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无意听到“东府”二字,忙问初瑜:“怎么?是东府有什么事儿?”
初瑜起身,道:“老太太,老爷方才使人给媳妇传话,说是宫里使人到东府传旨。东府四老爷在衙门,二老太太又带着四太太上香去了,府里没人,管家便来请老爷过去接旨。老爷的意思,让媳妇也过去,跟着照应一二。”
李氏闻言,不由动容,道:”定是四姑娘有消息了,你别耽搁,快快去吧!“
初瑜应声下去,何氏却是有些不安,看着神情变幻的李氏,不知该如何。
还是李氏先镇定下来,笑着对何氏道:“我们东府的四姑娘在宫里留了牌子,如今这八成是指婚的旨意到了,我心里惦记着,倒是有些失态,芝儿体恤一二,勿要怪罪我怠慢。”
八旗选秀,这对何氏来说,原始遥不可及的传说故事;现在亲耳听闻,如在梦中,半响方问:“都是八旗人家的小姐,都要参加皇家遴选,是真的么?”
李氏点点头,道:“半点不假,过了十三岁的在旗女子,都要过这一遭。若是先婚配了。不仅亲事不作数,父兄族长都要跟着问罪。”
何氏犹豫了一下, 方装作随意问道:“那大小姐与平姑娘两个,也参加八旗选秀了么?”
李氏虽性子温和,可活了半辈子,什么没见过?
她虽牵了牵嘴角,仍温言温语,道:“慧姐儿因身子不好,早就在旗里报备过可免选;平姐儿父亲是先帝近臣,有过恩旨,可以自家婚配。”
“真是可惜,要不然凭着大小姐与平姑娘的出色人品,定能匹配贵人。:何氏面带惋惜,轻声说道,心理却是惊疑不定,原来自己没过门的妯娌还是官家小姐。
她这可惜,却不是为了天慧与妞妞不能匹配贵人惋惜,而是想着妞妞要是选秀的话,魏家不会娶个这样有背景的媳妇,自己也就不会这般为难。
李氏听着这话有些不像,不由仔细看了何氏一眼,见她并未作伪,便没有多想。
只寻思这许是何氏长在民间的缘故,对于“选秀”,“指婚”这些同宫廷有关系之事,只当成是荣耀体面。哪里晓得,除了那想要接着女儿晋身的人家,谁会舍得将女儿嫁入宗室和皇家。。。。。。。。。。。。。。。。。。
东府,前院正厅。
曹颙穿着官服,陪着宫里的传旨太监。有曹项在京,这东府的旨意,就要等他回来接,曹颙这个隔房的堂兄不好代接。
虽说在曹家耽搁了半个时辰,可由户部尚书亲自作陪,又是好茶好饽饽伺候着,那太监只觉得体面,并无觉得不耐烦。
这曹家四姑娘,虽没有只给哪位王爷郡王为福晋,可却是熹妃娘娘专程关照过的,听说是怡亲王福晋的外甥女,这太监一路上也多礼遇。
初瑜则在里屋,同刚才宫里回来的四姐说话。
终身大事,终于尘埃落定,四姐心理既是羞涩,又是紧张。
“既有皇后懿旨下,不是宫里,就是宗室,死妹妹在宫里可听说什么不曾?”初瑜低声问道。
四姐红了脸,摇了摇头。初瑜听了,不由有些担心,问道:“可见到宫里的贵人,有没有问过你同十三福晋是亲戚之事?”
