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方听到十四阿哥道:“罢了罢了,随你,天大的功名送到你眼巴前,你都不要,往后不要埋怨爷不提挈你就好……”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二十八章 喜讯
圣驾二月十八巡幸畿甸。自畅春园启行。
内务府这边。也已定下日子。内务府总管曹颙二十五出京。往热河负责修缮行宫之事。内务府随行属官中。有营造司主事董长海。奉宸院员外郎曲峰。还有本堂的郎中伊都立。
按照计划。圣驾到抵热河前。曹颙将率内务府众人。负责行宫修缮等事务;圣驾到抵热河后。曹将随扈御前。
算算日子。却是要九月底才能回京。
虽说带初瑜出京之事。在宗人府那边已经报备。御前也打了招呼。但是毕竟是“出差”。带着的随从。也不好太多。
智然要求佛。见见黄教大师的风范;蒋坚为幕僚。自是要跟随幕主;李卫打着同蒋坚学幕的名义。也是要跟去的。魏黑、郑虎、小满等人不必说。还有曹甲、曹乙等四人。
内宅中人。因要带着天慧。所以天慧身边的奶子丫鬟要跟着。榕院两位姨娘要照看妞妞。田氏要照看左成、左住两个。都抽不开身。
曹颙与初瑜原是想邀紫晶同往。但是紫晶却要照看天佑、恒生起居。
这样一来。却除了梧桐苑的丫鬟婆子外。就是几个婆子媳妇子跟着。
饶是如此。男女都算上。也有数十人。十多辆大车。曹颙开始还觉得有些惹眼。寻思要不要分批行路。不过随后一想。自己好逮也顶着和硕额驸的帽子好几年。何必再这个时候找不自在。毕竟是通禀了过康熙与内务府的。并不是私自携眷出京。
曹颙能这般自在。其他的内务府属官出京。却只能带长随小厮了。
别人还受得。伊都立哪里受得了这个?
但是年前他正为女人之事受贬。如今哪里好明目张胆地再犯?
幸好热河那边。他父亲生前也是常随扈的。置办过宅子。因此。内务府这边定了行期。他便打发妾杨氏带着几个婢女先行出京。
启程日子临近。初瑜却有些不安起来。
毕竟要出半年。别人还好说。天佑与恒生兄弟两个还年幼。她这做娘的。心里实放心不下。
因此。她便同曹颙商议。能不能天气暖和了。让天佑他们也过去。这样紫晶、田氏与榕院两位姨娘也能跟出去透透气。
孩子们渐大了。曹颙也不想将他们圈在院子里养。不过毕竟不是十里八里的距离。数百里行程。对孩子们来说。实是辛苦了。所以。他也犹豫着。拿不定主意。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悲观。他地心里。原本有些忌讳儿子;必竟对于曹家长房这一支来说。在长生落地之前。曹与天佑是唯二的血脉。
要是父子两个出了闪失。对曹家长房是致命打击。
有的时候。不是畏惧死亡。是放心不下活着的人。或许会被讥笑为胆小鬼。但是保全自身。不死在父母亲身前。也是一种孝道。
有了长生后。这种忌讳就少了许多。
曹颙虽不是信奉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种教条之人。但是想着儿孙对父母亲的意义。心里也颇为负担。
七阿哥听说女儿、女婿要往热河小住。便使人将曹颙叫去淳郡王府。问了他们热河住处安置地情形。
曹家在热河没有私宅。七阿哥是晓得的。所以他吩咐曹颙住淳王府的园子。
虽不晓得今年往热河随扈的名单。有没有自己个儿。但是七阿哥还是希望女儿、女婿住得舒坦些。再说。就算他随扈。那边的园子也住得下。
亲长好意。曹颙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就算他们夫妇两个。到了热河。便能寻到合心地宅子。但是收拾入住也要些时日。暂住王府花园正是便宜。
这一番折腾下来。曹颙倒是对京城生出几分留恋来。好像有些舍不得走了。
说起来毕竟京城府里是万事方便。
不过想着京城的郁闷日子。曹颙还是期待出门透透气的。要不然一年到头来。脑子里就想着阴谋诡计。人也变得阴狠无趣了。
自保是为了求生。学会适当地手段。也是为了能屹立不倒。但是要是人心扭曲了。整日里不在想着别的。眼里只看到算计与阴谋。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府里有个真和尚智然加上居士蒋坚。曹颙的心境倒是越来越平和了。
对于当面斥责他、辱骂他之人。曹颙生并不是怨气。这个世上。除了父母。没有谁有义务对你好。
既是入了社会。人与人之间。就有各种不同情绪与心情。被喜欢、被接受与被厌恶、被拒绝都是人之常情。
那些藏头露尾、不敢露出真面目之人。曹颙心里只觉得可怜。
或许他们真实身份是人前的君子。儒雅可亲。待人温煦。但是私下里却是尖酸了些。他们却弄出小动作。使些小手段。无事生非也好。听风就是雨也好。污蔑、诋毁别人的人品。
那样子。像是要将别人贬低为一堆狗屎。心里才爽快些。却不晓得。恶语伤人。先脏的是他们自己的嘴。再污秽的是他们自己的心。
对于这些口出恶言、心怀恶意之人。曹颙则更是没有什这样一来。却是无欲则刚。
正如寒山与拾得的对话。“世间有人谤我、辱我、轻我、笑我、欺我、贱我。当如何处治乎?你且忍他、让他、避他、耐他、由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除了康熙与四阿哥这两代帝王之外。其他人。曹颙也没有可畏惧的。其实。这些日子。没事的时候。他心里也在琢磨。想个什么法子限制皇权。
要是君王不能随心所欲掌控臣子的生死荣辱。那才是和谐社会。
不过。却是做梦一般。
如同做梦一般的。还有天佑与恒生小哥俩。
听说父母要带着妹妹出门的消息。小哥俩原还以为大家都有份。欢喜不已地来梧桐苑问询。
曹颙与初瑜才用了晚饭。正说起给弘倬的贺礼。除了给新妇地金玉首饰外。还给弘倬预备了一份厚厚的银封。
虽说淳郡王府现下还没有请封郡王长子。但是不管是府里、还是府外。都已经将弘曙视为王府继承人。弘倬同弘曙同母所出。却只是等着分家。兄弟待遇天差地别。
虽说他脾气燥些。但是性子单纯。在初瑜地两个同母弟中。同曹颙亲近最晚。却也最是让人操心。七阿哥没少训斥他。最严重的一次。还行了家法。动了鞭子。弘倬有次忍不住。离家出走。就躲到姐姐这边来。
曹颙不缺钱。初瑜也不是小气地。两个人给弘倬预备礼。当然是实用又丰厚的。
见儿子们来请安。夫妻两个止了先前的话。问起他们兄弟的功课来。
瞧着恒生支吾的样子。不用说也晓得。他的《百家姓》还没有进展。天佑那边。也直说自己笨。会背地不多。
听了这话。曹颙与初瑜对视一眼。却是有些不解。
之前西席不只一次地夸过天佑聪敏。曹颙还没什么。曹寅却是欢喜不已。直道长孙有乃祖风范。
小小年纪。天佑倒是晓得谦虚起来不成?
