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出门前;李氏反复叮嘱了;又叫初瑜多派了几个人跟着。
饶是如此;一晚上李氏也提心吊胆的;恨不得一刻钟就使人出去问一次回来没有。
总算长生还算懂事;晓得家里有人惦记;戌正二刻(晚上八点半);便回到总督府。
这一趟却是没有白去;大包小包;拎了十几包东西回来。
里面有灯会上卖的民间粗制的麦芽糖;山里红干、苹果干等姑娘喜欢的零嘴;还有各种泥塑、木雕的小玩意儿。
“两位姐姐与侄女、侄儿不便宜出去玩;看看这些东西解解馋也好。”长生叫小楼将这些东西分成几份;各处都送了;皆大欢喜。
虽说不能随意去逛;可等到往知府衙门赴宴那日;也能在衙门门口看一些花灯;姐姐与天慧就生出几分期待。
转眼;到了中秋节。
晚饭摆在李氏院子里;因小子们都在京城下场;剩下的人围着个圆桌团坐;倒是也热闹。
提前数日;初瑜便写信从京城调过来个月饼师傅;带来不少月饼材料;到总督雁后;烤了不少月饼。最大的一枚;直径有两尺多;五仁馅料;外面是福寿禄的图案;就在晚饭后登场。
因“男不拜月;女不祭灶”;曹颙与长生陪着吃了几口月饼;便提前退场。
曹颙去官邸;继续看公文;长生则同李氏打了招呼;带了两个小厩;捧了两匣子月饼、瓜果;去书院拾几位加在外地的同窗送月饼。
却是一个好天。
明月当空;秋风送爽;瓜果飘香。
高氏年迈;困得早;由两个丫鬟扶着先回去了;剩下众女眷留在散座在院子里;随着李氏、初瑜拜月、祭月;倒是一片其乐融融。
官邸这边;则有些冷清;除了两个轮班的书吏;其他人也都放假了;曹颙一口气忙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手头的公文够批阅完毕。
他伸了伸腰;抬起头米看了看书桌上的座钟;已经是亥初(晚上九点)。
他将已经阅览过的公文;交给那两个书吏收好。
从官邸里出米他便听到远处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打破这逸祥和的气氛。
曹颙脚步顿住;神情一凝;望向来人不是旁人;是面色苍白、步履凌乱;衣裳皱巴巴头上帽子也不知所踪的蒋坚。
“非磷?”曹颙很是意外。
“大人……出事了……”蒋坚见他站在屋静;疾步上前道:“宝善桥塌子……”
曹颙闻言;心下一沉。
宝善桥就在知府衙门正东;是清苑城里最繁华热闹的地段。
这会儿功夫;蒋坚已经匀过一口气;道:“桥下虽没水可耐不住人多;加上桥塌后;百姓惊慌拥挤;死伤……死伤不可估量……”说到最后;他巳是带了骇意。
曹颙已经倒吸一口冷气;桥塌了上面的人不过是拌伤磕伤;拥挤后发生的踩踏才是最可怕的。
他稳了稳心神;迸:“知府衙门过去人了?”
