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袭几千年的农村厕所,它的功能主要是专供男人排泄粪尿,供女人倒粪桶,同时也是各户种地储放农家肥粪之地。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我知青下乡之时,卫生纸在农村还是稀罕之物,上厕者于附近处俯拾三五瓦片或砖片,或就近掐下几片阔叶类的植物叶,登厕后置于厕内踏板上,完毕后用来揩拭秽物。现在,妇女原来所用的粪桶“围子”在农村几乎已绝迹,农村厕所也不再是男人专用,而演变为男女通用,卫生纸也在农村普及,这无疑都是时代的进步。
依我看来:农民改厕的最大阻力在于观念。
“吃、睡、拉”三件事都是人生不能或缺的。吃五谷杂粮,人人都得拉屎撒尿,如今农村,“吃、睡”解决得较好,绝大多数农民已基本解决温饱问题,许多农户翻盖了旧房或建起了楼房,惟独人们吃了五谷杂粮每天必去的那个厕所,却是多年变化不大的地方。
农民手中有了点积蓄投资建楼房很大方,但却舍不得投资改厕所。问他(她)们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厕所也改造一下时,很多人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农村吗,本来就不是干净的地方。再说家里还有很多地方要花钱,说什么也不会先把钱花在这上头。”
农民不讲究厕所文明的习惯,也与农村的迷信思想有关。如:有的地方迷信厕所不能建在厨房的东面,否则家里人要生病;有的地方迷信若两小孩闹矛盾,要是哪家的小孩想压倒另一个小孩,就赶紧在那个孩子拉的屎上再拉上一堆屎,认为这样就能压住那个小孩将来不超过自己。还有的农村人信鬼神,要是家里出了什么不吉利的事,就认为是闹鬼了。而“压鬼”就是泼大粪,认为大粪可以压鬼辟邪。农村还有一句俗语:“要想发,屎当门。”过去若有哪家的牛在自家门口拉一大堆牛粪,或小孩子在自家门口拉一堆屎,主人家不仅不恼火,反倒认为是送财来了。
再就是农民对大粪有一种特殊的“大粪情结”:很多农民特别是老年农民信奉“地靠粪养,苗靠粪长”、“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之类的农谚。在没发明化肥前,农民都认为人畜大粪是最好的肥料,所以,很多农家的厕所与猪圈连接在一起,人在上面“吐故”,猪在下面“纳新”,从而形成了一种“生物链”——人吃五谷杂粮,猪吃人的排泄物,庄稼吃人和猪的粪便。即使现在有了化肥,农妇也还是认为浇大粪种出来的蔬菜好吃,所以,她们将打农药施化肥的菜卖给城里人吃,而自己则吃农家肥种出来的菜。
一日,我在村里与几户农民讨论农村改厕,大家都欢迎。一老妇告诉我,几日前,大雨过后她上厕所,滑倒在低矮厕所粪坑里2个多小时,若不是有人发现将她扯起来,她就死在厕所里了。所以改厕,她是举双手拥护。如今农村条件好的姑娘结婚,有的女方在嫁给男方以前,也必须看看男方家里有没有卫生厕所。
谈及如何改厕?年轻人都希望厕所建在室内,说冬天上厕所不冷。妇女考虑的是改厕所,粪便不能像城市那样被冲走,不然就没粪种菜。农妇们建议能否为农村设计出几种既省钱又好看又科学,同时还能使粪便不冲走的厕所图纸,供农民选择。
厕所虽小;但却反映了农村的文明程度。
如果讲中国的城乡差别,可能最大的差别还是体现在厕所上。新农村建设,我以为农村厕所革命为文明之始。目前已有先进村落,率先发起改厕运动,填旧厕、建公厕,其他村落也纷纷仿效,这在我国农村厕所文明史上是个划时代的巨大进步。
