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曹进来,初瑜转过身来,笑道:“额驸回来了,今儿落衙却早!”
曹上前两步,站在篮筐边上,用手提溜了一只螃蟹,道:“九雌十雄,正是吃雌螃蟹的季节。好大一筐,得有二三十斤吧?”
初瑜道:“刚使吊秤量了,将将三十斤。这边已经分出几分,寻思往先生、田嫂子、魏管事、郑管事、老管家这几处送些个。额驸向来不爱吃这些,咱们院子就少留几斤可好?”
边上的喜烟、喜霞几个,都望着螃蟹露出几分欢喜,巴巴地望着曹,想着这边能留多少。
曹见了,不禁好笑,对初瑜道:“既是大家都喜欢这个,明儿打发人再两筐就是。如今正是蟹黄肥美的季节,敞开了吃两回又有什么?”
初瑜却是有些个意外,看着曹道:“这两年不见额驸吃鱼,河鲜也鲜少用,还当额驸不爱吃这个了!”
曹低头道:“别的还好说,螃蟹却是要吃的。留下几斤,剩下的往各处送吧。除了这几处,下边人分不到的,明儿买两筐再补。咱们这院子,今晚就吃它了。”
初瑜打发喜烟她们往各处送去,夫妻两个进了屋子。
曹换下官服,道:“二婶还算行啊,晓得给咱们送一半!刚才还说起你了,让我多陪你说话。瞧着她心里,倒是待你真好。”
初瑜点点头,道:“二婶那性子,也跟孩子似地,哄着顺着就少些是非。面儿上虽说严厉,却不是硬心肠之人。今儿从侍郎府那边回来,说起如慧来,瞧着二婶的话中之意,还是想要联姻的。却是不晓得,是属意小二,还是小三了!”
曹听了,有些意外,道:“二婶前些日子不是还念叨那边不该瞒下如慧的病情么,怎么今儿又改口了?”
初瑜帮曹收好官服,道:“谁晓得呢,许是顾念亲家老爷的情分上。二婶提了好几次,说是在娘家,嫡亲的只有这个哥哥,向来又是照拂她的。”
不管是曹颂,还是曹项,曹都不赞成这亲事。
姑表兄妹,实是血缘关系太近了,叫人不放心。
他微微皱眉,寻思找个什么理由,劝劝兆佳氏,就听初瑜道:“额驸,要是二婶要说给二弟,那静惠那头可怎生好?还不晓得二弟会怎么闹,想想都叫人觉得头疼得紧。”
曹苦笑道:“怕是马上就要头疼了,今儿小二就拉着我往董鄂家去了,瞧着他地意思,这就要同二婶摊牌了。先看看他们娘俩地章程再说,咱们现下也说不上话儿。”
初瑜叹了口气,道:“要是老爷太太在这边就好了,到底是长辈,由他们劝着,二婶那边儿还好说些。”
提起父母,曹想起儿子,道:“再过半月,天佑就两生日了,想来也是满地跑了。若是年底能请下假就好了,咱们回江宁看儿子去。”
初瑜听了,面上不由带了几分欢喜,随即迟疑道:“额驸是堂官,衙门里怎好离开,这假岂是好请的?”
曹笑笑道:“衙门里轻省着,都是一个差事,两个官儿,就是我不在,也不碍地……”
第十卷 游龙舞 第四百五十二章 福祸(一)
等曹换好衣服,同初瑜一道往松院看曹硕时,兆佳氏已经坐在炕边,跟曹硕喋喋不休地念叨着。
曹硕半坐在炕上,低着脑袋,老实地听着,也不吱声。
见曹他们夫妻进屋子,兆佳氏才收了口。
瞧见堂兄、堂嫂来了,曹硕想要下炕来见礼,曹摆摆手,道:“快好生躺着,都是自家人,折腾那些虚礼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曹心里也有些唏嘘。
早年他刚到这世上的时候,曹颂还是顽童年纪,曹硕在咿呀学语。如今这兄弟两个都长成了大小伙子,曹还真有几分做家长的感觉。
曹硕坐在炕上,欠身道:“大哥,大嫂!”
