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书籍,定是寻到不少孤本;后来回京,曹寅也一直以校书刊书为乐。
旁人或许不知道,可对出身江南士林的张廷玉来说,却是晓得顾氏早年在江南的辉煌,也晓得曹家同顾家的渊源。
实在是徐元梦与曹颤平素并无往来,因此张廷玉再通透也想不到两家联姻上。
身为读书人,古书孤本都是视若珍宝,张廷玉也不例外。
平素里,因在皇上跟前当差,他加倍小心,与同僚下属多保持距离,不群不党。
若是老相爷真的能以修史之名借书,那等到自己以后参与修史时,是不是也可以遵照前例……等到散朝,不等旁人详询,十六阿哥已经随着瞢颥出来。
旁人多是关注徐元梦,十六阿哥这边,却是的向来站在曹颐立场看问题的。
在旁人眼中,是老相爷待曹颥亲近,有点折节下交的意思:在十六阿哥眼中,则是老头子“无事献殷勤”,不定在算计曹颤什么。
虽晓得曹颥不是个白吃亏的,可他晓得菖颐向来敬老,对年迈之人多有体恤,可不想看着徐元梦“倚老卖老”占曹颥什么便宜。
因圣驾移驻圆明园,所以曹颥等人轮班都是在到圆明园这边小朝。
十六阿哥也要回京,倒是同曹颤顺路,他便不急着相问。
直到出来圆明园,他让菖颥上了自己的马车,才开口详询。
十六阿哥不是外人,也没有什么相瞒的,菖颥便说了看中舒赫德,想要两家结亲之事。
十六阿哥点点头,摇着扇子道:”这倒是好事,京城几座相府,他们家是出了名的清净。徐相不用说了,若不是心思通透的,也不会经历两朝屹立不倒:就是他们家老夫人,也是个妙人。”
徐元梦还罢,同朝为官,菖颥还能的见;徐老夫人,毕竟是内宅妇人,两家先前只有除了小辈,又没有其他往来,曹颐对徐老夫人还真不熟悉。
原想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曹颐的婆母喜塔腊氏就是明事理的老太太,徐老夫人既能与之交好,想来行事为人也是个清楚的。
现下,听了十六阿哥的话,倒像是有什么说法。
“这是怎么话说?”菖颥问道。
大学府之事,曹颥先前打听了不少,可是依1日担心难免有遗漏的。
十六阿哥道:“说起来,在当时也是新闻,只是正赶巧你那是不在京,又多少内宅的私话,所以才没在意。”
是因为挑媳妇之事,大学士夫人别出一格,引得不少人说嘴。
当时,徐老夫人为庶三子选媳妇,因徐元梦当时去了“委署”的帽子,正式升任大学士,门前正是热闹。
不仅许多品级不高的人家想要联姻攀附,就是显赫些的人家,也想着舍了一个庶女,多一门清贵的亲家。
门第差不多,庶子娶庶女,这也是京城世家大族联姻的常态。
不想,徐老夫人却是另辟蹊径,只给庶子相看嫡女。
如此一来,联姻的门第一下就降低不少,也应了那一句“低门娶妇”,并不十分惹眼。
可随着徐老夫人四下相看,有心人就发觉出其中不同来。
那些家境单薄的人家,徐老夫人好似就没考虑,相看的都是家境殷实的人家。
就有人挖出来,徐老夫人前两房媳妇的根底,不管是嫡长媳,还是庶出二媳妇,也多是出自家境殷实人家的嫡女,嫁妆丰厚。
那些联姻或者攀附不成的人家,少不得说几句酸话,嘲讽徐老夫人长了“富贵眼”,笑话老太太是个贪财的。
原来说的是这个,曹颥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徐老夫人挑着嫁妆聘媳妇之事,曹颐早已知晓。
他毕竟不是古人,没有世人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
相反的,他能理解徐老夫人的做法。
身为嫡女,更晓得嫡庶之别,不会撺掇庶出的丈夫生事。
家境殷实家的女儿,多是娇养,即便门第低些,也不会行事小气,贪婪粗鄙。
以上两条,正是“家和万事兴”之道。
加上大学士府家底本就不厚,两个庶子分家另过所分得的家财也有限,有个嫁妆丰厚的妻子,即便不指望妻子的嫁妆,也能多份保障。
身为嫡母,能做到这点,可见徐老夫人是个心正的,否则也不会宁愿损了自己名声,也让两个庶子得了实惠……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前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两人不由对视一眼,都住了话。
从京城到圆明园,一路都是官道,如今圣驾移驻圆明园,往来的更是宗室显宦。
在这里驰骋,是不是太张狂了?
