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拉曼德怒道:“管不了也得管!”
温婷也怒了,用力扭着他的耳朵:“别岔开话题,早答应早解脱!”
两人争了半天愣是很具技巧性的没让奥兰比亚弄明白前因后果,但八卦永远是人民内部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奥兰比亚作为人民的一份子当然没有抵抗力。是以,他捅了捅一旁看得正起劲的妖精,询问缘由,不过得到的答案令他大跌眼镜。
沙卡利曼耶尔猜错了,错得相当离谱,温婷要的不是沙拉曼德本人,而是他养的猫。
沙拉曼德共养了四只猫,就是早先跟奥兰比亚在上海捡回来的出生没多久的母猫,温婷帮他带过几次,结果带上瘾了,直接要求过继两只。
奥兰比亚不可思议地看着沙拉曼德,鄙夷道:“难道你真打算全收了?”
沙拉曼德总算摆脱温婷的魔爪,愤愤道:“收不收是我的事,给不给她也是我的事。”
温婷不干了,窜到沙拉曼德跟前,后者以为她又要施暴,忙摆出防御姿势,她却变回黑猫的形态扑进奥兰比亚怀里,脑袋在他胸前蹭了又蹭,前爪揪住他的衣领,傲娇道:“奥兰比亚,我要养猫!”
众:“……”何不自己生?
沙拉曼德抽搐归抽搐,但还是发现了令其突然变道的原因——从西方飞来几位地狱的客人。
黑猫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沙卡利曼耶尔在“誓约之馆”没少见,但他直到现在都不肯相信这只不讨喜的猫会是水之精灵王的递补者。
效率会不会太高了?
米凯尔一降落还没站稳,手里就多了只黑猫,不待他发问,猫的主人已经展开羽翼飞向湖中心了。他的嘴巴张得老大,目送奥兰比亚停留在湖面上,咖啡色休闲鞋被溅了几滴水,米色休闲裤的裤脚也没能幸免……哈雷彗星已跟地球擦边了不知多少次,他依然无法适应天使以人类的姿态飞行。
以赛亚的姿势很端正,身体的大半个上表面露出水面,水波微微浮动,他的身体便跟着晃动。
其实从物理角度来看,以赛亚的重量跟他的排水量似乎有些矛盾,不过照搬物质世界的东西只会显得无力,奥兰比亚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囧了一把。
“席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现在我什么都想听。”
不等奥兰比亚开口,以赛亚便直接将话题关闭。他承认,最后那些星辰碎片没有和空气搅拌在一起被风吹走让他有种失而复得的兴奋感,但这种感觉毕竟不会一直存在,事后冷静下来,内心的空虚迅速占据了他的全部。
星辰之战于他是段遥远的记忆,加百列与沙卡利曼耶尔的战争更是模糊得可以忽略,他只知道温柔外表下的加百列冷酷无比,可以一刀斩下双生天使的翅膀。但,当自己成为当事人,曾经的主观臆断就有些可笑了。
奥兰比亚也不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湖面上的金发天使自暴自弃地以水为床。老实讲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就算以过来人的经验也没立场去批判当事人的对错,何况这种事本就无对错可言。
他只是有点看不下去。
这种身不由己又飞蛾扑火的生存方式他看不下去。
哪怕曾经有着直面的勇气,如今却已荡然无存,他讨厌那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沙卡利曼耶尔会不会也这么想?奥兰比亚无从知晓,但那段属于加百列对沙卡利曼耶尔的感情他却了然于心,正是这份执着,让他面对他时总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曾经他想过要澄清,他是奥兰比亚,不是加百列,可身边的人总是叫得那么顺口。过去的名字于他如同一把枷锁,将他定位在他必须面对的位置上。于是,他试着去纠正,但他们似乎都很有默契地屡教不改,久而久之他也懒得再提醒他们改口了。
手肘的刺痛将奥兰比亚从自己的思绪中解放出来,同时身体也被这股外力拉离了原来的位置。
“别没事站在水上,搞得跟自杀似的。”
堕天使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如刀锋般锐利的侧脸看不出情绪波动,但语锋又不似以往般冰冷。
“你看到了?”
一个简单到毫无根据的疑问句,奥兰比亚用了陈述的口吻,而闻者也在脚底触及地面后给予了肯定答复。
“我以为天使一旦接受神的命令都会变成杀人兵器。”
“事实证明你想多了。”奥兰比亚抽回自己的手,淡定道。
“那么你呢?”
沙卡利曼耶尔说得闪烁其词,在接收到奥兰比亚疑惑的视线后更加不自在了,眼神竟然飘忽不定起来,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无疑加重了后者的好奇心。
“我什么?”
“我想知道你那个时候的想法。”
尽管猜到对方的要问什么,但真的从本人嘴里亲耳听到还是挺怪异的。
奥兰比亚想了想,用十分中肯的语句表达:“砍翅膀总比砍脑袋多出百分之五十的存活率。”
沙卡利曼耶尔默然,视线落在奥兰比亚身后——一棵长歪了的醒月草上。良久他又问道:“现在呢?”
