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日,乞丐的生活是无聊的。曹顒能够做的,就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眼睛变得敏锐起来,望着往来的香客,心中暗下打算。嗓子仍是无法说话,看来想要开口求救是不能够了。
乞讨的孩子中死了一个,听说就是抱着香客的大腿求救,被香客像踢破布一样踢开。当天晚上泼皮就在其他孩子面前,将那孩子的舌头给生生地拔了出来,然后乱棍打死,尸体沉到西湖里。
曹顒知道,在这伙人手中,若是自己再不逃跑,就算不死,腿也要残废。在夜晚无人时,他就着灶下的火光,用伤口的鲜血在衣襟里写了求救的血字。接下来,就是要找到真正的好心人来求援。这个人还不能够太弱,否则万一胆小怕事,他就白指望了。
初到这个世界时,曹顒还心存侥幸,以为靠着曹家这个大树,能够过几年安稳日子,竟然离雍正上台、曹府抄家还有二十多年,还不到操心曹家兴衰的时候。这十来天的经历,使得他认识到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也认识到在古代社会,人命如草芥般低贱。摘去织造府公子的头衔,他与同屋子的那些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弱小无力的。
那个照顾曹顒的孩子叫阿平,听口音就是杭州附近的人。曹顒腿脚不便,每日就是阿平抢了馒头给他吃,还给他喂水。曹顒看着他,想到曹颂,都是可爱的小弟弟,想着若是能够顺利脱险,定要回报与他。
*
先不表曹顒,单说跟在庄常身边住在曹家的顾纳,第一时间得知了父亲的死讯。庄常喜他少年聪慧,不愿他因父亲的缘故对曹家产生怨恨,因此并没有隐瞒顾三的真正死因。顾纳听说父亲死在赌上,丝毫不觉意外,眼泪都没有流,只是说自己毕竟流着那人的血,总要为他带上三日孝。
从苏州失望归来后,曹寅见了顾纳一次,除了将他父亲的安葬地点告知外,还说了要送他去外地书院读书的事。他也不是圣人,若是儿子平安归来还好,若是真有意外,怎么能够心境平和地看着仇人之子在自己眼前转悠。顾纳只是沉默,庄常等着京中的消息,请曹寅少安毋躁。
李氏住在曹荃府里,日夜泪流不止,眼睛都要哭坏。兆佳氏照看她,妯娌两个往日那点不快烟消云散。曹荃见长房子嗣艰难,唯一的侄儿又生死不知,便对妻子悄悄说了,若是曹顒真有万一,就将自己的儿子过继长房一个。兆佳氏虽心有不舍,但见李氏实在可怜,就勉强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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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ail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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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2…07…02 21:13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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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 第九章 贵人
因同屋小乞丐之死,使得曹顒不敢轻易向外界求救,怕万一事情败露,难逃一死。因此,不知不觉,就到了七月三十,地藏王菩萨圣诞。
那日,来灵隐寺拜佛的香客比往日又多了几成,豪商官员、寻常百姓都奔灵隐寺而来。短短半日,邢二讨到的银钱就到了十来两。邢二心情大好,对曹顒也和气不少,还花一个铜板给他买了两个烂桃。
曹顒被日头晒得口干,三口两口吃了一个,剩下的桃子却放在衣袖中。
到了申时,寺里的游客开始下山,上山的行人渐少。因此,当浩浩荡荡二三十人上山时,就显得格外引人注意。来人中,前面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与一个十五、六的少年,两人模样有几分相似,看起来像是兄弟二人,后面跟着的都是随从护卫。邢二见来了主顾,刚想要上前乞讨,就被两个护卫架开。
曹顒望着那两人,只觉得模模糊糊地见过,但他知道肯定不是自己的记忆。他来到清朝半月,像这兄弟两个仪态不凡的没见过几个。
就听那少年道:“四哥,那个小乞儿好可怜!”
那青年冷哼一声:“十三弟,眼见未必为实,市井骗术罢了!”
“四哥”、“十三弟”这两个现代人绝不陌生的称呼,看这两人年纪也相合。曹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得浑身要发抖,袖子里的桃子骨溜溜地滚落,正好停在那“四哥”的脚边。
那“四哥”停下了脚步,看着脚边的桃子。曹顒见他手腕上戴着一串着佛珠,心下更安,用胳膊支撑着,爬到那人脚边。他背对着邢二,将写了血字的半块衣襟塞进“四哥”的靴子里,然后才捡起那个桃子。
邢二开始以为曹顒要求救,已做好了逃跑的打算,见他只是捡桃子,放下心来。
那“十三弟”见曹顒的样子实在狼狈,不忍心,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个银元宝,扔在他面前。随后,他们一行就又往灵隐寺去了。
直到拐了个弯,那青年才停住了脚步,叫了身后两个护卫,命他们盯住方才乞讨的一大一小。吩咐完后,他才俯下身,从靴子口里拿出那块碎布。
天可怜见,算是曹顒福大命大,刚刚过去的一行人就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两位。四阿哥胤禛与十三阿哥胤祥。原本康熙皇帝想要南巡考察河务,因太后身子最近不好,就派了两位皇子到江南。兄弟两个忙完差事,正赶上地藏王菩萨诞辰,就到灵隐寺来上香。
那块碎布,三四个成人巴掌大小,上面是暗红色的血字:
江宁织造府,曹寅,千两白银,顒留。
不仅四阿哥变了脸色,连十三阿哥见了那血字,都觉得震惊。那血字分外清晰刺眼,使得那块碎布像浆洗过似的,不知写字的人描绘了多少遍。
血字没有交代前言后语,这也是因为曹顒才上了学堂几日,认识繁体字已经勉强,更不要说写。这“江宁织造府”几个字因为是大门前挂着,硬记下来的。
前年康熙皇帝南巡时,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是随行皇子,两人都到过曹家。十三阿哥指了那个“顒”字,惊讶道:“这个是曹寅独子的名字,还是皇阿玛前年御口亲赐的。”
四阿哥点了点头:“嗯,曹顒前年是四、五岁,今年应该六、七岁,和刚才那孩子年纪倒也对得上!”
