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回到本题,窥探一下知青在这段时间里的婚姻状况。
小P插队时,已到了上山下乡运动的后期,所以没去外省,在离城八十多里路的山区落了户。这股返城风刮起后,知青点的同学都回城里找门路弄证明去了。她没回去,原因是她的父母都死了,她是靠舅舅抚养长大的,舅舅家那十四平方米的房子已挤了俩大人仨半大的小子,她要回去,连搭个铺板的地方都没有,何况几个表弟都长成武夫,根本无法睡在同一个屋顶下。再则舅妈常给她使脸子看,使她连春节都不愿回城看看。她曾给舅舅写了封信,请他帮助调回城。不知是没收到,还是让舅妈收到撕了,一直是石沉大海。她灰心了。
巧就巧在她没回家度春节。城里安置办的春节到农村慰问知青,满公社就她一个没回城,于是,慰问品给她堆了一炕。
慰问团里一小伙子注意了小P。他姓徐,二十五岁,未婚。外号“猪八戒”,长得够丑,可心挺高,非找个漂亮媳妇不可。
小P个子很高,杏眼,朱唇,结实匀称的身子透出一股不可遏止的青春美韵。可小P不知自己是个大美人,更没想到利用自己的长相去为自己办点儿什么事。她毕竟才十八岁,心地纯了又纯。
小徐一眼看中了小P,主动找她说话。他从公社陪同那里了解到小P的家庭情况,回城后便给小P写了封求爱信。他在“我爱你”的后面写上这样一句话:“只要我们结婚,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将你调回城,安置一个好工作。”此句下加了一条波状线。
小P收信后,思忖了一夜。小徐的尊容她是领教了,以她的豆蔻年华,是从未想过嫁给这么个男人。可当她孤苦伶仃地一人躺在炕上,想到同学们走后,就她一人待在这山沟里时,禁不住胆怯起来。
她是凌晨起来给小徐回信的。她答应了小徐的求婚,但又提出了先调动后结婚的条件。
小徐看完信,欢喜若狂地连夜赶到了山里。他对惊魂未定的小P说,同意她的条件,但也要给她加一条件,否则调回城又吹灯拨蜡了怎么办。
睡一觉——照小徐的话说叫小保险。到这份儿上,小P已身不由已,任小徐将她抱到炕上,苦不堪言地蹂躏了一夜。
天亮后,诡谲的小徐搂着小P,甜蜜蜜地说:“咱们还得先结婚后调动。”
小P像被蝎子蜇了似的猛烈地悸颤了一下,呆怔须臾,挣扎着踢开被子要和小徐拼命。小徐紧紧地将她压在身下,喊着让她听他的解释。他说市里有文件,知青家庭困难的可以返城,结了婚,便有了困难的理由。办事情就容易了。
小P 明白上了小徐的圈套,可看看自己赤裸身子,是死是活也只有跟着走下去了。她先是拽过被子蒙上头哭,然后是痛骂小徐,然后是让小徐陪她到大队开结婚证明信。
小徐极能办事,与小P结婚半年就将小P调进城,在一家药剂厂做了工人。
小徐娶了个漂亮媳妇,特得意,在朋友面前增了十二分的份儿。其实,他的朋友在背地都骂他缺德。到处传他的婚姻始末。
“我嫁给了一个不要脸的爹!”
