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里是一片空白,许久之后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阵阵的雾气,眼前的白色渐渐被取代。
她听到河水流动涨溺的声音,时大时小,她努力的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
她迈开脚步朝前面走了几步,突然听到一阵阵嘈杂的声响。
有马蹄声,夹杂着大群人的交流和大吼声,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听到贴着耳边的剧烈的喘息声。
如影随形。
身后似乎有人在追来,李鸢儿抬脚想要跑,却发现腿脚根本不受控制。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双腿竟然在不停的挥动奔跑。
耳边的喘息声越来越剧烈。
似乎是有人想让她体验这种感觉。
跑到前面,却听到了水流声。
这人慌不择路,见到岸边停着一艘小船,惊慌的跳了上去。
然后小船被浪花打散。
李鸢儿一个寒颤,感官瞬间回到身上,惊疑不定的看了看四周,竟然还在那河边。
又是一阵嘈杂声,李鸢儿赶紧找了一棵大树躲起来,偷偷的探出头来看。
那是一群人在打捞什么东西。
打捞了许久,终于有个人大喊找到了,李鸢儿死死地盯着那人打捞上来的“东西”。
那分明是一个人,那人十分消瘦,身上仅有一袭宽大的红袍。
待那群人把那个死人拖上岸的时候,李鸢儿瞬间瞪大了双眼。
那是花想容。
第十八章 夜半惊魂
虽然脸色苍白如蜡,不过那模样,她依然认得,那是花想容。
那群人把他拖上了岸,这时一边一直没有动静的轿子里走出来一个人。
这人走上前,摸了摸花想容的脸,摇摇头,“好好的一个美人。”
说罢让人剥了花想容的衣裳,细细的端详。
他伸手缓缓的摸过花想容的骨骼和皮肤,把他翻过身,向后伸出手,身后小厮模样的人递上来一柄做工精致的小刀,
那人拿着小刀在花想容背后比比划划,突然一刀划了下去。
李鸢儿捂住嘴,震惊的看着那人在花想容背后划来划去,最后刀尖一挑,竟然生生的从上头撕下一层皮来。
李鸢儿瞪大了眼,极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来。
她突然想起那日花想容对她说的故事。
江南戏子惊绝艳,枉入银河无所踪。
眼前的画面再次转换。
这回是在许执的小院前,李鸢儿松了一口气,正要跑过去开门,就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
回过头,只见一人坐在河边的大石上,一袭宽大的红袍,露出光裸的腿,一下一下的搅动脚下的河水。
是花想容。
花想容笑道:“大嫂。”
李鸢儿脸色一白,险些跌到地上,后退几步,抖着嘴唇道:“六郎。”
花想容站起来,缓缓走向李鸢儿,道:“大嫂在这里做甚?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李鸢儿苍白着脸又退后几步,看着眼前的笑脸,李鸢儿不知道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太过虚幻,又太过真实。
花想容笑意吟吟的说:“大嫂,你可是要去我哥哥家?”
李鸢儿点头。
花想容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往院子走,“来,我带你去。”
越靠近院子,里头的声音越来越大,李鸢儿脸色愈加苍白,“这是……什么声音?”
花想容笑,突然推了她一把,“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李鸢儿撞开门,里头的声音一下子冲撞了出来。
李鸢儿只觉得自己快要耳鸣了。
庭院中,那个快要成为她的夫婿的男子,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不顾廉耻的压着另一个男子。
那个男子便是那个口口声声叫着自己“大嫂”的人。
庭院中两人互相纠缠,紧紧缠绕,似乎怎么都分不开。
李鸢儿捂着嘴,蹲在地上不停的干呕。
抬起眼,那个被压在身下的男人,似乎还对自己展颜一笑。
李鸢儿尖叫一声,拼命的遮住双眼。
站在门外的花想容冷眼看着她的狼狈样,身形一动,一缕青烟过后,消失无踪。
房间内仍然还是一片漆黑,花想容静静的看了半晌,推开门出去。
不过也是个可怜人。
正值鬼门大开之际,阴气极盛,外头刮着阵阵阴风,树叶噼里啪啦的作响。
右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下头传来桀桀的笑声,花想容冷眼朝下看。
那是一只只有上半身的被腰斩而死的恶鬼。
那恶鬼桀桀的笑,“溺鬼……”
花想容抬起左脚,狠狠的踩下去,那恶鬼阴笑着化为黑烟散去。
“哎呀呀……”
一旁的树上传来声响,花想容抬头,一身白色的梦魇坐在上面,天真的摇晃着双腿。
梦魇眨眨眼,“没想到溺鬼你还挺厉害的嘛……唔……也是,反正你和我是差不多的。”
花想容不搭话。
梦魇又道:“你可要注意些,鬼门大开出来太多恶鬼,底下那些索魂的可就要出来了。”
花想容道:“我自有分寸。”
梦魇从上面跳下来,化作一团白雾飘在花想容眼前,“啧啧啧,你还在这里做甚,你姘头那里现在可是热闹极了。”
闻言花想容眉头一皱,挥开那团白雾,瞬间消失。
许执的院子确实很热闹。
花想容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里里外外把小院子围得水泄不通的各种鬼魅。
那些鬼魅各有不同,有好鬼,有恶鬼,积聚在院子四周高声嚎叫。
不过好在里头的人什么都不会听到。
鬼魅之间同样存在着强者为尊,它们与精精怪怪不同,是集结着怨气,才在人世间徘徊不愿离去。
能够存在就已经是极限,何况是保持人性。
感觉到花想容的靠近,那群鬼魅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来,待花想容走过,那道路又消失,恢复原样。
花想容转身,大喝一声:“滚!”