曹寅面子虽然不大,但是其母“奉圣夫人”孙氏可是连皇帝都要礼敬三分的。兄弟两个想着方才那孩子的惨状,直恨得牙痒痒。十三阿哥想要马上掉头救人,还是四阿哥想得周全,怕打草惊蛇,走了恶人同伙。直到天黑了,那邢二抗着曹顒,回了老巢,他才派人将院子团团围住,来了一个瓮中抓鳖。那些泼皮对着寻常百姓耍狠还行,对着这些宫廷侍卫就有些关公门前耍大刀了,三两下就被制得服服帖帖。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进了屋子,见满地爬着的残疾孩子,触目惊心。曹顒见来了救星,知道自己苦尽甘来,虽然知道丢脸,仍忍不住红了眼圈。
堂堂省府治下,西湖岸边,灵隐寺外,竟藏着这样一个恶人窝点。十三阿哥抽出护卫的刀,想要砍了那几个无赖,被四阿哥止住。四阿哥走到曹顒面前,附身将他抱了起来,轻声问道:“你是曹寅之子?”
曹顒大力地点了点头,四阿哥又问:“你是怎么来得杭州?”
曹顒指着邢二,张了张嘴巴,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阿平见来的这些陌生人看起来面相凶狠,但却制服了那几个折磨他们的泼皮,胆子就大了几分,在旁边说:“他是哑巴,是邢二几天前拐来的,好像是从苏州过来的。”
四阿哥拿出一块干净帕子,给曹顒擦净了小脸。曹顒毕竟是从小养成的细皮嫩肉,虽然脸上被晒伤,但脖子上仍是白皙如旧。这些人除了涉嫌绑架曹家公子外,还涉及地方吏制,兄弟两个不好逾越,就写了个手书,派人将几个泼皮送到杭州府关押。孩子们大多带着伤病,又叫人将他们送到医馆。
别人还好,那个阿平是曹顒立志要报答的,因此牵过四阿哥的手,在上面写了个“恩”字,又指了指阿平,眼巴巴地看着这个未来的雍正皇帝,希望他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四阿哥点了点头,果然叫人留下了阿平,而后带着两个孩子到了兄弟两个驻脚的驿站,又请随行的御医为两个孩子诊病。骨折还好,都没有伤到筋,养个旬月就会好,曹顒的嗓子却是用药烧坏的,想要恢复不容易,江南这边的药品也不足。
兄弟两个一边派人给京城送信取药,一边派人去江宁曹家传信。
*
曹顒被从里到外收拾得干干净净,断腿也被接上,躺在床上如做梦一般。想起这几日地狱般的生活,他忍不住浑身发憷,真他妈想大哭一场。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领着阿平进来,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曹顒,又看了看阿平,都是好相貌,像是兄弟两个。
阿平见到曹顒,放下十三阿哥的手,跑到床边,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说:“我的伤就快好了,你也要好起来!两位爷说你是什么织布大人的公子,那收我做个小厮可好?我没有爹娘,不知道投奔谁去!”说到后来,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曹顒摇了摇头,笑着指了指自己的手和脚,又指了指阿平与自己。阿平以为曹顒不肯收留自己,眼泪应经要出来,四阿哥开口道:“他说,不要你做小厮,要你做他的手足,你们两个做兄弟。”
阿平不敢相信,瞪着圆圆的眼睛望着曹顒,见曹顒笑着点头,才欢呼道:“我有哥哥了,我有哥哥了!”
曹顒带着笑,心里却是震惊加稀奇,眼前这成熟稳重带着浓浓人情味儿的四阿哥与那个传说中的冰块脸皇帝完全不搭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这个一心向佛的皇子变成抄家皇帝?真是,无法想象。
虽然曹顒从江宁到苏州辗转四五百里,从苏州到杭州又是四五百里,实际从杭州到江宁最近的官道只需六百里。四阿哥派出的人,一路上换马不换人,到第三天早上就到了江宁。
*
儿子失踪半月,曹寅已经开始绝望,哪儿想到峰回路转,竟然有了下落,而且已经被两位阿哥救出。他见那送信的人倦怠之极,叫人带下去在客房安置,然后将衙门与府里的事情托给庄常,又去内宅对老太君讲了出公差去杭州,提到若是回来不匆忙的话,说不定会接回妻儿。
老太君半月没见孙子,正想得慌,听说可能要接回来,脸上多了不少笑模样。曹寅又去西府二弟家看了妻子,告之儿子的下落,既然与两位阿哥在一起,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叫李氏宽心,几日后就带回来。
安排好一切,曹寅带着几个下人出城,一路赶往杭州。那送信的人傍晚睁眼时,曹寅已经走了半日。那人才想起,还没有对曹寅提到曹顒受伤之事,忙向曹家的管家告辞,返回杭州见去了。
*
杭州,知府衙门。
知府石国柱看着手中的供词,忍不住浑身发抖,如此一帮不起眼的地痞流氓,短短三年就害死人命十八条,其中超过半数在杭州府内,西湖边上他们陈尸的地点已经寻到,共起获大小骸骨十一具。
若是寻常破获这样的大案,一个大功是跑不了的的,可是眼下石国柱却如坐针毡。三年,正好都在他的任期内,追究起来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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