不等十六阿哥打发人问是哪个,便听到马蹄声近前,随即马车停了下来。
十六阿哥心中诧异,挑了帘子,却是一愣。
来人不是旁人,竟然是自己王府的侍卫。
来人已经下马,额头汗津津的,近前道:
“王爷,大管家打发奴才来寻魏侍卫,魏家来人到王府传话,说是魏侍卫之妻早产,颇为凶险,叫魏侍卫速速回家。”
十六阿哥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外的魏文志与马车里的曹颥同时惊诧出声。
看着曹颠满脸震惊,十六阿哥才反应过来,出事的不是旁人,正是菖颥的师妹庄氏。
这个时候,十六阿哥也顾不得训斥自家侍卫,看着曹颥已经是坐不住的架势,忙吩咐人预备快马。
魏文志到底年轻,脸色煞白,神情恍惚地说不出话。
见他这样子,曹颥皱眉道:“对女子来说,生产都是关卡,哪里就想到最坏?这个时候妞妞是最艰难的时候,正需要你这做丈夫的陪伴,你若是不能调整好情绪,就坐我的马车慢行,我万不敢让你这样骑马回城。若是有闪失,不是添乱吗?”
十六阿哥亦呵斥道:“平素爷瞧你也是有担当的,怎么这点小事就吓到?就不能出息一些,不要给爷丢脸!”
两人连声呵斥,魏文志眼里终于重现清明。
他伸手使劲摩挲下脸,镇定许多,同十六阿哥辞过,上马与菖颐一道回京。
一路上,首颧都没有说话。
他刚才在劝慰魏文志的时候,自己心里何曾不怕。
他是晓得女子难产的可怕,不仅是自己的妻子差点一尸两命,而且他还亲眼见过难产而亡的喀尔喀世子妃。
妞妞打落地就在曹家,与其说是曹颥的小师妹,更像是他与初瑜的长女。
菖颤心中,如何不是火烧火燎?
不过,到底经历的多了,不是那种愣头青,打西直门进了城,他便勒住马缰,同时吩咐魏文志慢行。
魏家的宅子,离曹家不远,就在西直门内。
平素短短的路,今儿却漫长起来。
真要说起来,曹颐才是个悲观的人,凡事容易想到最糟糕处。
好不容易到了魏宅,菖颥与魏文志都安耐住惊恐,大踏步地进了魏宅。
刚进大门,就有两个小厮上前,笑着道:
“恭喜二爷,喜得贵子。”
魏文志瞪大了眼睛,顾不得细问,脚步越发匆忙。
曹颥却是将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不管先前怎么凶险,看来都应该过去。
否则,当家主妇真有凶险的话,家里下人也不会是这番氛围。
曹颤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金瓜子,丢给那两个小厮道:“你们二爷着急看儿子,稍后会有赏赐下来。”
不管是曹家出来的下人,还是这边另买的,多认识曹颥,忙躬身谢了赏赐。
这会儿功夫,魏文志早就没影了。
曹颤想了想,问道:“我夫人可是在内宅?”
其中一个小厮回道:“在呢,早在二奶奶发动,我们老太太就使人请了大夫人过来。”
曹颗点点头,脚步也放快几分。
待进了内院,初瑜已经得了消息,打发身边大丫鬟舂霞迎了出来。
曹颓迫不及待地问道:“平姐儿可还平安?”
