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足不出户,怎么能淘换来这茶来?
是小和尚从十三阿哥府淘换来的?曹颙看了智然一眼,智然却也望着茶汤,没有既可品饮。
李卫已经喝了一盏茶,看着茶盏,笑着说道:“这委实太精巧了些,只能装大半口,真是品茶了。”
老和尚笑眯眯地李卫道:“李施主,何为大,何为小?”
李卫被问得懵,讪笑道:“大师傅说得蹊跷,这大小多少,不是一眼就能瞧得出么?这茶壶为大,茶盏为小,这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老和尚笑着点点头,道:“李施主说得不假,这大小多少,有的眼睛瞧得出,有得却是瞧不出。茶壶比茶盏大,水壶比茶壶大,然也有比这水壶更大之物。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的不外如是。”
李卫虽不晓得老和尚为何说这个,但还是笑着听了谢过。
老和尚笑着说道:“不当谢,只望李施主日后,能记住老衲今日之话。”
李卫道:“谢过大师指点,小子记下了。”
智然与曹颙边上听着,却是想法各异。
智然想着老和尚的说辞,看是否能编到佛书中去;曹颙则是想着老和尚话中的玄虚,似乎在规劝李卫以后不要骄傲满。
莫非,老和尚真有些门道,能瞧出些什么来?
曹颙还在纳罕,就感觉有视线望过来。
老和尚已经看着曹颙,却是没有马上说话。
曹颙端了茶盏,搁在嘴边饮尽,打算说两句话便先出去。茶是好茶,东西是好东西,但是气氛却是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智然见老和尚神色不对,心里生出几分古怪,低声问道:“大师傅,可有什么不对?”
“曹施主,不为当世之人。”老和尚念了一声法号,道。
曹颙闻言,身子已经僵住。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纵然是希望有个人,能晓得自己异样地身份,同己多沟通沟通,但是这样被直接说出来,还是让人没底,忍不住生出戒备之心。
智然还在琢磨老和尚话中之意,李卫在旁,已是笑道:“大师莫非也听了外头地传言,如今却是有不多人当曹颙爷是观音菩萨座前的善财童子,就差供奉起香火来。”说着,眼光扫到茶水,道:“对了,之前还有传说是茶童子地,左右不是凡人就是。”
老和尚听了,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李卫的说辞。
曹颙看了一眼老和尚,心里倒是真地生出几分求解之心,开口道:“大师。小子正为俗务缠身。已是不觉陷入执着,当如何修身养性,还望大师指点迷津!”
“阿弥陀佛……”老和尚颂了佛号,道:“曹施主不是执念,而是太通透了些。心就凉了,只识腊月严寒。再无三春之暖。”
曹颙听了,张开己的左手,看了一眼上面地“地纹”。
那还是早年在上书房做陪读时,被十六阿哥拉着,在城里闲逛。鼓楼那边出来一个算命摊子。人人都夸说灵验。
十六阿哥好奇,便拉了曹颙前往。
给十六阿哥只说是富贵荣华,贵为王侯。十六阿哥只是一笑,没有说什么。
曹颙心里是不信这个地,但是被十六阿哥拉着,也就伸出手去,让对方看了看。
那人看了曹颙的手掌。指了指“地纹”。摇了摇头,露出叹惋之色。
十六阿哥怕曹颙心里不舒坦。呵斥了那人两句,便拉着曹走了。
曹的“地纹”。照寻常人短了不少。
因这个,曹颙原还担心。己会不会真按照后世所知的,康熙五十三年末还是康熙五十四年春病故。
却是熬过来了,心里就比过去踏实不少。
如今被老和尚勾起旧事,曹犹豫了一下,将左手伸到老和尚面前:“大和尚,我只是寻常人,爱惜性命,情世故,却看不破生死,如何解?”
老和尚扫了一眼曹颙的掌纹,慢慢地垂下眼睑,沉声道:“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生即使死,死即是生。曹施主两世为人,还不晓得祸福相依的道理么?看曹颙施主面向,本是早夭之相,只因经了死关,才活了……”
曹颙听了,却不晓得是该心安,还是苦笑了。
莫非,己想要活到寿终正寝,就要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不成?这也太折腾人了……
李氏笑眯眯地从初瑜手中结果签筒,双手递给高氏。
高氏拜了半日佛,心情也好上不少,笑着摆摆手,道:“你们求,老婆子都土埋半截子的人,还求这个做什么?”
李氏这才毕恭毕敬地跪在佛前,掷了个签出来。
上书:第七枝,中吉。
画了一副古人像“仁贵归家”。
下有签语四句:
秋来征雁向南鬼,红叶纷纷满院飞。
砧捣城头声切耳,江枫如火在渔矶
李氏看了,却是百感交集。虽然她不是王宝钏,没有苦守寒窑十八,但是夫妻两个早些年却是聚少离多。
就算丈夫人在江宁,在织造府,夫妻两个也是相敬如宾地时候多。
像如今这样,一起照看长孙幼子为乐,却是想也不敢想的日子。
她双手合十,暗暗祈祷,丈夫能平安长寿,孩子们身体康健。
李氏掷完起身,招呼其他人来掷签。
兆佳氏因李氏掷出好的来,怕己掷出不好的触了霉头,就没有支。
曹佳氏身份贵重,行事不好专,讲究的避讳也多,就推让开来,没有接签筒。
初瑜接着掷了,上书第四十四枝,中吉。
上面画地是“唐天宝评花”。
四句签语:满园春色斗新妆,意似争妍夺国香。到底是谁居丽,牡丹艳冠百花场。
虽说不过是中吉,但却是说的春风得意的好兆头,初瑜也甚是满意。
接着,静惠、田氏、怜秋等人,都各掷了。
最好的就是个“下吉”,其他的都算平平。
轮到韩江氏,却是掷出个“下下”签来。
上面画的是“太白捞月”。下边四句签语:蜃楼海市幻无边,万丈擎空接上天。或被狂风忽吹散,有时仍聚结青烟。
韩江氏淡然一笑,放下签文,从容起身,对着观音像拜了几拜。
就见有知客僧过来,道是有其他王府女眷也要过来求签,问两相是否相见,是在这里相见,还是去院那边相见。
曹佳氏闻言,问道:“是哪个王府的福晋到了?”
