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飞天灵力渐渐的消没枯竭,奔雷亲来劝慰,可是飞天睁大了眼看他嘴唇开合,却不知道他一句一句说的都是什么内容。
身外的事,飞天像是看到了,可是一件也没有放进心里去。第一次的沉睡就在那时发生,睡了许久。然后醒来,愈发的木然。
飞天像活尸一样,不希冀未来,不怀念过去。
一次一次被辉月拒绝,飞天把双盈剑刺进胸口,身体里的自己,冷笑着看着一次一次死亡临近。
想挣脱这一切。挣脱这一切。然后昏睡的时日越来越长。
“没出息。”
飞天充耳不闻。
“畏首畏尾,你是个男人啊?”
忍,权当他是耳旁风。
“想去就去啊!怕他什么?”
飞天咬牙。
花哨的杨孔雀坐在一边儿,好整以暇捧着他的瓜子儿。
飞天怀疑他一定是葵花孔雀那一种类的。
蹲了半天腿是累了,飞天翻个身坐下来,从他手里捏了几粒瓜子吃。
远远隔着一丛绿树,凤林美人儿耐心十足地替飞天哄儿子。手把手儿的教练剑,过一时就让他歇一歇,喝水抹汗好不殷勤。
原来以为凤林不过是一时兴起恶作剧,现在怎么看他那样子,倒真觉得他是玩真的。
不知道这瓜子儿是什么炒的,真是满香。
飞天伸手再去捏,行云拍拍手:“吃完了。”一边又从革囊里抓出一把松子。
暴汗……难道鸟就这么爱吃坚果?
今天因为不去练剑,所以杨行云的衣饰精洁华美,白玉色粉荷印的袍子,腰系锦带玉环,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发结上缀着光晕融融的明珠。就连装零食的革囊也包着锦绣,上面是金梅银缕的绣纹。
花俏到让人不敢盯着看!臭美的家伙,打扮给谁看!
“你当人家老子,竟然这么窝囊!”杨行云嘲笑他,一个媚眼抛过来:“不知道还以为你才是孝子贤孙呢。要我说,大大方方过去,想说什么就说。这么偷着看他做什么?”
杨行云的语气能把死人气得活跳起来跟他吵,飞天却往下缩了缩脖子,权当没听到,捏了一粒松子,慢慢剥来吃。
“要是不去说,那明天我们就动身了,以后没机会说。”杨行云伸个懒腰,身姿无限美好。
“嗯,好久没去游历,真怀念那一次。我去东战军那里送信,你约我去爬山。到绝壁那里你上不去,是我拉你的……凌绝峰顶,山风拂面,一点尘世喧嚣都没有……”
飞天点点头。这事情隐约是有印象的。
“先说好,”杨行云翻了个身,腿扣在飞天腰上,手撑着地,脸贴得极近:“回天城去看了平舟和你那个小汉青,就别再想着他们,以后一心一意和我走。”
飞天看着他美丽的眼睛,缓慢但是坚定的点头。杨行云一笑,眼中有几分俏皮,却也抹不去沉郁的酸楚,混着满怀欣喜,大力在飞天唇上啄了一口。
“不过……”杨行云手臂绕在他颈上,重量全交给他:“辉月带走汉青,你要见不太容易。”
飞天想了一想,点点头。
“还有你那位万能万好的舟总管……” 杨行云抿唇一笑:“也不是个好惹的。你扔下烂摊子一走,他非恨个半死不行。”
让他越说越头痛。可是不亲眼回去看一看,他始终是不能放心。
“还有……天城那边传来消息,天帝这一次好像是被七神那边迫得很紧,所以干脆说不论出身贵贱,德行高尚武技出众,就有资格角逐你空出来的飞天殿……”
杨行云忽然一笑:“可能等我们到了天城的时候,那里已经不叫飞天殿了。新主人住了进去,自然要有个新名子。”
飞天对这个倒是不太关心。只是问:“不是说帝都管不着天城的事?三殿的人选从前都是怎么选出的?”
杨行云似笑非笑横他一眼:“你从头至尾都没长进过。说没牵涉不过是这么说,自从帝都权重之后,三殿人选无不是与帝都关系亲近的贵族人选。”
“星华的家族不必说,辉月出身神殿那自是理所应当。你如果不是奔雷一手带大,东战军对你赞服支持,又怎么可能登位?笨!”
飞天哦了一声。
原来还是靠关系……就是说嘛,就算在原来的世界,谁见过无权无势的人可以竞选议员,当选执权的?
突然觉得有点累,这看来超凡出尘的上界,其实也脱不开那一套争权逐利。
杨行云伏在他胸口,一时也没有再说话。
天空蓝得纯净无暇,一片空旷。
“行云。”
“嗯?”
“我们在一起,永远别分开,好不好?”
飞天抱紧了他,觉得怀中这个人既坚强又脆弱,明明沧桑却还显得童真。
行云反手搂紧了他,答了一声:“好,永远都不分开,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这些天催逼你练剑,恨我不恨?”杨行云笑嘻嘻,剥了松子瓤丢进他嘴里。
“恨得牙痒痒呢。”飞天冲他龇牙狞笑,不怀好意思的在他腰上按了一把:“晚上和你算账?”
杨行云淡淡的扫他一眼:“就凭你那点儿些微末技?算了吧,不要闪了自己的腰就好!”