曹颙看着长子。寻思儿子为何这般作答。是夫子言传身教。还是学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了。
恒生已经涨红了脸。低声道:“哥哥学问很好。夫子今儿还赞了哥哥。说哥哥复习完《三字经》、《千字文》。当学论语了!”
天佑说谎。曹颙想到此处。不由皱眉。
虽说人生在世上。没有几个没说过谎地。但是年级这丁点儿。就开始对父母亲说谎。却是当管教。
察觉出他的不快。天佑有地脸上。底下了头。道“儿子已同夫子说了。先不学《论语》。要再复习《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以后再说《论语》。父亲不是有言。做学问要扎实……”
瞧着他的小模样。自己说起来都心虚。
曹颙倒是不怪他说谎了。而是怪他说谎都不会。毕竟清朝算不是什么文明社会。君子是不吃香的。
这样想着。曹的眉头皱得更紧。
莫非真是父子血脉是天敌。每次面对天佑与恒生时。曹颙的心情都不一样。对于天佑。多是挑剔与不满;对于恒生。却是多是怜惜与宠溺。
想到此处。曹颙不由愕然。
莫非自己没有拿恒生当亲生儿子。所以才宽容许多。不应该啊?恒生是他亲手接生。小时候又养在梧桐苑。
在他眼里。恒生同天佑、天慧一样。都是至亲骨肉。
这个时候。曹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对他。同对曹顺、长生也是不相同。莫非。这就是身为长子所背负的长辈的期待?
见曹颙沉着脸。不说话。天佑已是露出几分惧怕。不敢言声。
恒生上前一步。道:“父亲。哥哥是为了恒生。怕学得太快了。恒生跟不上。”说到最后。眼睛里已经往下掉泪不会背书。拖了哥哥后么。“总会背的。”初瑜心疼儿子。忙拿了帕子。给恒生拭泪。
恒生哽咽着。天佑也顾不得怕曹寅了。凑到弟弟身边哄道:“我早说了。我也不是这些天会的。早年祖父教过我。那些我早就会背。不算什么本事。等你将这几篇都学了。咱们一起学。谁快谁慢。还说不好。你还没比。怎么就投降了。小心叫左成笑话。”
“姑姑也教过我。我还是记不住。”恒生对天佑道:“我不同哥哥比。哥哥最聪明了。我力气大。给哥哥提书箱。”
“哪有哥哥让弟弟提书箱地。要是没人提。也是我提才是。”天佑笑着说。
小哥俩倒是真有几分“兄友弟恭”的模样。初瑜摸了摸天佑的头。又摸了摸恒生道:“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功课不着急。学得慢。咱就慢点学。”
这些话。却是曹颙也想对他们兄弟两个说的。毕竟他们这样的家庭。并不需要子弟走科举之路。光耀门楣。
读书识字。只当孩子们修身养性、增加见闻之用。
只是这些话初瑜既已经说出口。曹颙这边也不用重复二遍。
初瑜还在想怎么开口同儿明天离京之事。天佑已经仰着小脸。问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要是咱们出门。那夫子怎么办?夫子整天板着脸。就给我们说书时。才好些。”
初瑜一时语塞。看了丈夫一眼。才道:“天佑啊。学习是不能停下来地。你看你四叔、五叔。还有你的几个小舅舅。不是都要读书么?你父亲是要出去当差。母亲过去侍奉你父亲。你妹妹还小。不用读书。所以带着你妹妹去。你同几个弟弟。还要留在家里读书。”
天佑与恒生颇为意外。天佑想了想。小心问道:“母亲。那什么时候回来。要待几日?三日。还是五日?”
恒生则是皱着小脸。走到曹颙身边。牵了曹颙的衣襟。眼睛里带了几分祈求。
他同天佑还不同。到了曹颙家后。就养在初瑜身边。对于父母的依赖比哥哥要深。
曹颙看着儿子的模样。倒是有几分不忍。开口问道:“你们两个。也想跟着去?”
天佑与恒生两个听了。使劲点着小脑袋瓜子。
曹颙稍加思虑。道:“明天不行。天还冷。祖父、祖母身边。也需要你们代替我们请安尽孝。等到了四月。你们还想去地话。再使人送你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