四姐点了点头道:“今早见过皇后娘娘,听皇后娘娘提了一句福晋姨母。”
“见到皇后了?”初瑜闻言,有些意外。
因四姐候选,她也关注着宫里的动静。
皇后虽随着回宫,可一直在休养,并没有插手选秀事宜。
“是,只说是皇后娘娘召见。熹妃娘娘先前当是不知,过后还问了两句。:四姐回道。
初瑜闻言,心下大定。
有十三福晋答应在前,皇后提点再后,四姐的亲事当会如意。
外面的茶水又满了两回,曹项终于满头大汗地从衙门里奔了回来。
那太监灌了一肚子饽饽茶水,也有些坐不住了,便对曹颙,曹项道:”还请两曹大人请四姑娘出来。”
等初瑜陪着四姐从里间出来,接旨的香案早已摆好,那太监面南背北站了,打开手中的懿旨,宣读了旨意。
前面少不得一番温良贤柔的美誉之词,后一句是“指与裕宪亲王之孙,裕悼亲王三子广禄为嫡妻,择吉完婚。”
曹项以兄长身份,接了这份旨意。
曹颙早已使人预备下厚厚的银封,那传旨的内侍心满意足的离开。
天使即走,四姐便有初瑜陪着,避到内院去了。
曹颙看了看曹项道:“裕悼亲王三子,看来是裕亲王府现下承爵的那一房子弟,四弟在京城,认不认识此人?”
曹项已是带了欢喜。道:“虽没见过,却是听过其名。与宪亲王年轻早夭,留下三子,长子没站住,剩下的只有嫡出的二阿哥与遗腹子三阿哥,打小依附长房伯父生活。前年保泰行事不捡失爵,爵位就落到裕悼亲王这一房。因二阿哥是嫡出,便由二阿哥承了亲王爵位。当时有不少闲话出来,说是宗亲长辈都看好三阿哥人品敦厚,只可惜低了出身,才错过爵位。”
曹颙听了,却是觉得不对头。
满清推崇礼教,完没有因挑剔人品就乱了嫡庶的道理,传出这话的人,倒像是心存不良。
二阿哥与三阿哥本就是异母兄弟,因这闲话,更是容易生嫌隙。即便是本来手足和睦,也要各生思量。。。。。。。。。。。。。。。。。。
第十卷游龙舞一第十一卷定风波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舍得
见堂兄不语,曹项道:“这些日子,我尽担心着,怕四妹妹步了五妹妹的后尘。天家虽富贵,却不是易栖身之所,不知要受多少委屈。现下广禄阿哥虽没有显爵,可也少了多少是非。即便同王府那边关系疏远些,也不过是多几分自在,谁又敢欺负他们?”
见曹项想得通透,曹颙跟着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说到这里,想起一事道:“只怕二老太太会矢望。既求到十三福晋处,怕是她心里多少也指望,要将四妹妹高嫁。”
兆佳氏那点心思儿,何曾瞒过人。
曹项却不好讲究嫡母,便道:“母亲心疼四妹妹,总会想开的…”
现下已经是十月,即便懿旨上提及“择吉完婚”,可六礼下来,婚期怎么也要挨到明年,时间倒是从容。
这也是嫡妻与侧室、侍妾的区别,若是被指为侧室、侍妾,不过是随意选个日子,使一顶小轿上门来抬人而已……
紫禁城外,御苑,海子边。
弘历带了几分担心,找到弘昼时,他正坐在青石上,手中把着柄鱼竿,嘴里哼着小曲,悠悠哉地享受垂钓之乐。
弘历见状,哭笑不得,上前两步,在他身旁坐了,“哼”了一声,道:“不去上书房,也不去十六叔那边学差事,倒躲到园子里偷懒。”
弘昼回过头来,“幽怨”地瞥了他一眼,道:“四哥,弟弟正伤心,不自己躲着哭,还在人前掉泪珠儿不成?”
弘历被他噎得顿了一下,不解道:“既是瞧上了,跟额娘讨了就是,也不枉你念叨这些久。前几日你不是说,已经同额娘提过了么,怎么这到了眼跟前儿还有了变故?”
弘昼听他说话,也无心情再钓鱼,将鱼竿提起,扔到一边,带了几分愤愤道:“还不是因为四哥!”
弘历见他心中愤愤不似作伪,不由纳罕:“给你指人,怎么扯到我身上?”说到这里,微微皱眉,道:“莫非困曹氏的缘故?”