那知客僧回道:“是简亲王府的大福晋并几位侧福晋到了……”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一十七章 宿命(下)
按照品级来说,简亲王福晋身份最尊,是否待客,哪里待客都应她拿主意才是。
因曹家是故交,从曹佳氏、曹颙这边算,李氏与高氏是长辈,所以她才请知客僧来问讯。
曹佳氏闻言,晓得是完颜永佳到了,脸上添了几分欢喜。在各王府女眷中,曹佳氏同完颜永佳的关系甚好。
只是完颜永佳知礼相问是相问,这边却是不好托大,等着对方过来。
曹佳氏想了想,对李氏道:“母亲,是简亲王福晋到了,咱们过去请个安吧。她不是爱摆架子的,未出阁前同三妹妹交情甚好。”
李氏听了,道:“是这位福晋啊,正月里见过一遭,经月未见了,当见见。前些日子长生百日,她还送了重礼过来,还没有致谢。”说着,转过身来,询问高氏的意见。
高氏不愿应酬,却是不耐烦动的,道:“你们去,我们娘们再到后殿拜拜。”
李氏晓得她的脾气,便没有多求。
曹佳氏便又转过神来,同初瑜商议了两句,便对知客僧道:“劳烦师傅传话,我们这就往斋院给福晋们请安。”
知客僧下去,曹佳氏看着这眼前的女眷。
李氏、兆佳氏妯娌要过去,初瑜要过去,静惠是简亲王府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的外甥女儿,也当过去请安。
剩下地众人。身份各异。却是不好贸然前往。就留着高氏身边去后殿拜佛。
斋院中。完颜永佳坐在炕上。看着女儿吃这里地素饽饽。
完颜永佳所出地六格格。穿着银红色纳绸袍子。带着牡丹纹地金项圈。看着甚是乖巧可爱。
她拿着一个饽饽。看了一眼站在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身后地讷敏。咬了咬嘴唇道:“这个。不是小姑姑最爱吃地么?”说着。已经伸出小手。将饽饽往讷敏方向举着。
讷敏看了完颜永佳一眼。见她不说话。上前一步。对六格格道:“真儿吃吧。姑姑不吃。”
真儿闻言。将手放下。回头看了看完颜永佳。又看了看讷敏。拉下小脸道:“姑姑生真儿地气了么?怎么不回来。不跟真儿玩了?”
讷敏满脸涨得通红,已经湿了眼圈。
其他几位侧福晋、庶福晋乐不得看笑话,不过碍于嫡福晋的威严,没有人敢笑出声来,但是脸上却古怪得很。
讷敏自是能察觉出完颜永佳地冷淡与别人的敌意,想着自己处境尴尬,脸上终于落下泪来。
“小姑姑……”真儿见了,忙上前去。抓了讷敏地袖子。道:“小姑姑怎么哭了,是想家了么?”
讷敏闻言。眼泪越发止不住,使劲地点了点头。
真儿的脸上露出几分难过。眼圈也跟着红了。
完颜永佳掏出帕子,擦去真儿嘴边的点心碎屑。而后对讷敏道:“既是想家了,就打发人回去看看,又算什么。一会儿见了平郡王府与曹家的女眷,咱们就用斋饭,这里的素什锦豆花是你最爱吃的,多吃些。”
虽说声音不大,但是话音中却少了寒意。
讷敏地眼泪又流出来,上前两步,走到完颜永佳面前,喃喃道:“表嫂,我,我……”
哪里又是说的清楚的,她少年失母,这几年在简亲王府,心里也是将完颜永佳当成母姊来敬、来依赖地。
完颜永佳见她如此,心里倒是添了几分不忍。
倘若雅尔江阿真疼惜她,她的处境还能好些。可是他哪里是常情的人呢,自打那次酒后乱性,就再也没有在后院留宿过,更不要说去探望讷敏。
完颜永佳心里不禁自嘲,自己到底不是块石头摆设,原来也是有心肝的,晓得会恼。怕是落到伊尔根觉罗氏等人眼中,自己也成了“妒妇”。
她生性高洁,却因守孝误了婚期,指到了简亲王府。
夫妻两个,却是连貌合神离都算不上,真真是“相惊如冰”。
到底是命,完颜永佳倒是羡慕起娘家父母来。虽说老两口两个没事儿老拌嘴,但也算是白头偕老。
正想着,外头已经有人来报,平郡王福晋、和瑞郡主与曹侍郎夫人到了。
完颜永佳闻言,起身迎了出去。
伊尔根觉罗氏等人见了,跟着后面出迎。
众人一番厮见,重新回到屋子里坐下。
李氏谢过前些日子的百日礼,曹佳氏却是搂着真儿不愿撒手:“真是好相貌,与福晋倒是一般无二。要是我家福敏在,指定要赖着六格格不撒手。”
初瑜同真儿两人说起来,算是远房姊妹,年岁相差的却大。初瑜见她活泼可爱,想着天慧,心里也添了一段愁绪。
伊尔根觉罗氏则是抽空问了静惠几句家常,颇有些亲长的慈爱。
屋子里一片其乐融融,看着甚是热闹……称为关帝殿。
这在寺庙里,关羽是作为寺院的守护神,供信徒参拜的。但是落到韩江氏眼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