“是;宋先生也被刘川请留下帮忙;学生担心事态难平;回来禀告大人。”蒋坚道。
他是晚饭后;被宋厚拉着;出了总督府;前往街里赏灯的。
因今日是中秋正日;赏灯游玩的人最多。
两人在人群中挤了一会儿;猜了两个灯谜;便夫了兴致;想要回总督府。
宝善桥揭的时候;他们刚过桥不久;离宝善桥不过几十丈。
观将的人流;实是太多了。
宋厚毕竟是年过花甲的老人;蒋坚怕挤到他;两人靠着街道两边的铺子前行;避免过分拥挤。
正是这个选择;使得他们两个逃出一劫。
曹颙心里沉甸甸;早在知府衙门那边开始预备灯会时;他就心生不祥;只是那时候担心的是水火无情。
毕竟;城里房屋密集;真要是火起;一烧掉一条街也是轻的。
他忙唤人;去传了梁传福;而后点三百督标;随他出总督府;前往街市。
桥已经塌了;剩下的就要谁持城里治安;避免出现骚乱。
等到街市;这里的道路已经被封锁;城守尉的官兵与知府衙门的差役;联合起来;驱散路人。
远远地;就听到谢天来带着口音的吆喝声。
地上一片狼萧;有事不关己的百姓站在官兵寿后看热闹;也有与家人朋友走散的人;嚎哭不肯离去;被官兵们用刀鞘拦住。
见曹颙到了;谢天来忙上前见过。
出事的这条街;东西路口;已经全部封锁。
现下;知府朱之琏正常人;在出事地点;请点伤亡人数。
在这之前;他已经吩咐几个差役;去敲几家医馆的的大门。
曹颙点点头;持梁传福留在外头;吩咐他带着三百督标;配合城尉与知府衙门;安抚混乱的百姓;整肃附近治安。
他同蒋坚两个;又带了几个人;直接进了封锁现场。
远远地便听到呻吟声;走了十几丸地上乌压压地都是人。一边已经确认断气的尸体;一边是伤者。
道路两侧;是倒地的木案;残破的花灯残骸。
眼前这个场景;不能说人间地狱;也使人触目惊心。
曹颙没有穿官服;来来往往旗运伤者、死尸的官兵捕快;都不认得他。虽有好奇的;也无人上前相问。
看着此情此景;曹颙胸口直觉得堵得慌。
要是他能细心些;想到人多会引发的意外;或许就能避免这个恶这时;就听蒋坚道:“大人;朱大人他们在那里……”
果然;不远处站着几个人;正是朱之琏与宋厚、刘川几个……有最新章节更新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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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2…07…06 15:03 只看该作者
430 # 。
死,六十七;伤,四百四十二。
雍正四年的中秋灯会,留给清苑城的,只有无尽的悲,与沉重的痛。
伤亡数字报上来时,原本哆哆嗦嗦的清苑知县立时软倒在地;身为知府的朱之琏脸色越发灰白,眼神直直的,已经没了生气。
这会儿功夫,唐执玉与清苑城里其他官员也相继赶到,大家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这一年,风调雨顺,政令通行,本当是收获的一年。
不想不想,却是乐极生悲。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场上督宪曹颙。
曹颙长吁了口气,道:“死者,抚恤;伤者,全力救治!”
众人齐声应诺,曹颙便给众人安排了差事,维护治安,安抚伤者,抚恤遗属,等等。
待众人散去,曹颙才转过头来,对朱之琏道:“事已至此,着急无益,朱大人还需保重。”
实在是朱之琏的脸色太难看,让人看了心生担忧。
朱之琏抖了抖嘴唇,却是未语泪先流,半晌方悲声道:“下官愧对清苑百姓……下官是清苑罪人……”
旁人还好,刘川却是与他宾主多年,晓得他的禀性,脸上露出哀色,望向曹颙的目光,多了几分祈求。
曹颙见状,肃容道:“朱大人,这是作甚?六十七条亡魂需要超度,四百多百姓受伤待治。这个时候,与其自怨自艾,还不若尽好知府本份,还百姓一片安宁!”