那些鬼魅此起彼伏的尖叫,花想容实在不耐烦,抬手一挥,隔绝了外界。
他现在并不打算进去,或者说并不打算现在出现在他面前。
在门外站了许久,里头突然有人道:“是不是我不去开门,你便不打算进来了?”
花想容一愣,随即叹了一口气,抬手推开门。
许执点着一盏灯,静静的坐在院子里,静静的抬眼看他。
夜有些凉,许执穿着长长的袍子,绾着高高的发髻,露出一张俊逸飞扬的脸。
花想容上前摸摸他的脸,低声道:“许执。”
许执覆住他的手,道:“可是还要走?”
花想容弯下腰亲吻他的唇角,轻声道:“你也当真是不要命了,你可知外头现下是个什么模样?”
许执道:“莫不是万鬼其喑阴风阵阵?”
花想容蹭蹭他的侧脸,“你倒是了解得很。”
“我又不是没有见过鬼,有何可怕的。”
花想容跨坐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肩膀,头靠在他的颈窝上,叹息道:“好哥哥……六郎好生思念你。”
许执顺势搂住他的腰,“嗯。”
花想容道:“好哥哥……你可要抱抱我?”
许执闻言微微低头,将两人的距离分开些许,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道:“这是我从小的贴身之物。”
花想容狐疑的接过,打开,里头赫然躺着一个玉佩。
守宫。
这块玉佩是个栩栩如生的守宫,似乎随时都会摆动尾巴,从他的掌心逃窜。
花想容眉眼弯弯,“聘礼?”
“不要?那便还给我好了。”许执挑眉,作势要把玉佩收回来。
花想容笑着躲过他伸过来的手,把玉佩取出来挂在腰间,复又搂住他的肩头,亲昵道:“良宵苦短,许公子可是要陪陪奴家?”
许执灭了灯,抱起他,往屋子走。
“乐意之至。”
第十九章 破镜重圆
两人许久未见,都显得格外的热情,许执堵住花想容的唇,花想容主动的张开嘴,两人的唇舌纠缠在一起。
一室的旖旎。
第二日许执再起来时,身边仍然没有人,叹了口气,穿好衣服出了门,便看到那人站在一盏明灯下,仰头细细的看。
许执轻轻的走过去,从身后将人搂住,低头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在看什么?”
花想容向后靠,倚靠在他的怀里,“好哥哥,你可是要成亲了呢。”
“……嗯。”
花想容又道:“若是没有记错,好哥哥你可是曾经说过,除非妻儿不在,否则无二色。”
许执抬起他的一只手,道:“我何时欺骗过你?”
花想容想要抽回手,可奈何那人握得死紧,根本抽不出来,只好道:“那么,六郎又将置于何地?”
许执盯着他的手,不回答。
花想容一声叹息,“许执,我喜欢你。”
许执一顿,迟疑半晌,才道:“我知道。”
花想容捧起他的手,又道:“许执,我喜欢你。”
许执叹一口气,指尖划过他的掌心。道:“我知道。”
两人还在这边交谈,便听到外头吵吵嚷嚷,许执有些不快的皱下眉头,转过身正要去开门,那门就被人从外面应声打开。
打开门的李鸢儿脸色苍白,精神萎靡,完全不见了昔日的昔日的模样。
她朝院子里环视一圈,对身后的人道:“搜。”
许执回头看,花想容已经不知去向,见这些人四处翻找,问道:“你要找什么?”
李鸢儿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如同大梦初醒,跑过来抓着许执的衣袖,不停的重复:“六郎!六郎!”
许执问道:“为何要找六郎?”
李鸢儿盯着他看,突然又尖叫:“六郎是鬼!他死了!还被人剥了皮!他是鬼!是鬼!”
许执眉头紧蹙,抓着她的手腕,厉声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什么被剥了皮?”
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李鸢儿抖了抖,突然蹲在地上捂住嘴,“六郎死了,掉河死了,还被人剥了皮。他要来找我报仇了。”
许执道:“为何要找你报仇?”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李鸢儿捂着双眼,摇头,突然想起什么,紧紧的抓住许执的手腕,“他还……他还让你和他做那种事……你一定是被逼的对不对……”
许执看着哭成一团的李鸢儿,知道她肯定是不对劲了。
李鸢儿哭罢,突然又抓住许执的手,急切的道:“许公子,你还会娶我的对不对?你下了聘礼,什么都准备好了,你会娶我的对不对?”
李鸢儿今天一早起来便叫了人来这里,只因为那个梦境太过真实,而现在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不只是许执一个人呢?如果进来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呢?
不敢想象。
她李鸢儿平日里自视甚高,作为一个女子,这般的爱恋已经让她放下了所有的身段,低低的乞求。
她已经用尽了力气。
那群人从屋子里出来,对李鸢儿道:“李姑娘,这院子里除了许公子便没人在了。”
李鸢儿站起来,闻言擦擦眼角的泪水,对许执扬起笑脸,“无事了,许公子好些休息,还有十日便到了成亲的日子了。”
送走李鸢儿,许执再回来时,花想容便再次出现在院子里了。他支着下巴,噙着笑,道:“大嫂这怕是中邪了。”
许执斜他一眼,“你还是留些口德吧。”
花想容道:“我说的哪里有错?她那模样分分明明的便是惹上了不好的东西。再者这几日实在算不得好天,会被缠上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许执沉吟片刻,走到他跟前,“你说……这事会不会是和你有关?”
花想容猛地抬头,“好哥哥你何出此言?”
许执突然笑了,“都说物以类聚,你既然是只鬼魅,同鬼魅在一起久了,总会削了人的一些生气。她怎么说都是个弱女子,怕是削弱过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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