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因张鹰是闽人,还因为方七娘也是闽人。
曹乙同他们相处久后,无意会露出闽音。
曹乙就算不是闽人,也在闽地生活过。
福建是什么地方?是清朝建立后,前朝遗民最多的地方,反清复明闹腾的最欢的地方。
以父亲谨慎忠君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将心里怀着“反清复明”念头的人在自己身边,而后还将儿子的安危交给这几人。
曹颙有些犹豫,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问。
混沌让人难受,但是晓得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再说,若真是曹乙不愿宣之于口的私事,冒然相问,也让人厌烦。
见曹颙微微皱眉,曹甲上前一步,道:“大爷放心,我们兄弟早年虽在闽地住过,但并无不可告人之处。
这点老大人生前晓得,宫城里那位也晓得。”
他在曹颙身边几年,也有些了结曹颙的性子,最不爱沾麻烦的,才如是说,曹颙听了。
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了。两位师傅若有用得上曹某之处,不用客气。这些年也多赖几位师傅护卫保全,若是能力所能及之处,曹某定当尽力。”
待曹甲、曹乙二人出去,曹颙却有些不好受。
虽然早就想过曹甲这四人的身份是皇帝的人,但是亲耳同曹甲说出。感觉还是不一样,这样也好。
曹颙往床上一趟,闷闷地想着。凡事皇帝都晓得了,也省得别人谗言说嘴。再说。
康熙未必有那闲功夫。关心小小臣子的吃喝拉撒。
转念一想。就凭曹甲、曹乙的性子,是不像是做耳目眼线的。这些年,多赖他们,只看好的吧。。。。。。。
曹甲房中。
曹乙脸上露出疑惑,道:
“大哥。为何你要在大爷面前提宫里?咱们又不是皇帝的奴才,不过是偿还曹大人的恩情,才归了曹家。若是大爷误会了,往后日子也别扭。”
曹甲微微笑道:“你觉得大爷是不能容人的?”
“那到不是,只是任谁都不乐意身边有眼线盯着。只是这些年下来,多少有些情分在,平白就疏远了,怪叫人难受的。”曹乙嘟囔道。
“大爷不会疏远我们。”曹甲淡淡地说道。
“咦?”曹乙有些好奇,眼睛转了几圈。道:
“是顾及太多,怕宫里那位多心?还是舍不得多年的情分。不会因这个就怪罪咱们?”
“许是两个都有吧,反正大爷不是容易翻脸的人”曹甲说道。
曹乙听了越发糊涂,道:“既是如此,大哥还唬他做什么?弄得他疑神疑鬼的,总是叫人不自在。”
“现下已经八月了。”
曹甲站在窗前,说道:“他还有四个月就出孝。
以他之前的履历与政绩,这次会是显眼的职位。
往后,他的身份只会越来越显赫,等着抓他小辫子的人也越来越多。
要不然他就学会诸事坦荡,要不然”就将你我也瞒了去,未来的日子才会好过”曹乙听完这席话,看着曹甲跟看怪物似的。
兄弟两人相交大半辈子,什么时候看他为旁人操心过。
曹乙的嘴角有些抽动,脑子里将这几年的情形过了一遍,也想不起曹颙有什么收买人心的举动。。。。。。。苏州,织造府,书房。
看着面色苍白的孙子,李煦脸上露出几分不忍,道:“要带的东西都预备齐了?这一去要一个多月,要吃不少苦头。
你这孩子,太倔强些。”
李诚已经十三岁,看着比去年高了半头,脸上褪去孩童的青涩,有儒雅少年的模样。
“母亲早就预备齐了,祖父不用担心孙儿,好好保养身子才好。”
李诚躬身回道。
“你才十三,下场委实还早些。
也不用想太多,只当是长长见识,为下一科做准备。”
李煦见李诚小脸绷得紧紧的,怕他想太多,道。
李诚袖子里的拳头,却是攥得紧紧的。
真的不着急么?父亲补缺不成。
祖父大人看样子也不过是终老织造府。在江南三十多年,李家的亏空,可不是倾家荡产能还清的。
曹家那位名声显赫的“表叔”就是十来岁时,帮着曹家“姑老爷”偿还亏空的。李诚心中,竟生出几分凄然。
想着去年灰溜溜地从京城回来。他心里跟火烧了一般。既然父亲补缺不成,那他就去考举人。
年家嫡子十二岁中举,曹家五表叔也是十几岁中举,自己今年已经十三。只是想得好,日子却是有些赶了。
他原是打算七月间往京城,参加顺天府乡试的,没想到一场大病下来。拖延至今。
如今,只能拖着大病初愈的身子,赶路往京城去。
李煦原本想让李翰送子去应试,但是七月间李诚病重无法上路,李鼐代父去热河请安,先行一步,现下正在热河。
最后,还是安排李诚的庶兄李语送他上京。
李诚虽觉得自己不是小孩子,没必要,但是耐不住祖父威严,老实地遵命。
等李诚见过祖父,就去内宅跟长辈们辞行。
文老太君从去年开始,就有些糊涂。平素里都不认人。高太君见状。搬过去近身侍候,到底是古稀之年。劳累之下这几年也老的厉害。
听说李诚要去出远门,文太君嘴里咱咱呀呀的,别人也听不懂她说什么。
高太君俯身过去,凑到她嘴边听了一会儿,才笑着对李诚道:“老太太说京城的栗子糕好吃,让你带栗子糕回来呢。”
李诚同曾祖母感情平平,倒是因打小在高太君身边长大,对高太君多有依恋,看着高太君头发都白了,拉着她的袖子道:“就算老太太身子不舒坦,有丫鬟小婆子们侍候口要是祖太也累病了,老太太在病榻上。也不能心安。”
