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奥兰比亚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像是驱魔师,身材纤瘦高挑,肤色白得像是从不出门的,浅金色长发随着身体线条轻柔地飘扬着。
老人收起悲伤,笑着拉起驱魔师的手道:“你就是奥兰比亚吧,跟我朋友描述的一模一样,果然是漂亮的孩子。”
奥兰比亚笑道:“您好,陈先生,希望我没有来得太晚。”
“哪里,是我没想到你会今天就来。”
几番寒暄后两人便进入正题,令奥兰比亚惊讶的是空地上的地缚灵竟然就是照片上的少年,也是老人的弟弟。而据对方所言,七个灵体轮流出现,第八天开始新的循环。
虽说至今还未曾在工作中碰到此类情况,不过奥兰比亚还是猜到个大概。
作为异乡人,他也不好过多评判。四十年代正是全世界动荡的时期,任何一个从那时候走来的人都不会忘却,那种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痛苦即使劫后余生了也是无法磨灭的心灵创伤。
“虽然后来有明文规定,但也阻碍不了他们的暴行,他们用麻袋套住我弟弟,将他掉在树上活活打死,只因为他说他们是侵略者。”老人苦笑道,手中的照片经过岁月流逝早已泛黄,少年的笑容仿佛在讽刺这个世界。
奥兰比亚轻声道:“我很遗憾。”
老人摇头道:“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只希望我弟弟能找到他的归所。我也知道要让地缚灵走只有了却他们的心愿,可我总不能抓几个日本人放到他面前吧,所以只有请你帮忙了。”
“您不必客气,这件事处理起来不会太麻烦。”奥兰比亚环视了下周围,走到窗边,楼下的堕天使靠在树干上看着漂浮的幽灵。“恕我冒昧,请问令弟真的是被打死的吗?”
老人一愣,旋即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奥兰比亚斟酌道:“抱歉,我无意让您误会,我只是想了解真实情况,这对处理事情有帮助。”
老人不由分说地把奥兰比亚推出门外:“你的问题只会让我更难过,我会跟我朋友说的,他推荐的人有多么无礼!你可以走了!”
随着一声响亮的关门声,一个楼层的感应灯亮起,奥兰比亚尴尬地朝探出脑袋看热闹的居民微微一笑,有些无奈地下楼。
夜幕下的堕天使明显有别于夜晚的颜色,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倾泻下柔和的银光,将他的脸照亮。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沙卡利曼耶尔把视线转过去,奥兰比亚的浅色外套此刻就像一盏驱散黑夜的长明灯。
“问出结果了?”
“被赶出来了。”
沙卡利曼耶尔微愕,他还真没见过能忍心把奥兰比亚赶走的人类。他指着幽灵道:“这个东西打算怎么办?”旋即薄唇又划出一条好看的弧度,“如果你要凉拌的话我很乐意旁观。”
也许是堕落的缘故,沙卡利曼耶尔笑起来总带了点邪气,跟奥兰比亚的记忆形成极大的反差,但这种丰富的表情反倒令他的形象更加立体了。是以奥兰比亚浅笑道:“可惜我打算爆炒。”
沙卡利曼耶尔挑眉:“硬来?”
奥兰比亚想了下道:“看样子必须如此了。它身上覆盖的东西很奇特,如果我猜得不错,在我之前已经有灵媒对它们进行封印了。”
“那个装神弄鬼的人类小子?”
“不是他。”奥兰比亚走向幽灵,它的表面有些地方颜色有些淡。“不过也正因为他,封印开始失效了。”
沙卡利曼耶尔道:“这不正好?知道它留恋于世的缘由,可以送它一程。”
奥兰比亚瞥了他一眼道:“灵体只有一个,却分成了七种形态,因为样子不一样人们便以为有七个幽灵。这些形态分别代表人生中的七种状态——出生、受洗、结婚、生病、病危、死亡、埋葬。生于此地归于此地,一辈子走到底不断重复,这种地缚灵的攻击力绝不是以单纯的七倍来计算,起码附近的居民都要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际会的瞬间
时值晚上十一点,居民们早已门窗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恨不得把自己关在密不透风的环境里。
灵体如梦游般漫无目的地飘动,一会儿飘到两人面前,一会儿贴到墙面,配以头顶的路灯和枝叶的摩擦声,实在是森森然。
奥兰比亚抓了一把珠子抛向灵体,它们极富规律地围成一个圈将灵体包围,淡蓝色的光芒自下而上升起,最终朝水平面延伸,以他脚下的珠子为终点逐渐汇聚成旋臂朝这颗珠子靠拢,由此光与光之间产生循环,释放的光辉几乎将灵体淹没,同时又在向一边蔓延。
沙卡利曼耶尔看向某个楼层,道:“你在作秀?”。
奥兰比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位老人正站在窗台看着他们,显然他刚刚的行为已经在对方的脑海中了。
“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素质。”
沙卡利曼耶尔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却见光芒隐约有分开的趋势,而奥兰比亚又抛出几颗珠子,夜幕下的人为之光一分为二,第二道光芒像先前那样形成旋臂围绕着他脚边的珠子。
“你的专业就是分裂?”
“……太闲的话就回去睡觉。”
“……”
旁边没人打岔,耳根清净不少,之后每过一段时间奥兰比亚都会投掷珠子——沙卡利曼耶尔觉得这是他迄今为止扔得最多的一次。直到光束变为七道,七条旋臂整齐地绕着奥兰比亚脚下的珠子旋转,仿佛是浮在广袤宇宙中的星云。
蓝色光芒渐渐消散,淡淡的薄膜下七个灵体呈现不同姿态,以极不自然的方式排成一排,从左至右对应了一个人由生入死的顺序,而一右一左又恰是由死到生的循环。
沙卡利曼耶尔看了眼老人紧闭的窗户道:“喂,你把你的委托人吓到了。”
奥兰比亚眼角跳了跳,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七连烛台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前方的七道光芒反而越来越亮。
烛台的光辉点亮了整片天空,一时间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
“你在做什么?!”
