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疏远她,冷落她,她看他的眼神却一直未变,依旧执着而热烈。
这是不对的。
恰逢妖兽来袭,他决定杀死“自己”重新来过。
一路护着她来到青龙山,强迫她拜自己做师父,逼她立下不修成人仙绝不下山的誓言。
看着她厌恶憎恨的目光,他十分满意,如此便能永远护着她了,因为她是永远没有机会修成人仙的。
这孩子竟然如此顽劣,誓言对她来说只是一纸空话,起不了任何作用。她逃跑三次,他抓了三次,终于忍无可忍将她关了起来。
本打算小小惩戒一下,过几日就将她放出来,却不想白熙那蛇妖又来寻衅,将他毒倒,拐带了徒儿下山。
当他匆忙赶到的时候,便看到一百多具尸体和小徒弟悲泣的脸。
他了解白熙,这蛇妖醉心于武学,连妖界都懒得治理,又怎会主动挑起战乱?
四方调查多日,他已明就里,如果背后操纵妖类为祸的人是鬼王,那一切就不难理解了。
鬼王冥真,本来就有随意操纵别人意识的能力。
小徒儿要报仇,他只能封印住她与生俱来的一半魔血,用自己的性命保护她。
为了六界苍生,他在血印里下了毒,若她真的违抗不了天性成了魔,那就让他和她一起渡冥河吧!
但他却做错了,他对徒儿的过度在意竟然引来了冥真——那个诡秘莫测的男人。
没有人知道冥真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有何目的,而他这次的目标竟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徒儿。
她又跑了,他懊恼不已,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她老老实实地呆在他身边?难道真要把她捆起来么?
他闯鬼界,过诛仙阵,感到心脉中的血液在急速流逝,知道小徒儿受伤了。
当他离幽冥殿的大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心脏突然疼得好似破裂一般,危急之下,他只能自破结界,调用全身的法力保住心脉不损。
诛仙阵原不厉害,但那腐骨毒却异常霸道,几乎令他死在当场。
拼尽最后的仙力解决掉鬼界十大护法,他打开殿门走了进去,便看到奄奄一息的小徒儿和身中剧毒的冥真。
那时他真该感到庆幸,若冥真没有饮徒儿心脉中的血,此番他们师徒二人必会死在这里。
他挑断了捆仙绳,被血染红的小徒儿落入他怀里,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生死关头,她却还紧紧抱住他不放,偏要他承认自己是她义父。
这孽徒,是他此生的劫数么?
想尽办法逃出鬼界,他不支昏倒,醒来后却还要面对徒儿热烈的追求,他左思右想,只得迫黑白无常取来了孟婆汤。
小徒儿心思混沌,却对某些事情出奇的敏感,她竟然当着他的面砸碎了碧玉瓶,还说了许多有违伦常大逆不道的话,直将他气了个半死。
真真是个孽障!
正当他打算将她抓回青龙山关一辈子的时候,那个蛇妖又出现了!若任由他缠着徒儿,这两人指不定还要惹出什么祸事来,还是都呆在他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全。
小徒儿似乎与那蛇妖关系甚好,经常将他这个做师父的撂在一旁,他便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某日,那蛇妖仗着自己相貌怪异,竟引得徒儿用那种目光看他!那是他的徒儿,只能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直到她像只小猫一样乖乖地窝在他身边,他心头的怒火才渐渐平息。
他告诉自己,为防止自己的徒儿结交孽缘,每个师父都会这么做的。
担忧了千年,自责了千年,现在小徒儿就在他的身边,如此乖巧听话、惹人疼爱,虽然他剧毒噬体生死未卜,却觉得那两个月才是他漫长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命定之说他是不信的,虽然小徒儿身上那种甜甜的奶香味总会令他心生悸动,但她怎能是他的命定之人?他们是师徒啊!
明知是错误就不要开始,待回到青龙山,他会为她择一名好夫婿。
回山的前一夜,徒儿梦到了冥真,还吻了他。
当小小的柔软的双唇覆上他嘴唇的那一刻,他竟然没有将她推开。
小人儿生涩地吻着他,连嘴唇都在颤抖,他知道她在害怕。那淡淡的甜香味几乎击溃他所有理智,在**决堤的前一刻,他推开了她。
徒儿揉着被撞疼的手臂,委屈地对他说,冥真在梦中就是这样对她的。
那个混蛋!他怎么敢?!
汹涌的怒火终日困扰着他,他将六界之中所有诛鬼的术法都设在了徒儿的小屋内,并在祈情岛外设下了猛鬼绝杀之阵。
徒儿不知轻重,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依旧没心没肺地到处玩耍,他则日日担忧。
鬼界秘术深不可测,如何才能护得徒儿周全?
五行仙试即将开始,徒儿说要参加,他点头同意,是时候教她些法术让她有能力自保了。
但最先要教会她的还是清心凝神。若自身正气充沛,则外邪不侵。这对于天生就有一半魔血的徒儿来说似乎有些难度,但只有封闭心门才能抵御冥真的入梦之术,就算她不愿意,也只能逼着她修习了。
五行仙试当日,他接到了冥真的拜帖。
拜帖上写得清清楚楚,要用魔界右使的魂魄交换他的小徒儿。
带四个护法来到众仙聚集之地跟他要徒弟,谁给他的胆子?
长老们都在劝他,但他们如何知道,他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徒儿才是魔界至尊的孩子,若让冥真得到她,后果不堪设想。
那么多诛鬼术法竟然都不管用,徒儿中了冥真的梦魇术,他开始怀疑起冥真的身份。
在帝神的书房中,他的怀疑得到了证实。冥真身为鬼王数万年,竟然瞒住了所有人!
