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我感到自己走进了另外的空间,进入了交界地区。也许这种反应过于激烈了一些,但是住宅里的景象令我震惊,使我意外,我的心已经不能集中地考虑任何问题了,只能思考目前的现状,这现状让人吃不消,我已经再也无法理清自己的思路了。
但是我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简走了。
我一边匆匆往厨房跑去,一边拉掉了领带。这里同样有很多东西失踪了:平底锅,烹饪罐等等。
餐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纸条?
我看了看那张折叠起来并写着我的名字的纸条,惊呆了。
这绝对不像是简的风格。她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她不会这样做事。假如她不高兴,假如她有了任何问题,她都会告诉我,我们会共同努力解决困难。她不会就这样打点行李偷偷走掉,只给我留下一张纸条。她不会离开我,也不会离开我们两人的家和我们共同拥有的一切。
我最应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有什么人带走了她,她被人绑架了,那人同时还洗劫了我们的家。
但是我并不相信这个。
她已经离我而去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我确实知道。也许我是亲眼看着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却不想说出来。我回忆起她曾经告诉我,交流是两个人的关系中至关重要的。即使两个人相爱,如果他们不能交流的话,他们之间就不存在任何关系。我回忆起在最近几个月中,她曾经努力试着跟我交谈,试着让我跟她谈话,告诉她是什么东西在烦恼着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记起了爱丽斯饭店的那个夜晚。
自从那天晚上起,我们就再也没有真正交谈过。我们为了交谈的问题曾经多次发生争执,她责备我在感情上讳莫如深,对她不够开放,不让她分担我的感觉,我还对她撒谎说我没有苦难可以与她共患,一切都很正常。但是我们的争论一直在不冷不热地继续着。
我又看了一眼写着我的名字、折叠成正方形的那张白色纸条。
也许她会告诉我她打算离开的想法。但是毫无疑问最近一段时间我们谈得太少了,在这种前提下,她给我留一张纸条绝对是可以理解的。
我坐下来,拿起那张纸条,打开了它。
亲爱的鲍勃:有些话很难说出口,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会对你说出来。
我并不想这么做,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我认为我现在无法跟你面谈。我认为我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
我知道你怎么想。我知道你的感觉。我也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你有权这样做。但是我们之间无法沟通了。我已经反复考虑了很久,想知道如果我们试着分居一段时间是否有利于解决问题。我最终决定,我们最好现在就一刀两断。开始时可能会很难过(至少我会如此),但是从长远考虑的话,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我爱你。你知道这一点。但是有时仅仅相爱是不够的。为了保持关系,两个人必须互相信任,同甘共苦。我们之间恰恰缺少这个。也许我们之间再也不存在这一点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我们曾经有过。
我不想在这里责怪任何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是你的过错。也不是我的过错。是我们两人共同的过错。但是我了解我们。我了解我,也了解你,我知道,我们即使再努力也是粗然。什么也不会改变。我想,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我最好说声再见,就此告别。
我永远忘不了你,鲍勃。你永远都是我的一部分。你是我所爱过的第一位,也是惟一的一位男人。我会永远记着你。
我会永远爱你。
再见。
最下面是她的签名。她签上了她的全名。把姓和名都写上了,就是这样一个熟悉的名字,它对我的伤害却超过了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我的心里感到空虚,这个词似乎有些陈旧过时,但是我的确有这种感觉。内心的疼痛几乎转变成了生理上的,那种无法确诊的、没有重点部位但是在大脑和心脏之间不停变换的痛苦。
“简。雷诺兹。”
我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纸条。现在我看着它,把它重新读了一遍,才发现不仅是由于她的签名过于正规才使我感受到了伤害。尽管整个信都写得十分生硬,疏远,那些话也击中了要害,但它们看上去却那样熟悉。我曾在上百本小说中读到过这样的句子,在上百部电影中听到过它们。
假如她真的这么爱我,为什么没有流泪?我感到奇怪。为什么信纸上没有泪痕?墨水没有被泪水浸透?
我扫视了一遍厨房,回到了起居室。一定是有人帮她搬走那些家具,长沙发,桌子。是谁?哪个家伙?她遇到的什么人吗?她睡过的男人吗?
