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能有什么好消息,比她亲眼看见雪妃那贱女人的女儿受此侮辱还要让她高兴的?
“启禀娘娘,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刘公公恭下腰去,阿谀道,“大玥朝皇帝遣了使臣来,向六公主提亲,要娶了六公主回去做皇后呢。”
“什么!”丽妃霎时是喜笑颜开,“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使臣连求亲的诏书都带来了,正在大殿上候着丽妃娘娘这个大玥皇朝未来的丈母娘前往呢!”
“死奴才,这样的消息,怎么不早点来说!”丽妃又喜又气,狠狠地在那刘公公身上掐了一把。
大玥朝是天朝上国,臣服于大玥的小国不计其数,大兴国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个小国,没想到却得天朝皇帝青睐,要娶了她女儿去,而且是做皇后!
若是若儿嫁给了大玥朝的皇帝做皇后,翎儿坐上大兴国帝位更是十拿九稳了。她丽妃到底是前辈子积了什么福,老天爷如此厚待她!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摆驾!”狠狠地瞥了一眼身边呆若木鸡的侍女。
“娘娘且慢!”刘公公急忙阻止,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画扇,正抱着被扯烂的衣衫,惶恐地将身子遮住。
微微颤抖的身子,眼角的泪,唇边的血腥,带着满满的恨意。
心中不由地一凛。
这果然是那个天降灾星吗?
“还等什么?”丽妃不耐烦地。
刘公公回过神来,恭敬道:“皇上有旨,要七公主一同前往。”
画扇愣住。
要她一起去?
“凭什么要带她去?”丽妃恼怒地,蛾眉紧促,“那使臣要娶的是本宫的女儿六公主,要这个丑八怪去做什么?白白丢了咱大兴国的脸!”
“奴才不知,只是皇上是这样吩咐的,奴才不敢不从。”刘公公惶惶地赔笑,“娘娘,请准许老奴将七公主带下,换身衣衫再来……”
丽妃冷哼一声,算是默许。
刘公公赶紧过去扶了画扇起来,小心地搀扶着出去。
出了刑庭,画扇便见言姑姑全身****,呈大字型躺在地上,那腿根处,是一片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姑姑——”心中揪疼,画扇呼喊着要冲过去,却被刘公公一把拉住。
“公主,咱快些走吧!宛言她……老奴会命人带她回去的……”眼角亦是泛出一滴老泪,不经意间便拭去了。
姑姑……
如惊天霹雳响在耳畔,画扇当下愣在原地不能动弹。
姑姑,是被她连累的……
那点点滴滴的血迹,在雪白的大腿上如同一幅凄厉的狂草,蘸满惊人的骇痛,那微微颤动的身子,因了难抑的羞愤而蜷缩起来,试图遮住自己的身子。
画扇泪流满面,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软软无力。
踉跄着上前,扯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姑姑身上。
宛言却别过头去,不愿意看她。
或者,是不愿意让她看到。
泪……
多少年来,她独自暗暗流了多少泪,如今这最后的泪,是为姑姑流的,从此以后,是生是死,她都不要再哭泣。
梨花落,红泪央,是的,她的泪已经干了!
“走吧,公主。”刘公公亦是心酸。
皇上打得什么主意,他已经在御书房门外偷偷听到了,虽不是什么好事,对于公主来说,总不是坏事吧!
只指望,她能把握住机会,最好能趁机逃离皇宫,亦逃离六公主的掌控。
纱窗日落渐黄昏(一)
大玥朝京都。
已是九月。
从大玥朝的使臣前来提亲到为六姐准备嫁妆,到如今迎亲的队伍到达大玥朝京都,整整五个月。
近来京城中,老百姓茶余饭后最热衷的话题,便是这位从南边小国大兴来的公主,他们未来的皇后了。
据说这位皇后,是皇帝私自出宫游玩时,在大兴国遇见的。
至于如何遇见,又发生了什么,民间流传着许多版本,至于真真假假,已无人关心。
大婚之日定在十月初,因此如今的那位未来皇后并没有直接住进宫中,而是被请进了皇家在京城西郊的一处别苑,唤作碧瑶天。
落叶袅袅,轻烟缭绕。
画扇坐了在湖边,素白色的纱巾将脸遮了,只露出一双好看的如翦双眸。
前面是辽阔的水域,水面上是淡淡的雾气,将一池秋水笼罩,池上有片片枯叶随波荡漾,如汪洋中的小舟。
亦如她的生命,从开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孤苦无依。
低头,绿莹莹的湖水里倒映出自己的样子,如一个白色的蚕蛹一般被严严实实地抱住,可笑至极。
心中却是凄然。
母亲的衣冠冢已经被丽妃发现,那温叔叔恐怕是也凶多吉少了吧?即使他侥幸逃过一劫,又如何得知自己被父皇作为六姐的陪嫁,送到了这大玥王朝来?
那她的脸,永远只能是这样子,再无法恢复了吗?
没错,她如今的身份,是大兴国六公主云若如的陪嫁丫鬟。
“你害死了你的母亲,给大兴国带来了灾难。朕留你在后宫抚养这么多年,也是你该回报朕和大兴的时候了。”
那天在大殿上,她第一次见面的父亲高高地坐在他的皇位上,居高临下地:“既然你是天降的灾星,朕就送你去大玥,去给大玥朝带去灾难,以助我朝将来有朝一日入主中原,一统天下!”