春霞却没有应答,面露犹豫之色。
曹颧心下一禀,脚步越发快了。
眷霞直接将曹颥带到上房,进了屋子,便见初瑜脸色惨白地在炕上歪着。
桂娘脸色亦十分难看,原坐在炕边,见曹颐进来,连忙起身。
曹颥对桂娘点头见过,随即看着妻子道: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平姐儿有什么不好?”
初瑜却是展颜笑道:“平姐儿虽遭了些罪,可佛祖保佑,终是平安地产下一个哥儿,陈太医刚才来过来,留了方子,说是好生调理就无大碍。”
这下轮到曹颐迷糊:“既是如此,夫人怎么还威了这样……莫非是吓到了……”
听了他这话,初瑜眉头一皱,脸色越发难看。
春霞见状,忙端了痰盂过来。
初瑜呕了几下,吞了几口秽物,才抚了抚胸。
这时,曹颥才发觉,屋子里气味浑浊,有酸腐之气,加上舂霞的利索,想来初瑜吐了不是头一遭。
曹颥眼睛一亮,视线不由挪到初瑜的肚子上。
桂娘见他们夫妻有话要说,寻了个由子,避了出去。
初瑜察觉出丈夫的异样,撇了他一眼,道:“老爷乱想什么呢,不是因这个!”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摆摆手打发春霞与春雪下去。
曹颥坐在炕边,也露出几分慎重,道:
“是妞妞有什么后遗症,还是你有什么不舒坦?”
初瑜摇了摇头,道:“都不是,而是……而是我做了一件……一件骇人之事,自己将自己吓到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佛心
听了妻子的话,曹颤眨了眨眼,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到底能有什么,会让妻子自己吓到自己。
初瑜犹豫了一下凑到曹颥近前,低声道:
“妞妞胎位倒置,实在没法子……眼看着母子都不好,我便用了剪刀……那里……那里切了一……“曹颐闻言,望着妻子,倒吸了一口气。
见丈夫如此震惊,初瑜神情越发忐忑,垂下眼帘,道:“不管老爷是否怪我,再来一回……再来我一回我还是会这么做……“曹颐忙摇摇头,道:“赞你还来不及,有什么可怪罪的?多少产妇,都是熬不过胎位倒置的坎,落到母子皆亡的下场……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有魄力……”
初瑜已是红了眼圈,道:“我也不晓得怎地,到了这边见妞妞不好,产婆说是胎位倒置,我鬼使神差地就想到恒生身上……眼看着羊水流得差不多,妞妞眼见着要昏过去,再不决断,母子两个都不好,我就自作主张一把……”
妻子的魄力,让曹颐心里赞叹不已。
其实,这个时候,他想问的,是妻子用没有酒精,过后用的什么药消炎。
不过,妻子向来仔细,陈太医又来过,这些细微之处也就无需自己再操心多问。
毕竟这伤处在紧要位置,即便他与妞妞关心亲近,也不好相问。
可夫妻两个都晓得,初瑜的选择无错,行的也是正确之举,可却是得瞒下的。
大学士夫人不过是给庶子挑了略殷实的妻家,就背上“贪财、粗鄙”的名声,初瑜敢在产妇身上动剪子,什么样。
“一人成虎”
.….一J_子”的话来。
流传出去,还不知被人传承.说不定就能传出“刨尸产葺颥不在乎自己被人说嘴,却不愿妻子受世人指责。
初瑜即便在紧急状况之下,也顾着分寸,产房里留着的是首府早时被打发过来的两个嬷嬷,并没有留旁人。
即便是桂娘,也都被寻由子隔在外面。
等到同陈太医求方子问药时,也隐下这一茬。
毕竟,孕妇产道撕裂,也是常有的。
见妻子身上紧绷绷的,想来还是为妞妞的事情后怕,曹颓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