粉碎“四人帮”后,小P成了两个孩子的妈妈,但还那么娉婷婀娜。小徐则变得越发丑陋,才三十岁,却象四十多岁的人。小P每逢在街上遇到成双捉对的同学,便将小徐恨得咬牙切齿,可望着两个孩子,又没胆量离婚,只好回到家骂小徐出气。
下面所写的小W,纯粹是小W的男友愚让我加上去的。他说,他看过初稿,如果不把他与小W这段加上去。那绝不算完整。
我和小W也算得上是熟交。她下乡时,被称做知青第一大美人。愚是个才子,才子佳人,俩人在插队途中的火车上就开始情意缠绵,进了村,便缱绻绸缪了。
春节回京探亲,小W将愚领回了家。谁想愚拎着见面礼刚进门,W的父亲便带着另外几个千金起身而去。晚上,W的父亲告诉W他已调查好愚的家庭。愚父是特嫌,这辈子翻不过身。W要嫁给愚,甭说W的前程,连W的妹妹们都甭想入党、当兵、上学、提干。
W蒙了。可因为感情上实在离不开愚,回农村后,依旧与愚保持着恋爱关系。
W的父亲看出除非找一个代替愚的人,否则休想夺回女儿。他为W在北京到处找男朋友,可北京有点儿模样的小伙子,只要没到要饭的份上,谁也不愿将终身大事押在W身上。
W的父亲只好降低标准。他看中了本单位的司机潮。潮贫农出身,复员军人,还是党员,政治绝对可靠。只是潮很土气,个子高不及W,脸庞也不俊。他反复思忖,确认潮今生绝不会找到W这样漂亮的妻子,而W也不会太腻歪潮后,与潮谈了招婿的事。
潮自惭弗如,未敢应下。后来W的母亲找到潮,哭泣泣地述说W如何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才使潮动了恻隐之心,像张生求莺莺一样,应下了这门亲。
W的父亲给潮创造了一个出差的机会,让潮绕道到农村看望一下W。W招待了潮,招待的规格绝不比其它初识的男人多。尽管如此,潮还是被W的美貌迷住了,回北京便给W写了求爱信,信写得极拙,纯粹是农村孩子刚萌出性需求时的傻话。
恰恰这时,愚的父亲熬不住批斗,自杀死了。愚彻底跌到社会的底层。愚颇具道德家的秉性,痛苦绝望中首先想到的是W的前途。他将W叫到庄稼地,向她宣布断绝恋爱关系。W哭得死去活来。愚挺后悔,他盼着W骂他,那样,他就可以收回话,死心踏地追她。
W只是哭,没说一句反驳的话。其实,W的心底也起了微妙的变化。她的爱心不能不被社会现实所震慑。嫁给愚,明摆着眼前只有一片无法穿透的黑暗。
W对生活只剩下一个与父母团聚的希企。为此,她只有嫁给潮。
W最终与潮结婚了。两年后,W调回了北京。少女的一切幻想都结束了。潮像捧着花一样捧着W;W像深潭一样静静地活着。
谁也没想到W心中的深潭会炸开,像迸溅的瀑水直泻江河。十年后,W上电大中文系,竟意外地发现写作课的主讲教师是愚。
笔者不愿再费笔墨写W的懊悔心情。由于外形的原因,W从未与潮逛过公园,可就在与愚相遇的当晚,W便约愚到钓鱼台相会,从中可见W爱情复苏的力量。
一切没有结果。愚对我说,他很想夺回W,可自从去W家见到潮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潮是个地道的农民仔,虽配不上W,但已为W付出了青春,他不能欺负老实人。他道德家的思维依然如故。
水不能倒流,W与愚只能在遗恨中度过一生。
小P小W是知青中为了返城,不得不嫁给一个不爱的人的典型。不过,像小徐这样,乘人之危捞取美色的人毕竟是少数。欲娶知青为妻的城里人应该说大部分都像潮一样是怀着善良愿望的。从个人条件上说,他们除了有一纸城市户口外,其它均逊于女方。可是,条件所谓好的人,又有谁主动去娶知青为妻呢?一个农村加外地户口就是一扇地狱的门。
这又不能不令人想起遇罗绵在北京的第二个丈夫。遇罗绵在那个沸沸扬扬的离婚案中,起诉的理由说破了天,却没说丈夫一句有关品德的恶言,可见这个男人善良的初衷。