当他赶回青龙山的时候,小徒儿告诉他,她已经将冥真杀死了。
冥真是神,并执掌鬼界,要问这世上有谁可以永生不死,那就只有帝神和冥真了,她又如何能够杀得死他?
徒儿几日不睡觉,面无血色,眼圈乌黑,他心疼不已。当务之急还是先要破解冥真的移魂梦魇之术。
就在他四处寻找破解之法的时候,他那宝贝徒弟竟然挺着腰板堵在他门口,说要休了他!
这个小魔星,能有一日不让他头疼么?
她说要做明月的徒弟,不但拔秃了他亲手培育的桃林,将刚刚长出花骨朵的桃枝送给明月当礼物,还将他送给她的小鹤打晕了捆好,一并送给明月。
很好,很好,他终日殚精竭虑、费尽心血,就教出了这么一个好徒弟!
就连一向忠实可靠的明月都变成了他心上的一根刺,只要一想到徒儿对他的所有敬爱和依恋都可能被明月占去,他的心便莫名其妙地疼痛不止。
看来有必要派明月外出公干了。
他要将这个可恶的徒儿关在屋里,让她永远都不能离开他半步!
若不跟她讲明白,这个笨徒弟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事情。
听到他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悲伤地摇头,颤抖的模样是如此可怜。
不是不明白她的想法,但他如何能够接受她的感情?
天劫,他可以替她承受,但誓言他却不能违背。
这一世,他只能待她如子。
李小尘呆呆地看着他,乌黑的大眼中没有一丝神采,似乎连魂魄都被人抽了去,徒留下悲伤的躯壳。
追陌尘心中亦痛,伸出双臂走上前去,唤道:“小尘。”
他总是这样叫她,小尘,小尘。温柔的声音似雨露般浸润心田。
如果不能爱她,为何要对她这样好?给她希望,又将她的心碾轧成灰。
他究竟是向谁立下了这样的誓言?那个人在他心中比她还重要么?让他用性命立誓。
“不要靠近我!”李小尘抬起脸来,看着他僵硬地伸在她面前的双臂,说道,“如果不能爱我,就不要靠近我,师父。”
追陌尘面色苍白地站住了身子,一声“师父”叫得他心如刀绞,这个徒儿真有令他心痛欲死的本事。
李小尘道:“师父不必禁我的足,以后我不会再为你做任何傻事。”她顿了顿道,“现在,我能回屋了么?”
屋中气氛压抑至极,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
追陌尘闭目半晌,低声道:“回吧……”
七十九。交换
李小尘果然没有再惹祸,将自己关在小屋中大睡了两日。
追陌尘担心她再被魇住,每隔几个时辰便会施术查看她的灵识,确认她无碍才会离去。
这一日,李小尘听到门枢声响,知道师父又来了,忙闭起眼睛继续装睡。
追陌尘撩袍坐到她床边,用衣袖擦干她泪湿的脸颊,轻声道:“小尘,起床吧。”
闻见他衣服上的香味,李小尘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侧过身子把眼睛闭得更紧,又使劲屏住呼吸,不让他的味道进入肺里。
又勾引她又勾引她,难倒非要虐死她他才甘心么?
追陌尘看着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也罢,那师父就在这里陪你好了。”
听见这话,李小尘终于绷不住了,坐起身子喘了好几口长气。待气顺了以后,她故作冷漠道:“师父无事的话,就请回吧,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妥。”
“为师有事。”追陌尘的笑容有些无奈,温言道:“今日便是冥真复生之日,为师已经修书给他,拒绝了他的要求,徒儿可以放心了。”
李小尘愣了一下,抬眸道:“这样就行了?长老他们能同意么?”
追陌尘揉了揉她的脑袋,“徒儿就乖乖呆在屋里,他们还能绑了你去?”
李小尘缩了缩脖子,皱眉。
追陌尘收了手,轻叹道:“待冥真走后,为师就去寻访帝神踪迹,在这六界之中,也只有他才能破解冥真的梦魇术。”
李小尘忽道:“他如果不在天山,那就暂时回不来了。”
“嗯?”追陌尘微愕,“徒儿知道他现在何处?”
“他去异世了,去找一个人。”
“何人?”
“猫儿。”李小尘淡道,“那个傻傻地爱着他,却因他而死的女人。”
“水神?”追陌尘想起来了,讶然道:“十万年了,他还未放弃寻她?”
“帝神不相信她已经死了,六界之中寻不着她,便幻想她在异世。所以我想,他不找到她是不会回来的。”
李小尘的笑容中隐含一丝嘲讽,冷冷地看着他,“猫儿她比我幸福,至少孟君现在后悔了,一直在找她,她也算死得其所了。”
追陌尘侧首沉默。
李小尘眯眼看着他,觉得自己胜了一局,但她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窗外仙乐响起,乐声飘渺大气,伴着仙鼓击打之声,悦耳之极。
李小尘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追陌尘微笑,“昨日是五行仙试的最后一天,今日有个仪式,得胜者要上山拜见为师,方可晋升仙阶。”
李小尘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窗外的仙乐一声急过一声,最后比闹钟的节奏还快。
“师父,长……长老们在催你呢。”
追陌尘却一点都不着急,变出了茶壶茶杯自斟自饮,“为师得守着徒儿啊,又不差这几天,让他们等着吧。升了仙阶也得跟以前一样过日子不是?”
李小尘囧然,“师父打算什么时候去呀?”
追陌尘悠然道:“冥真走了,徒儿安全了,为师再去。”
李小尘当机立断地跳下床,边穿罩衫边说道:“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