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 第2期 … 每期一星
杨克
你知道失业的滋味吗?不知道,真可惜!你问是什么滋味,惶急呗,当你口袋中没一个子儿,你会想什么?会恨不得把在眼前不断闪现的金星抓下来,去换一碗红烧牛肉面……当然,这些仅是在急不可耐时的幻想。失业了,你大部分时候早上会躺在床上,幻想一份有丰厚薪金的职业等着你,并且养养精神,为了下午能够有充沛的精力,捧着报纸,满城去问那些用工单位。运气好的话,一百家中会有一两家说等几日答复你……不信,没这么严重?你们真是年轻,你们当现在是什么年代,经济萧条啊!
我说这些有什么根据?我经历过啊。正因为我经历过,所以现在我坐在这把椅子上,而你是来求职的。
一
推开那窄窄的小门之前,陈枫几次审视门牌号和报纸广告上的是否符合,生怕这微微的暮色和自己有点弱视的眼睛,使自己看错了,弄不好还闹个“私闯民宅”来。这里真不像—家公司的门面,广告上开出的却是最吸引人的条件:一旦录用,薪金每周2千美元。这简直像阿里巴巴的咒语般诱人去奋力一搏,但不久之后,陈枫方明白这条件的滑稽。
门内是一个很宽大的房间,几个大高柜上,堆满了书及一些资料袋,文件夹,房子靠门的一侧放着一张厚重的古式大餐桌,一台式样很老的乳黄色电脑趴在桌子上,大概是个摆设。两颗脑袋埋在桌子上,及至听到陈枫关门的声音,才抬了起来,两双戴着眼镜的眼睛瞪着陈枫,让他那瘦弱的身体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来找海德信息公司的……”陈枫一阵莫名的紧张,竟记不起来了,忙低着头翻报纸上的分类广告。
“你走对了,我是海德信息公司的田中本,他是詹姆斯·阿诺。”叽哩咕噜非常不标准的英语,还讲得飞快。
当陈枫抬起头注视他们时,才发觉两人似乎眼都没眨一下地盯着他,于是匆匆地扫了他们一眼。刚才两人坐着,只觉得阿诺的头大,金黄色的头发乱纷纷地披散着,可如今都站起来,阿诺的身上任何东西都可用大来形容,足有1。9米高吧,而且胖得如山般立在那里。田中本却是典型的日本人模样,精精瘦瘦的,只有眼镜后面那一闪一闪的眼睛,既显得有非凡的精力,又容易使人想起狼来,并让他感觉似乎立即要扑上来撕咬自己一般,禁不住打了一个冷噤。
尽管陈枫累得一塌糊涂,很想坐下来休息一下,可两人的神情却让他想转身就走。这就是信息公司?怎么想怎么都不像,古老的骗术又来了,而且是一成不变的翻版。正当陈枫犹豫着走还是不走,阿诺已走了过来,拉起他的手,似乎是握手的样子,然后使劲地拉着他坐在沙发上,一阵松软的舒适让陈枫松懈下来。好吧,且听他们怎么说,陈枫这么打着主意,抬起头,看着已站起的阿诺。“我们知道你是来求职的,是吧?没事谁也不会来这里。”田中本站在大桌子旁很急促地说着,“你大概觉得我们公司太小,其实小公司才能赚大钱嘛,是不是?”赚大钱?你去哄三岁小孩去,陈枫这么想着,却没说出口。
田中本走到陈枫面前站定,看着他,嘿,这小子有些儿合适。“不过嘛,我们公司用人十分严格,也正因为这样,公司才只有我和阿诺。哈哈,我欢迎你能成为第三名,我们需要精英,只有精英,才能发展公司,是不是?”陈枫开始觉得田中本及这个公司可接受了,毕竟这些话都说得和他想的差不多,于是便日本式地重重点了一下头。“至于我们经营什么,你放心,都是合法的,合法地去赚钱,是我们的宗旨。好吧,让我们先对你进行测试。”陈枫完全被田中本的话吸引了,于是便集中注意力等他提那些大同小异的面试问答。而此时,在他身后的阿诺已从大桌子旁转了过来,手中似乎还拿了一样东西。陈枫蓦地升起一种恐惧,转过头,看到阿诺那个笑咧着的大嘴正在眼前,忽觉脖子一痛,才知阿诺手中的注射器正扎在自己的脖子上。唉呀,糟了,意识连同挺起的身子一同升起,也一同落下,恐怕是遇到专卖器官的黑贼了……这念头还没来得及展开,他便如同睡着一般坠入了黑暗。