声音苍老无力,却是冰冷威严。
曾经,她也在梦里见过她的父皇,是那样的慈祥,疼爱地将她搂在怀里,为冷落了她那么多年而道歉,笑着说以后要好好地疼爱她。
如今,他在自己的面前,却那样的遥远。
仿佛她不是他的女儿,只是一个助他谋反的工具。
于是,她便变成了侍女,陪嫁进了大玥的京城。只是作为他的女儿,她亦得允许提了一个要求。
带言姑姑一起,陪嫁到大玥。
只是,言姑姑自那日的刺激之后,精神时常,已不能辨认出身边的人,疯疯癫癫的时而哭笑,时而沉默,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此除了六公主和父皇派来监视她的落霞,谁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大兴国的七公主云画扇,只知道她是六公主陪嫁的丫鬟,生得一副丑陋不堪的容貌,叫做初儿。
“初儿……云初……”她喃喃地反复念着自己的名字。
可是,既然不再被承认是公主,也不配姓云了吧?
初儿……
她只是个没有姓的可怜人,连自己都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没有人作证,有时自己都怀疑,那些过往的岁月是不是她的一个梦罢了。
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
不过是从一个牢笼逃到另一个牢笼罢了。
而那个曾经说要带她逃离那个牢笼的男子,如今又在何处?他是否会真的向父皇提亲,父皇又会如何找借口拒绝?
说她已经死了?说她已另配夫婿?
他……
会不会伤心?
记忆慢慢飘散,那三月的春光明媚。
记忆中,她正蹲了在母亲衣冠冢旁的小溪边,吓得不敢动弹,只能冷冷地望住对面的男子。
有风吹起,撩动她一头随意散落的青丝,缠绕在颈脖与脸颊之上,遮了她的脸,却没遮住她的眼。
那是一个英俊的男子,有着温润的眉眼,却透露出一种让她心惊的霸气,清冽如溪水一般。
对上她的眼神,那男子微微一笑,嘴角绽放一个笑容,竟比三月的梨花还要好看,那样的灿烂,那样的恬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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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大家就可以看到华清华丽丽地出场咯~(*^__^*)嘻嘻……,敬请期待~!
纱窗日落渐黄昏(二)
连宸祈手中牵着马,眼睛却是一刻也不能从对岸的女子身上挪开。
那是多么美的一个女子。
没有华丽的装饰,亦没有矫揉造作的姿态,只一袭素白的布衣,那样跪了在溪边,冷冷地抬眼望着她。
看不清她的容颜,只见她一双桃花般的眼,即使是冷然,亦有流光溢彩。
是让他惊心动魄的美。
从没见过这样美的女子,比起母亲与生俱来的高贵,她更有一份清冽的倔强。
母亲是华丽的牡丹,她却是秀雅的水仙。
不愿再思考,便翻身上马,策马趟过溪水,溅起的溪水沁入他的靴子,却顾不得,直到她的身边。
敏捷地跳下马,伸出手给她,嘴角是他自己见了也会吓一跳的温柔。
画扇愣愣地跪了在溪边,那男子惊艳的眼神炽热,灼得她浑身焦躁不安起来——除了言姑姑和温叔叔,这世上再无第三个人看过她真正的容貌!
眼见着男子飞身上马,到了她的面前。
马蹄溅起溪水在她的身上,却浑然不觉。
直到他朝她伸出了手,才忽地惊起。
不禁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看他。那如瀑的青丝依然随风缠绕在她的颈脖与脸颊之间,如舞动的妖,欢乐地跃动。
心却是忐忑不安,竟有一个声音呼喊着,渴望着,要她也伸出手去。
她微微抬起头,却看见那只修长白皙的手,那样好看。
不,云画扇!
心中忽地一个激灵,她忽地站起身子,抽出腰间的纱巾,要遮了脸。
却,风过,吹过那轻纱,袅袅在半空中舞动,翩翩落入小溪,随着那潺潺的溪水而去,瞬即消失在白色的浪花之中。
峨眉微蹙,掩不住的心中惶恐,急忙转过身子去,拿手捂了脸,却畏畏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便有那双手,修长白皙,递过一条梨色的纱巾。
她愣住,不敢去接。
“这是我母亲亲手绣的……”那男子在她身后低声地,轻若无闻。
方才结果纱巾,手指一碰触,便感觉到那丝般柔滑,即使没见过什么世面,亦知道是上等的好货色。
她轻轻打开,见那纱巾一角绣着一朵淡淡的梨花,并一个“清”字。
来不及多做思考,便用那纱巾遮了脸,方敢转过身子来,直视他。
“公子可有什么事?”她小声问道。
连宸祈望住她,一刻也不愿意将目光挪开,听到她柔声的询问,喉间却如有硬物卡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半晌,才愣愣地问:“我……迷路了,小姐可有去处,借宿一晚……”
声线温柔若春雨,细细绵绵。
画扇更是羞得底下头去。
这是她生平第一回与陌生男子交谈,心中慌得紧:“前面不远处有一处药庐,许能收留公子一晚。”
连宸祈望住了她。
忽地,他弯下腰去,一把抓住她交缠着的小手,猛一用力,便将那娇小柔弱的身子抱上马去。
便有一阵清水般的清冽味道扑鼻而来,沁入心脾。
不等她抗议,便也跃上马背。
“请小姐带路。”他低声在她耳畔道,顺势搂紧了她的腰,让她柔弱的肩膀靠在自己的胸前。他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娇小的身子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
一扬马鞭,马儿嘶叫一声,小跑起来。
一只雀儿啾地在眼前掠过,惊起沉思中的画扇,叹了口气,是时候该回去干活了吧,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