但这种毫无爱情的婚姻终究是不道德的。只是这种不道德的责任归究于造成这种不道德婚姻的时代。
小N是个把爱情看做比生命还重要的人,因为长得漂亮,差点儿演了一出红颜薄命的戏,只因为她能把握自己,因而结局带有喜剧性。
一同下乡的男生没有不爱慕她的。最有资格爱她的是户长韩某,因为韩长得虽然有些猥琐,但他的父亲是县委的干部。
小N对韩某却冷若冰霜。这不单是由于韩某那显露的虚伪言表,她父亲是位老师,捱不过红卫兵的批斗,上吊死了,留下遗书一封,其中最重要的内容是教诲她今生嫁鸡嫁狗,就是不能嫁官的儿子。
韩的理想是做个政治活动家,对小N的冷淡虽有醋意,却未施颠狂。他在政治上很会虚张声势,弄假成真,借着落实“70&;#8226;26”文件,先做了县委委员,不久又进县城当上了知青办主任。
韩以为有了资本,上任当天就给小N写情书。掩掩遮遮,遮遮掩掩,做婊子又想立牌坊,革命词句涂了满纸,最后还是像商人一样写道:“只要我们结合,你马上就可以到县里工作。”
这不啻更加深了小N的厌恶。
韩一方面朝小N耳朵里灌蜜,一方面寻着下手的机会得到她。他把小N的集体户树为知青模范户,常找些堂而皇之的理由去慰问,肉、油、细粮免费送。到这儿学习取经的知青馋得直骂小N他们把全县知青的油水都刮去了。不知有多少次,韩来后将小N堵在屋里,逼着小N就范。遇到这光景,小N就扯开嗓子哭喊,弄得没过完官瘾的韩不得不逃之夭夭。
小N也在找关系往城里调。听说独生子女有政策可以回城,她母亲便将她两个弟弟送给姨和舅舅家,又使钱到街道办事处买出个独生子女证明,再使钱搞了张城市准迁证,一并送到小N落户的公社。
叫小N惶惑的是,准迁信函递到公社半年有余,竟没有消息。她到公社打听,公社说早已将审批表寄到县安置办。于是,她又到邮局查询。半个月后,邮局回执上写着“邮件已收”,署名者便是韩某。一切大白。
一天傍晚,韩被一位知青的父母请去吃饭,直到子夜才醉熏熏地晃回来。走到僻静处,突然蹿出一蒙面人,将一把刀子顶在了他的胸前。韩惊醒了酒,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蒙面人颇有风度,只轻声唬了韩一句话,便隐身到夜幕中。
“明天把小N的关系办了!”这声音令韩毛骨悚然,惶惑了一夜。第二天,他亲自为小N办好了一切返城的手续。
至今,韩也不知道这持刀蒙面汉是谁。
小M直到现在还被了解她底细的人骂作缺德。
她是上海姑娘,长得粉面桃花,就是粗重的农活也没改变她江南女子姣好细腻的肤色。
她从不是什么典型,也没有政治上更好的表现。她在县城里走红,全仗着她的脸庞。中国漂亮的女人大多被人在暗处骂做妖精,她也被骂过。不过,她也像所有漂亮姑娘一样,骂归骂,男人依然想接近她。县里几次组织宣传队,都将她挑去做演员,遗憾的是,她没有一付好嗓子,也没有跳舞的天赋。她就是漂亮。县里的官都认识她,叫她叫得特甜。
县革委会姚副主任先下手认小M做了干女儿,几乎每半个月就派车将小M接到城里玩几天。姚付主任倒不是有什么邪心,他是为儿子。他儿子是个驼背,既使他的地位也平衡不了姑娘对他儿子的厌恶。
小M叫“爸爸,妈妈”的声音脆得令姚副主任夫妇心醉。小M给姚副主任儿子织的毛衣虽不得体,却叫他驼背儿子夜夜睡不着觉。
1974年,小M二十岁生日时,姚夫人向干女儿提出了与她儿子结婚的事,小M羞着告诉姚夫人,让她去求干爸,以当她政府名义给上海发函,先将她“病退”回去再结婚。姚夫人吓了一跳,做买卖似的说,要先结婚后办病退。小M说,政策上没有结了婚还可回上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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