部通过。
例如海产养殖那个,当时写上,也是因临海那几个县,百姓实在太穷了,才盼着万一侥幸的话,能有个发展余地。还有矿业那个,也是想的美好而已。
这今年代,交通不便,煤炭经过长途跋涉,价格并不低廉。穷人使不起,富人嫌脏,直接用木碳,并不好销售。
没想到,雍正 接下提起海产养殖与矿业,只是问了几个问题,神色之间颇为关注,而后就没了下文。
曹颙心里澈底,拿不定这是同意了,还是否定。雍正已将这两处撂在一边,同曹颙说起直隶的农业。“一年两熟在江南有过,在直隶行否?”雍正问道。
上辈子,曹颙去过河北同学家,知道乡下是冬小麦套种玉米或是黄豆什么的。这辈子,曹颙虽没有下到地方亲眼所见,可为就这个问题,问过三个知府,十几个知县,又使人请了清苑县外几个
乡的耆老到总督府询问,才得出这个结论。
见曹颙肯定回答,雍正点了点头,道:“知道你平素是个稳当的,若没有粮食增产的把握,也不会提出推广棉麻的建议。只是要有条不紊,不必急于一时,棉麻之事,可以等两年……”
君臣正说着话,就听门口有内侍道:“启禀 皇上,庄亲王急事求见!”雍正说的兴起,被打断兴致,不由皱眉,低喝道:“陈福!”
话音未落,门口已经进来一个太监,正是方才启禀之人:“奴婢在 !”
雍正刚想要呵斥他两句,却是觉得不对。十六阿哥并不是鲁莽之人,绝不会在知道自己接见臣子时,还使人求见。“传 !”声音冷冽。
没等陈福出去传人,外头的十六阿哥听到声音,已经急匆匆地进来。
他的额头都是汗,脸色青白,进了暖阁,直接跪下禀道:“皇上,二阿哥病了 !”
雍正挑了挑眉,道:“前几日就禀过,不是命太医去看 了么?还没好?”
固有外人在,十六阿哥有些迟疑,看了边上侍立的臣子一眼「见到曹颙,才痛快道:“皇上,这回怕是挨不过,方才太医回报,说让预备后事……”
“什么?”雍正闻言,一下子站起身来。他只觉得心里酥钵麻麻,隐隐地生出几分欢喜。那个人是虽被“废”却是嫡长的身份,就是扎在他心中的一根刺,他不愿背负“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