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红楼梦 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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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红楼梦 中人"-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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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的容貌和气质
读《红楼梦》的人,总想知道贾宝玉长的什么样,林黛玉长的什么样?有趣的是每一个读者的心目中都有自己对人物形象的想象。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一千个读者的心目中,就会有一千个宝哥哥林妹妹的形象,这话说的不错。《红楼梦》中的人物都写得十分丰满,特别是主要人物,刻画的栩栩如生。然而由于每个人的阅历、认知的不同,阅读《红楼梦》时就会有自己的理解,这很正常。
  一个人物的形象是由外在的容貌(包括着装打扮)和内在的气质组成的。那么在《红楼梦》中作者笔下的贾宝玉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贾宝玉第一次出场,是在第三回,也就是黛玉进贾府的时候。宝玉第一次亮相可谓光彩照人,书中是通过林黛玉的眼睛,对宝玉的形象从着装打扮到外在的样子作了十分具体的描写。书中写道:
  忽见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涤,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若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 时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涤,系着一块美玉。
  这是黛玉眼中看到的宝玉第一次亮相,一会儿换了装再出来,宝玉又是一番打扮:
  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小辫,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角;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仍旧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越显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生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看其外貌最是极好。
  在《红楼梦》中这是对宝玉外在容貌和着装打扮最集中的两段描写,宝玉确实长的十分漂亮,用北静王水溶的话讲“如‘宝’似‘玉’”,正是“外貌最是极好”。长的好这也是宝玉受宠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我们注意到,在上面的两段描写中,宝玉的穿戴有很大的不同,这是因为在不同的场合他有不同的着装。第一段的穿戴是因宝玉去庙里还愿回来,所以他的穿戴是出门的着装。跟黛玉见了一面后回来换了衣服,这时的穿戴是平时在家里的着装。《红楼梦》中宝玉的着装打扮,既不是清代也不是明代,既不是汉族也不是满族,而是作者为塑造贾宝玉这个人物形象的艺术虚构,是杰出的艺术创作。贾宝玉那样豪华富贵的的着装打扮,既是为了烘托宝玉的漂亮和他不同一般的身份地位,又是从一个侧面表现封建贵族家庭的生活。
  宝玉不仅长的漂亮,而且浑身透出一种非凡的气质,这当然与他非凡的前身有着直接的关系。宝玉气质突出的表现是聪明灵秀、超凡脱俗、率真清纯、爱博多情。特别是宝玉之多情,你看他是“虽怒时而笑,即 视而有情”、“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宝玉之情是纯洁的,这包含爱情、亲情、友情,他似乎就是为爱而生,为爱而死。清代人涂瀛在他那篇著名的《红楼梦论赞》中说“宝玉圣之情者也。”就是说宝玉是情圣。的确,宝玉堪称千古第一情人。
  说到宝玉的容貌和气质,人们总要提到宝玉身上有许多脂粉气,像个女孩子,缺少男性的阳刚之气等等。的确,宝玉的身上确实有脂粉气,不是一点点,可以说不少,书中对他的漂亮的描写,往往使人们想到了女性的美貌。他的秉性温柔,对女儿的体贴,以及待人接物等,无不透出女性的气质。宝玉对女儿有着由衷的崇拜,他认为“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认为“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所以他“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宝玉身上的女性气质,毫无疑问是与他对女儿的崇拜有着直接的联系,而不是什么病态的心理。宝玉虽然身上有着一些脂粉气,但他仍是一个可爱的小伙子,是一个外在的秀气与内在的率真完美结合的英俊少年。他的气质与对女儿的赞美崇拜,更多地表现出对美和理想的追求,是对那个充满了浊臭气息的男尊女卑时代的抗争与颠覆。
  

宝玉的不合时宜(一)
贾宝玉在贾府中是个极为特殊的人物,被视为贾府的“活龙”、“凤凰”、“命根子”。他之所以这样的“特殊”,受到这样的异乎寻常的宠爱,我们在前面讲到了两个原因:(一)宝玉的出生不同一般,是含玉而生;(二)宝玉长的好,长的漂亮,性情也好,惹人疼爱。其实还有第三个重要的原因,这就是宝玉长的样子,跟他的爷爷、也就是贾母的丈夫的形象一个样,难怪贾母要这样的疼爱宝玉。