曹颂原坐在地上的椅子上,如今已经站起来,将座位让给哥哥嫂子。曹坐了,初瑜只是往边上站了,听着他们兄弟说话。
曹见曹硕好些,问了问医药饮食上。
兆佳氏在旁,原是有话说,看了曹硕几眼,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开口。
众人在这边坐了一会儿,待丫鬟给曹硕送上药来,便都出来了。
出了松院,兆佳氏转过身对曹同初瑜道:“你们是做哥哥嫂子的,我正好有些事情要同你们商量。侄儿媳妇这边儿,怕是要劳烦劳烦。”曹同初瑜对视一眼,都不明白兆佳氏话中之意。只是路上也不好多问,两人便口中应着,随同兆佳氏到芍院。
待坐到炕上。兆佳氏吩咐曹同初瑜坐了,而后看着曹颂道:“你瞧上的到底是哪家儿的姑娘,今儿也当同我们说说。要是门第相当,就请你嫂子帮着相看相看!”
曹颂也是预备今儿要说的,但是门第这块却是有些不好措辞,便道:“是温顺公府地旁支,她阿玛生前任宫里的侍卫。”
前面还好,谁不晓得董鄂氏温顺公是大族。他家出来的姑娘多是要选秀,留着宫里给皇子皇孙同宗室们指婚的;后边的这一句,听得兆佳氏却有些皱眉,问道:“既是没了父亲。那祖父是什么官阶、什么爵位?还是跟着叔叔伯伯过日子?”
曹颂低头道:“跟着她伯伯过日子,她伯父早先在外头任总督,如今荣养了!”
“总督府的侄小姐!”兆佳氏沉吟了一下。转过头问曹同初瑜道:“你们是当哥哥嫂子的,还得劳烦多操操心,帮着打听打听,品貌如何。要是姑娘家教好,少不得还要请侄儿媳妇帮着去相看相看。”
曹同初瑜听兆佳氏这般说,虽说觉得有些不妥当,但是曹颂在旁巴巴地使眼神求着,两人也不好多话。便含糊着应下来。
虽说这一年来兆佳氏没少为儿子的亲事思量,但是这真到了眼么前儿,她也有几分心里没底。
这个时候结亲,讲究地“高出低进”,媳妇要娶门第低的,姑娘要嫁门第高的。兆佳氏虽说寻思为儿子们寻个好亲事,算是助力,但是也怕自己老了老了,还要看媳妇眼色。
真要是那样的话。好强了一辈子地兆佳氏怎生受得了?
待众人出去,兆佳氏让绿菊装了烟,抽了一口,对绿菊叹道:“要是老爷在就好了,何须我操心这些个?就是大老爷、大太太在京里也好啊,总算能商量着来。”
绿菊应道:“大爷同大奶奶素来疼二爷,也会帮衬着的。太太就放心好了!”
兆佳氏抽了一口。道:“也不单单是为你们二爷,哎……”道:“哥,嫂子,就帮弟弟这一遭吧!”