我重重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我知道不可能有这种事情。她没有约过别人。她不会向我隐瞒那种事情。她甚至连试都没有试过。她会这样告诉我。她会这么对我说。
他父亲可能会帮她一起搬那些东西。
我走出厨房,穿过起居室,来到卧室。这里的损失虽然小一些,但是它们更伤人,更令人痛苦。家具没有搬走。床也在原来的地方,还有梳妆台,但是床单和梳妆台上盖着的桌布都没有了。壁橱里只剩下我自己的衣服。床头柜上装着镜框的照片全都被拿走了。
我坐在床边。我由衷地喜欢我的这套公寓,从生理上这一点没有任何改变,但是最重要的是,它被掏空了,没有了灵魂,心离去了。房间渐渐变得暗了下来,我仍然坐在那里,傍晚变成了黄昏,黄昏之后又是一个黑夜降临。
我为自己做了晚餐,通心粉和奶酪,吃完之后看了电视新闻,《娱乐今宵》,以及所有那些我通常爱看的节目。我在看电视时似春非看,若即若离,似乎在等简的电话,又好像没有等。好像我的性格具有了多重性,心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矛盾想法和希望,同时又清楚地知道能有怎样的结果。我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沙发上,直到门点晚间新闻开始。
我向黑暗而空旷的卧室走去,走廊里听不到简刷牙洗澡的声音,我的感觉很奇怪,看到电视机没有打开,我才意识到公寓里太安静了。从楼下某个地方传来压低嗓门却仍旧清晰可辨大学生联谊会的声音。外面的生活像以往一样在进行着。
我脱掉衣服,没有像过去那样随手扔在地板上之后爬上床;我决定像简平常要我做的那样,把它们放进洗衣篮中。我拿着裤子和衬衣走进了浴室,打开洗衣篮上的塑料盖,正要扔进去时,我往里面看了一眼。
在洗衣篮的底部,我的袜子旁边有一条简的裤子。
是那条白色棉布裤子。
我把自己的脏衣服放在地板上。我使劲往出掏,看见那件卷成一团的裤子,那是简的。我想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她的情形。她那时穿着一条牛仔裤去上学,裤裆上裂开了一条缝,露出里面的白色棉布裤子。我始终能看见她那个蓝色的裤缝里露出的白色裤子,它改变了我的一生。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弯下腰,从洗衣篮中够那条裤子。我勉强把它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好像怕碰坏它似的。我全神贯注地打开了裤子,它摸上去有些潮湿,当我举到面前时,我甚至能够闻到她身上的气味儿。
“简,”我默默地说。说出她的名字我感到好受了一些。我又一次默默地呼唤着,“简,”我说,“简……”
第10章 平庸的自觉
简离开我已经3个星期了。
我坐进椅子里面,注视着墙上的日历。这个月的工作日上已经打了15个红叉。
我每天早晨照例在日历上划掉当天的日期。我找到了第一个红叉,日期是9月3日。自从简走了以后找再也没有得到她的音信。她既没有打电话询问我过得怎样,也没有写信告诉我说她生活得很不错。我原来指望她即使不是感情上的原因,{奇书}也会出于实际需要而打个电话给我。我猜想她一定会找个合理的理由跟我联系,例如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了,让我送去或者寄给她等等。可是她竟会如此冷酷无情,彻底斩断了我们之间的所有联系。
我为她担心。我不止一次地想去她上班的日托中心找她,甚至想给她父母家打电话。我只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可是实际上我一次也没有打过,我想我是害怕。
尽管我从急剧减少的信件中猜到她已经向邮局提出了更改地址的请求,我仍然能够偶尔收到她的账单、信件或者免费广告,我将它们全部保存了起来。
只是为了防备万一。
下班以后,我在万记商店买了一些牛奶和面包,但是我实在无精打采,甚至连通常从不放过的半加仑巧克力冰淇淋和多丽特斯曲奇饼都引不起我的任何兴趣了。所有的收款台前都挤满了人,我找到人最少的收款台,排在队伍后面。出纳员是位身材苗条、金发碧眼的漂亮女孩儿,她一边毫无顾忌地跟排在我前面的那个男人逗趣,一边为他找钱。我不无嫉妒地听着他们两人轻松自如的调侃,希望自己也有这种跟陌生人信口开河的本领,讨论天气情况。近期时事等等,无论什么话题都行。事实上我甚至连想也不敢这么想。我实在无法想象我应该跟他们说些什么。
我和简第一次见面时是她首先打破了沉默,假如这个重大的责任不幸落在我肩上的话,我们两个人可能永远也不会走到一起。
轮到我付款时,那位女出纳对我笑了笑,“嗨,”她说,“你好!”
“你好。”我回答了她。
她开始扫描我选购的商品,我静静地在一旁等候着,“6美元43美分。”
我默默地把钱递给了她。
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当我把巧克力冰淇淋放进了冰箱,并把多丽特斯曲奇饼和面包放在餐桌上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总是希望远离人群。我跟祖父母的关系很正规,我们之间甚至从来没有过拥抱和亲吻,尽管他们很爱找;我跟父母的关系也是这样。在我的一生中,我们全家人的朋友以及我父母的朋友都对我十分友好,但是我从来没有感到他们中有谁真正喜欢过我。
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喜欢我。
他们只是没有注意到我罢了。
我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人,一个无名之辈。
难道事情会永远这样下去吗?我真想弄明白。这种结果很有可能。尽管我在小学、初中、高中都有一些朋友,但是从来都很少,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意识到,他们其实都跟我一样,因为没有个性特征而无法详细描述。
我产生了一阵冲动。我匆匆走进卧室,打开壁橱,在衣服底下找到了一些密封的盒子,盒子里藏着我的全部历史。我打开其中一只,在里面搜寻起来。我从最上面开始,一本接一本地寻找着,终于找到一本我高中时代的纪念册。
我翻阅着那本纪念册。高中毕业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翻过这些纪念册了,今天又看到了五六年前的地方、老面孔,以及当时的流行时尚及发型等等,我感到十分新鲜好奇,同时也感到自己正在衰老,心里产生了一丝悲哀。
然而我更多地感受到了不安。
正如我所怀疑的那样,我找不到任何一张我和朋友们在运动场上、俱乐部里或者舞会上的照片,甚至连在校园中抢拍的也没有。到处都看不到我们的踪影,好像我和我的朋友们从来就没有在这所学校里出现过,从来没有在校园里吃过午餐或者在教室外面散过步。
我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