二
陈枫觉得眼睛万分的刺痛,头也很痛,怎么又做梦了?及至想到自己的求职,挣扎着坐起来,才发觉是睡在自己房中。难道真是做梦,想到求职时的荒唐,宁愿不相信发生过那样的事,但当目光触到柜子上那绿绿的一扎美元时,一阵欣喜代替了惶惑,自己果真拥有了一份工作。
踱进饭店,轻呷了一口咖啡,一种很久没享受到的舒适感油然而生。有了钱就是不同,当陈枫将拖欠了二个月的房租付给房东约翰,并预付三个月时,那绿绿的美元在约翰的眼中泛起的是一种怎样的颜色,陈枫不敢去形容,唯恐亵渎了人的灵魂。不过约翰的眼神,真让陈枫觉得自己是一个刚抢了银行的人,不由得很是好笑。如此漫想着,回味着,不由又想起了那奇妙的下午,虽说直到现在陈枫仍没体会出那猝不及防的一针背后会隐藏着什么,但一种巨大的解脱感漫布全身,让他不想去细想,或许那是精英的选择方法,不是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吗?
“先生,我可以坐这里吗?”悦耳的软软的夹杂着一股口香糖气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一位小姐。金黄的短发紧贴在头上,像刚长出来一般,配合着那线条分明的希腊人脸型及一身宽松的休闲装,令陈枫眼睛一亮。
“哦,当然可以,很……很荣幸。”陈枫那富于想像力的大脑马上飞出了九霄云外,竟语无伦次起来。“我叫安妮,是来旅游的,可出来后,就再也回不了国王酒店了,你能指点一下路吗?”看来温和的东方人面孔,使这位小姐放大胆子求教。“是这么走的……”陈枫东讲西说,连自己也弄糊涂了。“你能带我去吗……”看着那双眼睛,陈枫可不会放弃这种机会。
和一位如此美丽的欧洲女子漫步于这现代都市,如老朋友一般东拉西扯地谈着,陈枫免不了炫耀自己交上了鸿运。他真怀疑自己在作梦,觉得这世界的一切都变得可爱而美丽了……
就在陈枫神魂颠倒之时,田中本和阿诺正在一个停车场中吵得唇焦口燥。“……应该采用声波和电磁波去使他们丧失活动能力,从而来个活捉。嘿嘿,再用高频或是低频声去影响他们的神经中枢,上几次都只是给他们播放迪斯科舞曲。”詹姆斯的嗓门和他的体型非常相称,几乎要将停车库的顶棚掀掉了。“废话,你这……”田中本挥舞着手,近乎尖叫,“别想什么声,什么波!用新的方法,我看用张网,用钛合金做的网,让他们无从潜逃,就像网中的鱼……”
“得了吧,你未免太有想像力了,现代渔夫。”阿诺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向汽车,和小日本争辩是最无聊的,这小日本。
这是一辆超级货车,近30米长,宽4米,那大大的货厢似乎才是海德公司的真正内涵。就像以前一样,田中本和阿诺的争执,就这么以其中一个人负气出走而结束,而到具体采用时,就用既方便又省力的方法。反正他们知道,这些方法可能会一个一个地试,直到成功,因为他们做的事,根本就没有先例可循,也没有半点依据。他们想捉一个外星人。