曹皱着眉,一时不晓得说什么好。
虽说先前也想过帮静惠寻个好亲族收养照拂,再谈亲事,但是因关系到静惠同曹颂的终身,不好鲁莽,便想着寻个更妥帖地说辞。
曹颂这边,却像是晓得了兆佳氏的软肋,用“公府旁支”、“总督侄女”两顶大帽子砸下来,使得兆佳氏再无话说。
只是这婚姻大事,不是蒙一次就成了。
毕竟居家过日子,要是亲事成了,往后婆媳相处,倘使兆佳氏怪罪起来,遭罪的还是静惠。
曹颂见哥哥没应声,急得眼泪都要出来。
他到底大了,骂不得,打不得,曹也甚是头疼,道:“往后过日子,你是想要媳妇儿受罪,还是想要忤逆亲娘。这可从没听说过谁家,是蒙着自己的父母娶媳妇的!你怎么想的?将门第说得这般高,二婶期望越大,将来越是失望。还不若说个中不溜的家庭,咱们若是托人也好托。”
曹颂带着几分可怜兮兮道:“母亲念叨了表妹半天,弟弟怕这边儿说得低了,让母亲觉得不如那头。”
公府那边如今袭爵的是温顺公何礼地五代孙,说起来是静惠的堂兄,平素同曹家并无往来。
要是换做其他家还好,托人去说一声,不过是挂个名义的亲家。曹家是伯爵府,曹寅父子又都是天子信臣,一般人家都会乐意同曹家结亲。
温顺公府那边,却是同八阿哥、九阿哥走得近,那可是曹唯恐避之不及的。
其他人家,却是要看伊都立或者傅鼐那边。结亲不难,只是这往后过日子,并不是容易事。
曹真不耐烦操心这些个,瞪了曹颂一眼。他心中也犹豫着,想着帮衬曹颂,又怕曹颂没长性,耽搁了静惠。
不过。看到茶几上搁着的荷包时,曹想起觉罗氏送的那件串珠。他从荷包里取出来那手串来,递给初瑜道:“这是老太太送天慧的百日礼,说是开过光地,看是不是挂到摇篮边!”
初瑜接过,见是个古物,道:“这……是不是太贵重了,那边儿。不是听说日子并不宽敞么?”
曹点点头,道:“没法子,老人家执意要给,推也推不得。这串珠子。换了银子,在城外能置两晌地了。咱们也不能白收了,想个能出息的回礼才好!”
初瑜收起放好。道:“想来也艰难,就剩下她们祖孙两个,无依无靠地。怕是老人家心里,委实放心不下的,也是静丫头的亲事。”
曹闻言,想起静惠向来给人的印象柔弱乖巧,横了曹颂一眼道:“静丫头怎么说,可是瞧得上你?”
曹颂摸了摸后脑勺。嘟哝道:“她说自己是平民丫头,配不得我。”
初瑜看着手中的珠子,想着静惠平素的善良,心下一软,笑着说道:“不过是碍个名分,寻个娘家罢了。静丫头家虽说不如先前,但是亲族众多。或许他们势力,待老人家同静惠疏远了,要是咱们使人去说。看在这边儿府上地情分上,也断没个不依地。”说到最后,看了看曹,道:“是不是,额驸?”
这却是同曹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曹倒不怕给静惠寻不到出嫁地地儿,而是担心自己这个弟弟糟蹋了人家姑娘。
他看了曹颂一眼。实在是素日曹颂太过孩子心性。使人安不下心。
曹颂见嫂子口风松了。脸上已经现出欢喜,被哥哥看一眼。又收了回去,喃喃道:“哥……”
曹面上带了几分正色,道:“我告诉你,小二,没人能老纵着你,既是你这样求来的,你且要惜福……”
到了吃下晌晚地功夫,曹寅同侄儿曹一道回来。
外间炕上,已经是大包小包,都是天佑平素所用之物。天佑则是坐在炕头,趴在炕桌上,摆弄着七巧板。
见到祖父同叔叔回来,小家伙将手上的七巧板撂下,伸着胳膊要抱。
曹寅上前接到怀里,往高举了举,道:“今儿都做什么了,有没有想祖父?”
天佑“咯咯”直笑,张开嘴,露出了一口小白牙,奶声奶气道:“同祖母往库房藏猫猫了,想喊祖父同五叔去,好玩儿呢。”曹寅听了不解,疑惑地瞅了瞅李氏。
李氏道:“库房有不少金银器,都是用不上的,想着叫人一道运到京中去,老爷不是上次提儿置办祭田么,也没有老让儿子开销地道理。”
见伯父伯母说话,曹上前去,将天佑接过来,抱到炕梢玩儿去了。
曹寅听了李氏的话,点点头,道:“嗯,这边的东西,是要规整规整了。我已经写了请辞折子,若得万岁爷恩典,许是到年底就能回京养老了!”
李氏还当自己听差了,怔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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