奥兰比亚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想说他已经过了阅读理解的年龄了,奈何两人离得太近,身高又差不多,堕天使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打在他脸上,成功引发心率过速。他失笑道:“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沙卡利曼耶尔抿了抿唇,闷声道:“实话实说。”
奥兰比亚低笑了声,目光清澈而明晰,直视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曾改变。”
决不能用事不关己的态度去执行神的命令——这才是加百列的真实想法。神的命令无法抗拒,或者说不曾试图用心去抗拒,他想以命令为借口转移沙卡利曼耶尔的注意力,哪怕是最后一次。
“只是……少了非要在一起的执着而已。”
不同的人,一样的感情,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心境,倒是让闻着的心情大起大落了。
语毕,不待对方消化完,奥兰比亚便径自走开了。却不知落在有心人眼中,渐行渐远的背影让人呼吸凝滞,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感压在心头。
妖精们分批躲在几棵树后,探头探脑地注视着岸边的动静,见奥兰比亚过来几双眼睛直溜溜盯着他的背,终于忍不住评头论足。
“他的翅膀居然长在衣服上!”
“笨蛋,是翅膀从衣服上的洞里窜出来。”
“你才笨,刚刚我就在他身后,衣服上根本没洞。”
“那也没翅膀。”
……
魔王微笑地看着妖精们斗嘴,还很配合地观察了奥兰比亚的衣服,半晌喃喃道:“嗯,是没洞。”
谁知奥兰比亚竟如此合作,半真半假道:“其实有洞,只有聪明的人才看得到。”
这句话说得有模有样,倒把杰伊斯弄得尴尬不已。他摸摸鼻子,随着一声轻笑给自己找台阶下:“我还是叫你奥兰比亚吧。”
奥兰比亚怔了怔,旋即点头道:“好。”
杰伊斯看一眼慢吞吞走来的堕天使,又把视线转向他,由衷感叹道:“欢迎回来。”
“谢谢。”奥兰比亚笑道。
清风拂过,长发起舞,道不尽卓越风姿;一身简约的着装,不失优雅与风度,驱散了战事过后的阴霾。
很多年以后,当回到天界的加百列回想起沙卡利曼耶尔此时的眼神,总会忍俊不禁。那种迷茫与彷徨掺杂的神情居然会出自他的半身,令一向果断自负的人也迷失在了曾经认定的道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光之寂寥
万里清风醉迷人,百般红紫斗芳菲。娇艳的花草摇曳着婀娜的身姿,仿佛聆听着天使们的谈笑。
这些天使围坐在花园中心,惬意地喝茶聊天,美丽的脸上是优雅的微笑,但却过于生硬,完全不会令人产生想要靠近的想法。
他们便是主神近来创造的天使,之于天界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因为他们与其他天使不同,没有幼年期,诸如飞行困难这种问题不会在他们身上发生,诞生即成年。
天界的辉煌与他们无缘,在它没落的时候他们诞生了,目光所及依旧是一个美如诗画的世界,但已经没了往日的生气。
曾几何时,大君天使拉斐尔的茶会永远门庭若市,不用他开口,格林莎宫殿的椅子也总是供不应求,那一组组精美绝伦的茶具和芳香四溢的茶水,时至今日都是记忆的组成部分。可是,随着主人的离去,宫殿里的藏品仿佛也跟着隐匿了。
如今,那些存在了无数年的宫殿终于于神光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初生天使的居所。
愤怒者有之,淡然者亦有之,最典型的莫过于以赛亚堕天、玛西亚受命追杀。对于这对天界最后的现象天使要说没一点感情那是骗人的,尽管以赛亚的凶悍和玛西亚的呆笨令天使们忌惮又鄙夷,但他们也得承认,和陌生的新邻居相比,熟悉的老邻居肯定更好相与,尤其这帮装成熟的新邻居一来就是他们的上司。
阶级高又怎样,还不是一群心智跟身体不成比例的花瓶!
这时花瓶们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几双漂亮的眼睛齐齐看向大圣堂的位置,欣喜之情毫不掩饰地浮现在白皙的脸上。
“是主神回来了!”
其中一位天使笑道,连同他身边的天使纷纷起身,用万分崇敬的目光注视着这座万千世界中最为光辉的建筑,期待着至高无上的的荣耀。
然而,没多久他们便发现,主神并没像平时那样召见他们,自他们诞生以来头一次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神之威光依然璀璨,它时时刻刻普照着天界,守护着这群美丽的被造物。
何为梦境,何为现实?当周围的时间流动如影像般不停地穿梭,真实也将沦为虚幻的梦境。
浅金色的睫毛轻微地抖动,渐渐地从细长的眼睛里透出绿宝石之光,他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物事。
借由自己的精神座驾奔驰于星系之间,却破天荒地分出一缕精神丝线附着在那个执行命令的小天使身上,亲眼看着他们彼此厮杀,最终生死两隔。
他知道这么做有违规则,也没必要屈尊去关注天使的一举一动,可是长久以来的沉寂令他心中产生了波动,曾经用以自欺欺人的相似面容也离他而去,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承认自己内心的空虚,哪怕他创造了无数天使,分享了他的众多情绪,也未曾改变分毫。
神圣之光,亦是慈爱之光,更是审判之光。
他用他定下的行为准则约束着他的被造物,也束缚了自己的梦境与有形世界的牵系。
通过那双眼睛,他看到了很多,尤其是他那仅有一面之缘的双生子。
还有那个被他放弃、却又得到创世神庇佑的天使。
创世神留下世界的雏形便离开,却在隐秘的地方创造人类,最后人类因故出现于世,创世神却再无音讯。
所谓隐秘的地方也不完全封闭,至少他知道那里叫做伊甸,只是一次也没进去过——不是不想进而是进不去,没有创始神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而入,除了那名最早醒来的天使。
在最初的时候,天界只有一位至高无上的存在,周围是无尽的死寂,没有人可以回应他,很久他才决定创造出与他对应的生命。
他以自己的特征用创世神遗留的羽毛创造了四个美丽的生命,他们各自具备他的一种乃至几种特性,毫无疑问引领着日后诞生的天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