詹姆斯·阿诺和田中本这么做已近二年了,开始仅只是不断地在飞碟出没过的地方停留,采访被外星人虏获或是遭遇过外星人的人,记录点资料,当做奇闻怪谈去发表。但随着一次次的访问,一种大胆的想法出现了,为什么去找那些根本说不出什么的“受害者”呢?而且经过大量原始资料的汇集,电脑的综合统计分析,基本上凡是被外星人“拜访”过的人,脑部,肌体反应、意识等等,无可避免地被检测过,并且还留下些莫名其妙的印迹,似乎是做的标记。种种迹象都表明,某一种文明物种,正以极大的热情关注着人类,似乎正像一名热诚而忠于职守的养鸡管理员,不时地东拣一只,西抓一只,今天这个品种,明天那个品种,专做这样或那样的实验,核定进化或者是其它方面的情况;或者像我们对待动物一样,今天在老虎的耳朵上戴只“耳环”,明天在某只鸟的腿上戴上“脚链”。田中本和阿诺想到随时有可能被人测试或是戴只“耳环”的情形,心中不由得被一种羞耻感所充斥,不,决不能被外星人玩弄于肱股之间。为什么我们不去抓一个外星人来研究,甚至捕获一艘飞船呢?他们被自己的想法所激动,倾注了所有的财产和时间去研究,但结果却是根本无法琢磨外星人的行踪,但他们仍然疲于奔命于外星人光顾过的地方。经过更多的累计、分析,得知飞碟倾向于去滨海的城市和内陆荒漠地带,人种较杂或是较纯的地方,至于被检测的人则倾向于A型血,敏感,脑电波具有外涉性。对此了解得越多,田中本和阿诺就越发觉自己的力量弱小,但也激起了更大的斗志。他俩在各个城市装设自己发明的监视器,频繁地大范围追逐,还真让他们撞到了几次。于是捕捉计划开始实施,自然先找可能被虏获的人,于是便有了海德信息公司的广告,于是陈枫成了田中本和阿诺的饵,一个准备去引诱外星人的饵。
三
陈枫根本没想到自己还具有“诱饵”的身份,而是被一种莫名的兴奋所充斥。舒适的工作?安妮的微笑?说不清。自从那日后,就再也没见到那欧洲女子,虽说去饭店前守候几日,但仅只能守到失落。看来,好运是不会常有的。
快半月了,竟没接到公司方面的半点消息,陈枫便去公司处询问,可那里早已是一间空屋。如若不是自己在挥霍着钞票,真怀疑是南柯一梦。于是便照以前的样子,喝咖啡,东游西逛,想像着再一次艳遇。
“田中,你看。”詹姆斯·阿诺指着车厢中几十台监视器中的一台说,“似乎他们会到这里,根据近来的目睹事件和监视器汇总,这一艘飞船似乎在走一个正三角形,他们已经走过了这两条边,如果不错的话,他们会向这边走。对,就是这里,途经光辉农庄,在这里交汇,错不了,田中。”
“真是高智商,他们也知道走一个三角形,对所走途径的调查,必然将三角形内的人口基本概况及特征概率最快地弄清楚。嘿嘿,我叫你跑!”田中本看着电脑中画出的三角形,不由得揶揄说,“好吧,我们去光辉农庄等他们。”
阿诺转过身,看着那闪亮的眼睛说:“我看,田中,这一次就不要用诱饵了,用电磁波就行了。这是第八个了,以前的是死是活也不知道,都被飞碟掳掠走了。而且我们的方法,用枪炮,用强无线电干扰,用……可七次了,没见留下一个外星人,却害了七条人命,我们太落后了。唉,现在每次行动,我就想起那些人……”阿诺伤感地说着,似乎想减轻点负罪感。
“废话,不用诱饵,飞碟能停在地上吗?能往你的网中钻吗?别提那些。”田中本的声音大了起来,眼睛更闪亮了,他似乎正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仅仅才七次。我说,不管多少次,花多少代价,我们一定要抓一个,做任何事都得花代价。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