飞天瞪圆了眼,这种侮辱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还未及发作,杨行云挽着他手站了起来:“你既然不过去跟楚空告别,我带你上街去走走。
“你到这里这些天,外面的人都没见过,不知道我们羽族的好处在哪里呢。要就这么走了,真是入宝山而空返,白来一遭。”
两个人就这么手挽着手在街上走,杨行云漂亮至极,招得人人注目。飞天看着这样的他,心中矛盾得很,既然得意于有这样美丽非凡的爱人,又觉得那些注视的眼光惹得人满心不舒服。
15。
这里街道上的建筑与天城不同,与飞天曾经见过的其他上界地方也不一样,似乎并不讲究整体协调,也没有精美装饰,纯以自然为主。
红墙白瓦的房舍居多,还有的是原木去一去皮就作了建材或廊柱,上面挂着绿叶、花草的装饰,连那些树身原本突出的盘结凹凸都没有刨平,只上了一点点类似清漆或薄桐油,清新干净。
来往的人都显得极精神,笑声语声爽朗,令人觉得心情极其轻松愉悦。
“我母亲当年是族中公主,美名传遍一方。”杨行云牵着飞天手,走得不快不慢,眉舒目展,看得出心情极好。
“当年凤林的父亲任族长的时候,全族大庆十日,她在庆典上借着酒意起舞,最后竟然现出原身,雪白的长尾宝光流转,迷醉众人。谁说雌雀无尾羽?要说羽族最美的人,她当之无愧……”他露出憧憬的神色。
“后来她嫁给了我父亲,离开了家乡去了帝都,此处就再也不见当年的美丽雀舞了。”
飞天怕他想起不开心的往事,岔开话头儿:“那边很热闹,在做什么?”
杨行云看了看,笑道:“在赛歌。难得今天碰到天气这么好,他们又有兴致,我们也凑凑热闹去。”
他快乐得像个小孩子,连步履都轻快异常。
那是一座不算高的圆台。飞天仔细看了一眼,大为惊异。
那宽平的圆台,竟然是一株平截斩断的树身,足有十人合抱那般粗壮。台子上有个极漂亮的少女,编着一头的辫子,戴着大的红花,声音婉转,唱得是首情歌。
台下围着多人,有的举手打拍子,台边挤过去一个女孩子,年纪要小些,圆圆的脸甚是可爱,手里挥着银铃,和着那台上的少女一起唱。
杨行云在飞天耳边小声说:“这是百灵姊妹俩个,很活泼吧。”
飞天点了点头。杨行云回头跟一个抱着篮子的孩子买了鲜花在手里拿着。飞天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等台上那女孩子唱完,台下的人纷纷鼓掌喝菜,将手中的鲜花抛上台去。
杨行云一面笑,一面跟身边人的一起向台上扔花。
那唱歌的女孩子大大方方的笑一笑,提着裙子走下台来。
她妹子却极可爱,小跑上来脆声道:“我学唱不久,不及姐姐的娴熟,大家将就听听。”
说毕张口唱起来。童音清脆,声音响亮。台下的人纷纷喝彩打气,她脸儿兴奋得红通通的,不意唱到半截的时候,突然卡了词,嘴巴张了几张,怎么也想不起下面的词来了。
台下人一笑,她捂着脸儿便跑了下来。她姐姐笑着去追,姊妹两个渐渐去远了。
众人善意的笑了一会儿,有一个穿淡黄袍子的少年上了台,身量不算高,瘦瘦的极俊俏。
杨行云看了一眼便笑:“这是黄鹂。”
少年的嗓音清亮悦耳,比刚才少女的柔婉,别有一种悦耳。杨行云显然极是开心,飞天也觉得这些时日来,数这时候过得最轻松快活。
杨行云听着歌儿,把他走到哪里带到哪里的瓜子、松子拿出来吃,斜斜靠在飞天身上,飞天揽着他的腰,他头发里那股动人的清香一直在鼻端萦绕。
台上的人来来去去,看得人眼花。只觉得好听,统共不记得有多少人上去唱过了。
杨行云突然推了他一把:“你上去唱一个。”
飞天张口结舌,怕是自己听错了:“我?”
杨行云明眸流盼,轻声说:“这些歌可不是白唱的。上去唱的人都有喜欢的人,盼着他们的心上人也在下面观看到听到,也算是表明爱意。你上去唱一个给我听听,就是唱得不好也不怕。”
飞天扭捏了一下,倒是记得以前看电视,似乎鸟类会鸣啼求爱……汗,这个羽族恐怕也是这样了。
“那……”飞天揉揉鼻子:“唱得难听你可不许笑。”
杨行云笑的弯起了眼:“不笑你就是,快去吧。”
前一个女孩子唱完了下去,台上空着,飞天硬着头皮上去了。杨行云站在人丛中向他笑着挥手,飞天看看四下里黑压压的人头,嗓子里像是突然塞上了东西,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来。
和上次辉月生辰时也不一样,那会儿飞天净是心事,没顾上怯场,倒也不是说现在就怯场了,但是行云站在下面听……由不得飞天不紧张。
下面的人向他善意的笑,也有小孩子刮着脸臊皮,极是可爱。
飞天看看杨行云高挑的身形站在人丛中,卓然不群,漂亮耀眼,心中一股骄傲之意越涨越高。
这样美丽的行云,是他的爱人。为他唱一首歌,实在是应当的事。
四目相对的一刻,飞天缓缓唱了起来。
在风没有吹起以前,月亮轻轻在夜里忽闪
仿佛只留下一丝温柔的光线
故事悄悄的浮现
我的心在飞向天边
我的梦在云里面
越过高山 飘过荒野
我只想停在你身边
尘埃落定 喧嚣听不见
好想留住这瞬间
我要抱紧你的世界
不需要所有语言
忘记白天黑夜
陪你一直到永远
飞天忽然就想起这支歌,不算多华丽的词,也不是多动听的旋律,却一下子冒到了嘴边。
陪你一直到永远。
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