  《红楼梦》第三回在宝玉、黛玉初会后,有《西江月》二首,形容宝玉,把贾宝玉说的十分不堪: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奈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与国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这看来是在嘲弄宝玉,实质是在赞美宝玉,作者用反面文章在赞美宝玉的不同凡俗。因为在当时的许多人看来,宝玉不同凡俗的言行举止、思想性格,是不能容忍的,是不能理解的。在封建正统的人的眼中,宝玉是一个禀性乖张,生情怪谲的人,是“似傻如狂”,是“草莽”,是“无能”“不肖”等等,这包括他的最亲近的人也是这么看的,他们也不理解贾宝玉。
  《红楼梦》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讲到这样一件事,在宝玉周岁的时候,他的父亲贾政要试试儿子将来的志向,便将世上所有之物摆了无数,让宝玉抓,谁知这个孩子其它东西一概不取,只抓了些脂粉钗环。贾政大怒:“将来酒色之徒耳!”第三回他的母亲王夫人对黛玉讲:“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又说:“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癫癫”。并要黛玉不要理睬他。这虽然是母亲疼爱儿子的话,但也表明作母亲的王夫人是不理解他的宝玉的。还有最疼爱宝玉的贾母,一次说到宝玉:“我也解不过来,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孩子。别的淘气都是应该的,只他这种和丫头们好却是难懂。我为此也耽心,每每的冷眼查看他。只和丫头们闹,必是人大心大,知道男女的事了,所以爱亲近他们。既细细查试,究竟不是为此。岂不奇怪。想必原是个丫头错投了胎不成。”这个宝贝孙子的行为把精明的老太太也搞糊涂了(第七十八回)。第六十六回贾府的小厮兴儿也演说了一回荣国府,说到宝玉,则是说:“成天家疯疯癫癫,说的话人也不懂,干的事人也不知。外头人人看着好清俊模样儿,心里自然是聪明的,谁知是外清而内浊。”第三十五回,傅家的婆子见宝玉后,评价也是“中看不中用,果然有些呆气”,“是个呆子”。这些人当然都看错了贾宝玉,因为他们是按照封建贵族的做人标准来看宝玉的。在《红楼梦》的贾府中,除了黛玉、茗烟不是这样地看宝玉外,还有一个人对宝玉有着不同一般的评价,这就是尤三姐。当兴儿讲宝玉这样那样的毛病时,尤三姐反驳兴儿道:“行事言谈吃喝,原有些女儿气,那是只在里头惯了的。若说糊涂,那些儿糊涂?……原来他在女孩子们面前不管怎样都过去的,只不大合外人的式,所以他们不知道。”尤三姐的话说得很重要,宝玉的言行举止“不大合外人的式”,即不合当时封建贵族家庭的规矩,是不合时宜的。
  

宝玉的不合时宜(二)
其实,宝玉的言行举止何止是不合时宜,他更是具有着叛逆性格的贵族青年,他的许多言行都是与封建贵族家长们的要求和希望格格不入的。宝玉到底在哪些方面背离了封建贵族家长们的要求和希望呢?
  (一)他不愿读四书五经,不愿走科举考试仕途经济的道路。在贾宝玉生活的那个时代,一个青年男子、特别是像贾府这样的贵族家庭里的青年男子,通过科举考试,读书做官,挣得功名利禄,光宗耀祖,这在封建贵族家长们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是许多人都在走的一条路。而宝玉对这些恰恰不感兴趣,不愿走这条道路。
  他不仅不愿意读四书五经,尤其是对时文八股之类的东西深恶痛绝,说:时文八股“不过作后人饵名钓禄之阶”(第七十三回)。而且还把读书上进的人叫作“禄蠹”。即使是他所喜爱的姐妹们如宝钗等劝他读书,他也会毫不客气地予以斥责,说:“好好地一个清净洁白女儿,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第三十六回)这斥责的不能说不严厉。当然,宝玉不喜欢读时文八股之类的书,不等于他什么书都不读,用宝钗的的话说,宝玉是喜欢“旁学杂收”,就是读与科举考试毫无关系的杂书,如《西厢记》等传奇小说,对诗词也是熟悉的,懂得也很多。诗词作的虽说不如黛玉、宝钗、湘云,也还是不错的,比那些迂腐的清客们强多了。宝玉不愿走科举考试的道路,当然是对封建制度的叛逆,他确实“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可怜辜负好韶光,与国与家无望。”他不稀罕功名利禄,不怕世人诽谤,他要走的是一条自由的人生道路。
  (二)宝玉反对“男尊女卑”的封建宗法观念,大胆地提出了“女清男浊”口号。宝玉在《红楼梦》中最有名的“语录”就是:“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这“女清男浊”的话,听起来真是怪诞,让人不好理解。但如果你知道在贾宝玉生活的时代,在男性统治的社会里,女性永远是处于附属的地位,处于被压迫的地位,而作为一个封建贵族家庭出身的青年公子,对女性(主要是女儿)命运寄予深深的同情,对女儿表达了由衷的崇敬和爱戴,并把男子说成浊臭逼人,这无疑是对几千年来传统的“男尊女卑”封建宗法观念的颠覆,是有着积极的进步意义的。这当然是对封建宗法制度的叛逆。
  我们读《红楼梦》要注意,在宝玉的观念中,“女儿”与“女子”是有着截然的区别的。女儿是指未出嫁的女孩,女人则是指嫁了人的。宝玉认为未出嫁的女儿是颗宝珠,是清净的、纯洁的,嫁了人的女人就变成了没有光彩的死珠甚至是鱼眼珠。这话听起来十分可笑,但如果你听一听宝玉的解释就不会感到可笑了。第七十七回在抄检大观园时,迎春的大丫鬟司棋出了事,周瑞家的一干婆子媳妇要把司棋带走,司棋哭着向宝玉求情,却遭到周瑞家的等人训斥,不由分说硬把司棋带走。无可奈何的宝玉十分气愤,说道:“奇怪,奇怪,怎么这些人只一嫁了汉子,染了男人的气味,就这样混账起来,比男人更可杀了。”原来,“女儿”与“女人”的重要区别,在于是否“染了男人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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