改厕是“破千年旧俗”的一场革命,如果农村革了厕所的命,把各家各户的厕所搞得干干净净,大路上不见粪便了,闻不到臭味了,村内环境卫生了,农民的生活质量也就上了一个新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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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潮下的“临时夫妻”(1)
随着打工潮的兴起,接踵而来的一个新问题是:打工虽然给农家带来了收入,改变了家庭经济贫穷面貌,但大多数打工家庭夫妇长期分居,家里孩子老人要照料,田地要耕种,很多家庭只好选择一人出去打工,一人留守在家,夫妻长期分居,如何解决孤男寡女精神上孤独寂寞、生理上的性饥渴和性心理得不到满足的问题?于是,在一些打工族家庭中悄悄出现另一种“临时夫妻”。
这种“临时夫妻”的最大特点是不PK掉自己的配偶,而是以保全法律上的夫妻关系、不拆散原有家庭为道德底线,打工在外的男女或留守在家的男女与另一异性以“性伙伴”或者“临时夫妻”生活方式组建一个临时家庭,他们或暗或明的生活在一起,彼此互相照应,以此来填补由于夫妻长期分居所带来的感情生活和性需求的缺位,而当夫妻团聚时,“临时夫妻”即自行解体,男女双方仍与自己的配偶过夫妻生活。
采访归来,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打工潮中出现的“临时夫妻”,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婚姻形态就像一个光怪陆离的万花筒,令人迷乱困惑,人们不知道究竟是对还是错?
依我看:“临时夫妻”当属一种“灰色婚姻”,它介于道德行为和不道德行为之间,从某种意义上讲,它是在“应当”和“不应当”之间存在着的一种“合情不合法”的行为。
饮食男女,性生活,是人的本能和生理心理需求。“临时夫妻”暂时填补夫妻长期分居状态下出现的夫妻生活需求的真空地带, 这种现象的存在反映了乡民婚姻生态伦理道德开始呈现多样性、复杂性和现实性。
我在P村与农妇们聊天时,她们告诉我: 在她们村里有一个湾子,很多人出去打工了,留守在家的男人和女人有的就走到一起了,这种风气在湾里相互影响、相互传染,以至这个湾里出现了好几对“临时夫妻”,所以,村里人都戏称这个湾叫“小香港”。
这个湾里有一对“临时夫妻”,女主人公叫“梅”。
一天,我访谈了梅。她40来岁,长得很标致,也许是长久没人和她聊天的缘故,我们初次见面,她的话就特别多。
梅说:“我丈夫在汉口打工,家里有三个孩子,大女儿,二儿子,小儿子。女儿当年考上大学,没钱供她读书,当时丈夫重男轻女,想牺牲姑娘,就不准女儿读书,丈夫动员女儿出去打工,我女儿自尊心强,嘴巴比我还会说,是刀子嘴,女儿在家抗议,一个星期不吃饭,绝食,天天在家哭,最后,我心软了,支持女儿出去读书。但女儿上大学期间,患了乳房多发性囊肿,手术费、药费花去1万多,二儿子也考上大学,小儿子上高中,家里只种了五亩多地,现在我家最缺的就是钱,村里人都说我的孩子有出息,名声好听,可我心里滴泪。”
“我的三个孩子还在读小学时,因为经济负担重,丈夫就到武汉去打工一直到现在。丈夫出去打工,每年腊月二十几才回,初八就走了,其余的时间都不回来,丈夫是打经济算盘,回家一趟要花路费,要掉工,一趟要损失好几百块钱。丈夫在武汉建筑工地上打工,他的主要工作是为建筑工地拉沙、拉砖、倒混凝土,今年,每个月是1100元的工资收入。我到他打工地去,看到他在工地上就像奴隶在跟奴隶主干活一样,身上穿得像乞丐,手粗糙得像锯子,脸晒得像非洲人,施工时包工头像吼百叉子(讨饭)似的。他每天干12个小时,天天晚上加班,住的是用三色塑料布在江堤上搭的棚子,夏天天气热,棚子里比外面温度还高,一个棚子有的住几十人,有的住一百多人,是铺挨着铺,丈夫过去总不准我去工地上看他,他是不想让我去看到他的狼狈相。丈夫今年春天狠心花280元买了个手机,结果用了300块钱的手机费,他心疼,用了半年,又250元将手机卖出去了。我去了以后,丈夫带我到旅社里去住,打工的只能住15元一晚的私人旅社,条件很差,望着男人在外打工,实在是造孽,回来后我大哭一场。”