一声怒吼打断奥兰比亚的思绪,加注在烛台上的力量也有一瞬间中断,所幸光的循环并未受到影响。
奥兰比亚看向老人,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真被吓到,布满皱纹的额头覆了层细细的汗珠,一双饱受岁月洗练的眼睛里充满惊惧。而他在看到年轻的驱魔师旁边站着的陌生男子也有些错愕,就他所知驱魔师即使会不顾性命帮助陌生的同行,也很少会在工作的时候与人结伴。
奥兰比亚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一边对老人道:“它们由一个灵体分化成七种形态,习惯上把这种灵体叫做‘七位一体’。它们虽为亡灵的一种,却因外力致使灵体变异——通常是异教惯用的手段,它们力量强大,故而宗教上将其跟魔物划为一类。”
“怎、怎么可能……”
“您有对它进行过除灵吧,但不知何故中途转为封印,结果两种不完全的处理方式产生冲突。”
老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颤声道:“你知道?”
奥兰比亚道:“一进您家就感觉到了。”
“所以你才不相信我说的话?”
“因为不管是哪种都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奥兰比亚看着七连烛台所汇聚的能量,感受到灵体反抗的剧烈程度,然始终未能冲破封印。
老人突然冲上前把奥兰比亚推开,万顷光芒突然中断,随着细微的撕裂声,七道光束融为一体,终于呈现了它本来的模样。
少年的脸孔与照片上的一样,黑色短发,长相普通,属于看一眼不容易记住的类型,但微笑时的酒窝却能抵消这一不足。此刻它们的笑容对面如菜色的老人来讲无疑是强心剂,周围的空气在刹那间凝固,秋夜的寒意渐渐袭上心头,空地上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老人推了别人自己却摔在地上,奥兰比亚只是踉跄几步,但先前所做的都成了无用功。
沙卡利曼耶尔蹙眉,本就不善的目光此刻仿佛有怒火被点燃,就好像这一推是推在自己身上一样。他迈开步子准备朝老人的方向走去,却被身后瞬间暴涨的能量镇住。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地上的水晶珠子一部分朝灵体弹跳试图缩短与它的距离;另一部分则弹至空地边缘,形成一道无形的墙。
灵体周围尚有十来颗完好的珠子,所发出的光芒却完全被覆盖,其爆发的能量甚至还有增长的趋势。
奥兰比亚附加于珠子的力量也不断提升,此刻的他所要面对的已不光是灵体本身,还必须对周围几十条人命负责。
经过方才的冲撞,老人的脸上显出病态的白色,他对奥兰比亚道:“你打算驱逐它?”
沙卡利曼耶尔一开始就很想抽他,见老家伙还这么拎不清则更想放把火把他里里外外烧干净,不过看在奥兰比亚的面上还是一忍再忍了。在这个双重能量相抗衡的空间里,如果有相机把它拍下来并通过电脑处理一下,这张照片估计会被两种色系填满。
相较于奥兰比亚吃力地样子,灵体就轻松多了,它不屑地看了眼老人便把目光集中到奥兰比亚身上,脸上的从容表情已然凝固,惊讶于这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美,任何赞美都显得苍白无力。不过很快它就回神,重新看向老人道:“你不会以为多一个灵媒就能再把我除掉?以前我就说过,你放弃了最佳机会。”
“不,我从没想过要除掉你。”老人苦笑道,“你是我弟弟,永远都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
“够了!你现在哭穷有什么用!我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我会为我的理想而死,会比现在光彩千万倍!”
“我知道……但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所以我就想,如果你没有腿的话就不会一天到晚想着上前线了吧。”
奥兰比亚震惊地看着老人,宝蓝色的眼睛透露出难以置信的讯息,才意识到灵体的双脚是扭曲的。而开小差的后果就是周围的压力倍增,他想也不想地朝身后扔了两颗珠子,结果没抓到意料中的蝙蝠腿,却听到意料外的怒吼:“你干什么?!”
“……”或许他该入乡随俗,出门前查查黄历?
两次小差一开,气场对比就悬殊了。趁奥兰比亚不注意,灵体以迅雷之势冲向老人,一股比先前更加庞大的能量将它与老人包围,卷起的飓风折断树枝,灯泡也应声碎裂。
巨大的力量将老人整个提到空中,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苍老的脸上呈现灰败之色。
灵体释放的能量不断冲击着老人的身体,周边建筑的窗玻璃也出现裂痕,一些住户打开灯,有些胆怯地朝楼下看,无不被空地的场面吓得腿软。
地上的水晶珠子仿佛受到能量的牵引,纷纷朝灵体靠拢,再次在它周围形成一个圆,大卫星的亮度比七连烛台更甚。又有六颗珠子弹至高空,淡蓝的光与地面遥遥呼应。
前后总共三十秒,窗台的玻璃及路灯几乎全碎,一颗新生的树苗拦腰断裂,叶子掉了一地。
每家每户都开了灯,却没一个敢下楼。
能量一消失,老人受到引力牵引迅速落地,奥兰比亚适时地跑过去把他接住。怀里的老人鬓角长出了几根白发,了无生气的样子,血迹染红了衣领,触目惊心。
沙卡利曼耶尔走过去踢了他一下,道:“死了?”
“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