朱之琏心神俱伤,喉咙里血气翻滚。
他却强咬了牙,点头道:“大人训斥的是,下官身为知府,就要为这一府百姓负责。即便有罪,也要先安顿好百姓再说……”
总督府,内宅,西跨院,正房。
小楼坐在西屋炕桌边,心不在焉地编着络子。地上站着个穿绿衣的丫鬟,摸了一下桌上已经凉了的粥碗,皱眉望向座钟。
看到座钟指向子初(晚上十一点),那丫鬟转身道:“不能再等了,我这就去找老太太……”
她原是李氏身后侍候的,长生分院后,她就被李氏给了长生。
小楼撂下手中络子,起身道:“绣鹦姐姐,太晚了,会不会惊到老太太?要不,先去禀告太太,请太太打发两个人去书院接七爷。”
绣鹦想了想,道:“这样也好,七爷还是头一回回来这么玩,真叫人担心。”
两人不再耽搁,留了两个值夜的小丫鬟看屋子,结伴去主院。
深更半夜,各个院子里的灯都熄了,两人提着灯笼,拐了个弯,到了主院门口。
上房里,却是亮着灯。
绣鹦与小楼进了院子,厢房值夜的小丫鬟听到动静出来。
“咦?绣鹦姐姐,小楼,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过来?”那小丫鬟认出二人,低声道。
“有急事回太太,劳烦果儿妹妹帮忙通禀。”绣鹦轻声道。
绣鹦与小楼是提着灯笼进的院子,即便蹑手蹑脚,屋子里也看到外头的人影。
就见乐兰挑了帘子从上房出来,看到绣鹦、小楼两个,却是怔住。
果儿忙上前,将二人求见之事说了。
“七爷……”乐兰看了二人一眼,默念着,心跟着提起来:“太太尚未安置,我这就去回禀。”
初瑜穿着中衣,坐在炕边打瞌睡。
曹颙先前打发人回来过一遭,只说知府衙门有事耽搁,晚些再回,让初瑜不用等。
初瑜不放心,大过节的,若非出大事,哪里需要总督亲往去料理。
听说长生身边的丫鬟求见,初瑜心里纳罕,口中叫“进”。
待听到长生自打晚饭后出门,至今未归,初瑜一下子站了起来:“糊涂,怎么不早点过来禀告?七爷是个懂事的,何曾有晚归的时候?”
绣鹦红着眼圈道:“七爷去书院,是禀过太太的,走前同奴婢们说,与同窗们吃酒打牌,许是要迟些回来,叫奴婢们准备好夜宵等着。奴婢们煮了七爷最爱吃的芸豆粥,热了三回,七爷还没回来,实在不敢再等。”
不用说,这个时候没回来,**不离十是与同窗去灯会了。
谁不晓得,现下清苑城里最热闹的,就是街里的灯会。
十二那天,长生被人束着,玩得不尽兴,今儿再去,也不意外。
只是灯会上,人来人往……
初瑜的心跟着悬了起来,她吩咐乐兰道:“去二门,传话给吴总管,叫他使几个人去书院找七爷,再使几个人去灯会上迎迎。”
乐兰屈膝应了,带了个小灯笼,提着灯笼去了。
张义随恒生去了喀尔喀,现下总督府总管是吴茂。
初瑜在内宅,不知前院的事儿。吴茂却是晓得,曹颙点了三百督标出府的。
灯会上桥塌踩死人的消息,已经传到总督府。
曹颙与蒋坚在知府衙门那边忙着清点伤亡人数,宋厚年迈,被曹颙打发人送回总督府。
乐兰出二门,到前院寻吴茂时,吴茂正听宋厚说起街市上的惨状。
听说长生没回来,吴茂与宋厚都变了脸色。
吴茂片刻不敢耽搁,留了两个人在门房候着,自己带了几个人前往书院。
宋厚也坐不住,曹颙只有这一个兄弟,是太夫人的心尖子,要是有个闪失,可不是玩的。
他想要去知府衙门寻曹颙,又怕与长生走岔道,虚惊一场,便带了几个人尾随吴茂而去。
等他耽搁这一会儿,吴茂已经从书院宿舍出来。
“都熄了灯……七爷不像是在这边……”看见宋厚,吴茂苍白着脸,说道。
两人的脸上,都多了凝重,不敢再耽搁,骑马快行,前往知府衙门。
待看到长生站在曹颙对面时,吴茂与宋厚都松了口气。
曹颙的脸色很难看,隐隐地带了怒意。
长生额头乌青一片,左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