高太君见他小脸发白,摸了摸他的胳膊,皮包骨似的,疼地不行。道:
“诚哥儿,你的病才好。如何能出远门。要不要我月你祖父说一声,叫旁人换了你去?”李诚摇了摇头。道:
“祖太。是曾孙儿想出去见识一下。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九月里就回来了,到时候陪着祖太过重阳。”
高太君见他这般懂事的模样。仔细叮嘱了几句才撒开手。
京城,十三阿哥府,客厅。
看着眼前眉目俊朗的青年,十三阿哥一愣,笑着说道: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奴才年熙见过十三爷,请十三爷安。”那人甩了甩了袖子,请了个大安。
十三阿哥见了。倒是觉得稀奇,扬了扬眉,道:
“这日头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你这壳子里换人了,怎么还跟爷来这套?”年熙,四川总督年羹尧嫡子,四阿哥内侄,打小养在四阿哥府多年。
这两年,因为他父亲高升,忌讳多了,才搬出四阿哥府。
十三阿哥同他早就相熟,虽看不惯他父亲的孤傲,但是对于年熙还是当子侄待的。
如今,见他郑重其事地来请安,十三阿哥心要就有些范嘀咕。
“尊卑有别,礼不可废。”年熙憋了半晌,来了这么一句。
十三阿哥听了,不由笑道:“既是守着礼,怎么年大人想起来爷这里了?”年熙年岁不大,才过弱冠之年。却是康熙五十年的举人。
中举后。就补了官,只是年岁小,一直没有实缺,前两年才在御史衙门补了个闲差。
按照规矩,他也算朝臣。
朝臣文武百官不得结交皇子阿哥,所以说他今日也是逾礼。
第十二卷 奉天运 第八百七十三章 仲秋
年熙被十三爷打趣得满脸沥红,讪讪地站着。
十三阿哥挑了挑眉毛,笑骂道:“得了,跟你爷来这套虚的。爷瞧着。你就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赶紧坐下说事儿。再墨迹,爷就要送客了。”
年熙被骂了两句,反而没了方才的拘谨,自在了许多,带着几分恳切道:“十三爷,奴才真是求您来了。”
十三爷虽是看出他有事上门,但仍是心里中诧异。
年熙毕竟不是一般人,有个总督老子,和硕亲王姑父,一般的事儿不会叫他这么为难。
他毕竟不再是那个热血莽撞的十三郎。他寻思一会儿,方开口道:“四爷向来照拂你。有什么是他看顾不到的地方?”年熙听了,忙道:
“十三爷误会了,四爷待奴才甚好,奴才感激不尽。只是,只是,奴才挂了两年副职,想要谋个正差”他身子向来孱弱,虽说捐官出仕,也是闲差,就是怕他累着。这其中,未尝没有四阿哥的爱护关切之意。毕竟。年熙是年羹尧嫡长子,又少小失母,身世堪怜。
“你才多大,急什么?好好养几年,将身子养好了,再想着差事也不迟。”十三阿哥摆摆手,说道。
“十三爷,奴才毕竟是年家男儿,已经不是黄口小儿,当尽人子之责。”年熙的声音,越发恳切。
十三阿哥微微皱眉,道:“你是担心你大伯革职影响到你父亲?大可不必。你父亲是皇上亲自点拨的臣子,在西北当大用,不会手牵连的。再说,你大伯只是失察之罪,并无性命之忧,你不可太多忧思,伤了身子让亲长担忧。”
“十三爷,所谓失察之罪,不过是皇上恩典,给大伯留几分体面。如今父亲在外,奴才这做儿子的也当尽心为父分忧。”年熙说道。
十三阿哥晓得,年熙说得没错。年希尧任安徽布政使这几年,没少刮地皮。江南肥硕之地,倒了多少个督抚。有几个去了能保持操守的?真问起罪责来。别说顶戴,就是顶戴下的家伙事儿也未必能保全。
如今。大事化小,将年希尧索贿、贪墨的罪过都抹了,推到下面知府身上。只留了个失察之罪,确实康熙的恩典。
这体面,并不是留给年希尧的,而是留给四川总督年羹尧的。
只是这个时候西北战事关键时候,皇帝能想起个臣子留几分体面;等到时过境迁。
还不知会如何。
原本,年氏兄弟都为督抚大吏,可以相互为援;如今这边问罪,西北又是硝烟弥漫之地,年熙怕父亲独木难支,想要出人头地,为父亲内援。
瞧着年熙神情坚定的模样,十三阿哥问道:“你不会想着外放吧?这个四爷是不会允的。等什么时候你断了药了,再打这个主意不迟。”
年熙摇摇头,道:“没想着出京,还在督察院,只是想补个正缺。做了两年副职,不过是混日子,奴才也想做实事儿。”
十三阿哥见他眼睛闪亮,不禁笑道:“这是已经谋算好了,到底是什么缺,说给爷听听?”
“十三爷,淅江道监察御史出缺,奴才想补这个,四爷那边,却是不允奴才自专。”年熙回道。
“淅江道监察御史?”十三阿哥听了。不由皱眉。江浙虽是富庶之地,但也走出名的贪官窝。
去江淅的官员下场好的少,但是淅江道监察御史也不是那么好干的。能谋的江南实缺的,多是天子近臣,要不就走出身勋爵之家。就算御史弹劾。告倒了这些人,接下来要迎接的就是各种诘难。因此,淅江道监察御史鲜少有能做满一任的。
“怎么想起去捡这个苦差?费力不讨好,你的身子也熬不住。”十三阿哥还是摇头,满脸不赞同。
年熙压低了音量,道:“十三爷,难道就任由蛀虫横行?江南一地,朝廷总要整治的。如今大伯贪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