今上膝下皇子不多,除了己经被厌弃的三阿哥、尚小的福惠,就剩下四阿哥弘历与五阿哥弘昼两个。
皇上若是为了安抚加强大臣与皇家的关系,是会多选几家来匹配皇子。可有的时候,一家数个女儿,都指与皇亲宗室的也是有的。
就例如己故理密亲王福晋所在的瓜尔佳氏家族,出了两个皇子嫡福晋,还有数个亲王、郡王福晋与贝勒、贝子夫人。
曹家本就根基不厚,四姑娘与五姑娘这一房还是旁支,即便姊妹两个分为皇子侧室侍妾,也不算什么,哪里就有妨碍了?
“不是曹氏,是为四哥的嫡福晋!”弘昼站起身来,从地上捡了几枚石子,随后打着水漂。
弘历听了,更是糊涂。
虽说已经过了选秀初选,也有不少留在储秀宫,他也曾在生母跟前探过口风。可听生母的意思,他与弟弟的嫡妻,都要由皇父圈定,现下还没有动静。
见他混沌,弘昼也不耐烦卖关子,有气无力道:“额娘说皇阿玛提过,这次选秀只给四哥与的我选嫡福晋,侧福晋要等以后。原因自然无他,是给皇子嫡福晋体面。曹家四姑娘即便出身低些,到底是世臣家的嫡千金,有了侧福晋名分,即便在宫里,也能过得好些:若是没个正经名分,还不知会吃多少苦头。她是个安安静静的清白人,我何苦为了一己私心,让她进宫受苦。”
弘历对他的说辞,却是不易为然,道:“哪里就由你说的这样邪乎,即便名份低些,可若是往后生了小阿哥,提了位份就是,何苦这样找不自在?”
弘昼挑了挑屈,对弘历的话不置可否。
裕悼亲王广禄,说起来是同自己同曾祖父的堂兄。自己也见过一遭,白白净净的,倒是个性子温和的老实人……
弘昼长吁了口气,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拢了拢衣服,挑眉道:“四哥,天儿冷了,弟弟想吃西单牌悦和楼的锅子了!”
初冬天气,又在海子边坐了这许久,弘历也怕弘昼受寒,听了这建议.立时点头应了……
曹家,西府。
因曹家有事,文杰本想告辞,还是被曹颙留下,小两口在曹家用了下晌饭才走。这期间,李氏与初瑜始终没有叫妞妞出来相见。
世人讲究“长嫂如母”,尤其是文杰文志兄弟这样没有父母的孤儿。
可女儿家矜贵,即便是已经下了小定,有了婚约,也没有婆家人随叫随到的道理。
更不要说何氏与妞妞差不多大,本就是以新媳妇身份上门给曹家长辈请安,要是将妞妞请出来,她在曹家长辈前受礼,就有些太托大了。
妞妞也晓得,未来的大伯哥与大伯嫂今日登门,虽有些好奇,可仍老实地待在天慧房里,姑侄两起做针线。
天慧并不是受寒不舒坦,而是脸上长了癣,脸上涂了膏药,才不好出去见客。
不过,听说四姑姑从宫里回来,她还是按捺不住,对妞妞道:“小姑姑,四姑姑回来了,咱们过去瞧瞧可好?”
大家前些日子在清苑又同吃同住,感情倒是比小时候更好几分。
妞妞也牵挂着四姐,可看了天慧的脸一眼,还是有些犹豫。
天慧已经唤丫鞋拿来一方面巾,在耳朵上挂了,道:“这样就遮住了不是?”
姐姐见她如此,自然不会反对,唤了个丫鬟,往梧桐苑报备一声,便与天慧去了东府。
兆佳氏婆媳已经上香回来,听说懿旨已下,兆佳氏不由欢喜,可听说指婚给无爵的宗室阿哥,却是傻了眼。
“裕亲王府的三阿哥,不是世子的同母弟么?”兆佳氏想起一事,问春华道:“早年还听说,他们王府,兄弟几个齐心。既是嫡出,最差也要封个国公啊。”说到此处,她神色稍缓。
春华与丈夫对视一眼,看来老太太以为是已革裕亲王保泰膝下的阿哥。
保泰的原配嫡妻,年轻早夭,留下三个嫡出阿哥,正是王府的长子到三子。继福晋进门后,也生了三个阿哥,排行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