“我和丈夫结婚24年,总是离多聚少,夫妻生活加起来还没有人家一年过的多。丈夫常年在外,我一个妇道人家留守在家,儿女是我精神上的支柱,再苦再累我甘心情愿,但我最怕的是孤独,每天屋里走进走出就我一个人,心里总是空荡荡的,白天还好过点,一到晚上,房屋四周静的怕人,我独守着这大的空房子,睡不着觉,总是失眠,特别冬天夜长最难熬,有时头都睡扁了,越睡越新鲜,有时是睁着眼睛做梦,睡不着又不想起床。经济上我的压力也大,成天愁的是儿女的学费和生活费,在家我每天吃的菜就是白菜萝卜,一个月最多只买四元钱的豆腐或豆渣,我的衣服也都是姐妹们送的,我很悲观,总感到自己不如人,和姐妹走在一起觉得无脸见人。但我从小就爱美,出门总想光彩一点,我现在没项链、戒指,你猜我的耳环是多少钱买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四元钱买的。原来我也喜欢打牌,后来因为没钱打牌,村里其他女人都不和我玩,我也很少走人家,所以现在我很孤独很孤独。” 。 想看书来
打工潮下的“临时夫妻”(2)
我问梅:“你有‘相好’吗?”
梅没从正面回答我。她歪头思忖了一会说:“女人在家种田,最大的难处是挑不动草头和不会犁田耙田,这么多年,要是身边没一个帮手,说不定我会疯掉的。我也想过离婚,与儿女们商量过,儿子说:‘你只要离婚,我就打断你的腿!’女儿说:‘你要是离婚,我就与你断绝关系!’我也实在没办法,只好就这样凑合着过吧。哎,我不想说了。”
而村里另一对“临时夫妻”中的女主人公桂花却生活得很自在。
桂花的丈夫长期在外打工,她和村里一个男人相好多年,两人行影不离地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村民们告诉我:桂花的“相好”小名叫狗剩,狗剩的媳妇在外打工多年,村里人说,论年龄,桂花比狗剩大,论人才,桂花人高马大,比狗剩原来的女人丑,论性格,桂花脾气暴烈,想不通狗剩咋迷上桂花,而且还死心塌地为桂花效劳?
平时,狗剩帮桂花收割种地,累活重活全包了,狗剩对桂花的小孩特别好,公开说桂花的小家伙就是自己的小家伙,前些年,桂花的孩子上小学,上学放学都是狗剩接送,他没空去时还托付别人说“把我的小家伙接下”。
桂花打麻将时,狗剩就守在旁边看,夏天把饭做好递到桂花手上,生怕她饿着,冬天把烘笼捂好送到手中,生怕她冻着,桂花想吃菱角,狗剩下堰塘为她采摘,一年四季新鲜水果只要一出来,赶紧买来送给她吃。一次,狗剩骑摩托车上街,在回来的路上,突然想起桂花想吃的一种面食忘了买,便半道折回城里买。狗剩对桂花的体贴甚至让湾里其他女人看着有些眼红,她们私下议论:就是自己的男人也没那么好啊。
更令人想不通的是,狗剩吃住在桂花家,她婆婆也知道,但不敢说,因为她平常对婆婆也很孝敬。桂花在自己家里是她说了算,在丈夫族里她说话也算数,族里无论那家做红白喜事,都要与她商量。桂花在外打工的丈夫逢年过节从外面回来后,狗剩就回自己家里去住,她丈夫一走,狗剩就又住过来。桂花丈夫知道这个事后,很伤心很气恼,但不敢直接与桂花说,就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