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搬来的第二个星期,他在我家的楼下叫我,落落,落落,你快出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我在楼上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朝着爷爷大叫,爷爷,爷爷,冷哥哥来找落落了,落落要下去陪他玩。
爷爷这个时候就会看着我慈爱地笑,他会朝我点点头,说,好,去找冷哥哥玩吧,下楼梯的时候慢点儿,别摔着了。
我听到爷爷答应了,就一溜烟跑下去找冷思哲,跑到他的面前,我就会拉着她的手,仰着头看着他笑,冷哥哥,你给落落带了什么好吃的啊?
他看着我笑,就也跟着我笑。从口袋里掏出三颗被糖果纸包好的糖递给我,那三颗糖静静地躺在冷思哲的手心里,在阳光下显得特别耀眼,跟冷思哲的笑容一样耀眼。
冷思哲,你知道吗?很多年后,那三颗糖的糖纸还静静地待在我的收藏盒里,它们都是我的宝贝。因为是它们让我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世界上除了爷爷之外,还是会有人对我的好的,还是会有人对着我开心的笑的。
是的,在冷思哲出现之前,在我世界里真正关心我,真正对我好的,只有我的爷爷。而本来应该给予我满满的爱与关怀的,被人们称之为父母的人,却从未给过我真正的爱。他们每天都只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对方争个你死我活,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来关心关心我。或许,那个时候我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是一个累赘,他们都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当时的自己还那么小,每天就坐在自家的院子里,看着别人家的小孩子都有爸爸妈妈牵着他们出去玩,而自己,却连见上自己父母一面都难。那时候的我,总是会问爷爷,爷爷,为什么落落的爸爸妈妈都不来看落落?都不来带落落出去玩呢?
每次我问到这个问题,爷爷看我的眼神都会变得很心痛,他会摸摸我的头,对我说,落落,有爷爷陪着你不好吗?别人有爸爸妈妈,落落有爷爷啊。落落想去哪里玩,跟爷爷说,爷爷带你去。
在那个时候,爷爷真的就是我的全世界,而我,也一直傻傻地认为,他会陪着我,一直陪着我。可是后来我才知道,爷爷和爸爸妈妈是不一样的,爷爷是没有办法像爸爸妈妈那样活那么久的。因为,爷爷已经老了啊。
爷爷是在我四岁那年去世的,我跟冷思哲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家,回到家的时候,我看到爷爷面色泛青的倒在地上,那时候的我完全不知道爷爷发生了多么严重的事,我只是蹲到他的身边,对他说,爷爷,不要睡在地上,这样会生病的。
可是爷爷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就伸出手摇了摇他,在碰到他的时候,我发现他已经全身冰冷了,我就对他大叫着,爷爷,说了不要睡在地上,你看你身上都这么冰了,起来了,起来了!
无论我用多大的力气,无论我喊得多大声,爷爷还是没有给我一丝回应。我开始害怕了,匆匆下楼跑到冷思哲家,看着他边哭边说,冷思哲,为什么爷爷躺在地上都不理落落,落落好害怕。
冷思哲的爸妈一听我这么说,立刻就变了脸色,抱着我跟冷思哲就急匆匆地往我家里跑,后来,他们就告诉我,爷爷过世了。
当时我不明白什么叫过世,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既不哭也不笑。后来爷爷开了三天的追悼会,有很多的人都来了,爸爸妈妈也来了,我看到他们一见到对方还是在激烈地争吵着,并没有像其他有些人一样,对着爷爷的遗照和未关上的棺材大哭。
那时的我,就一直坐在爷爷的棺材旁边,累了就抬头看一眼棺材里的爷爷,希望他能朝我笑一笑,或者是跟我说说话,可是他并没有。而冷思哲,就一直安静地坐在我的身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虽然他的爸爸妈妈来找他回去过几次,但是他每次都固执地要留下来陪我。
过了第三天,我看到来了几个男人,他们在往爷爷的棺材盖子上钉钉子,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干什么,但是我却能清楚地明白,如果他们把盖子钉在棺材上,棺材就再也打不开了,而我也就再也看不到爷爷了。
我当时就朝那些钉钉子的人撞了过去,冷思哲立刻过来死死地抱住我,我就在他的怀里大哭,我说,冷哥哥,那些人是坏人,他们要把爷爷关起来,那样爷爷会看不到落落的,落落也会看不到爷爷的,落落不要这样,落落要爷爷。
冷思哲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安慰我说,落落,他们没有要关着爷爷,爷爷也不会看不到落落的。爸爸妈妈跟我说了,落落的爷爷只是搬家了而已,他搬去了天堂,天堂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很多的好人,他们都会陪着爷爷,而爷爷也可以在天堂看着落落,所以爷爷是不会寂寞的。
我当时那么天真,冷思哲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抬起头我傻傻地问他,天堂真的那么好吗?那为什么爷爷不带落落一起去呢?
冷思哲说,不是不带你去,是不能带啊。天堂啊,是一个只有接到了神的旨意才能进入的地方,那个地方只有好人才能去,落落的爷爷是好人,所以被神带走了。如果落落想见爷爷,那就努力做个好人吧,那样很久之后你就可以见到爷爷了。
当时的我那么认真的听着冷思哲的话,那么用力地点了头。
冷哥哥,我会听话,我会努力当个好小孩,可是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爷爷呢,很久是多久呢?如果没有爷爷,那以后还会有谁天天陪着落落呢?爷爷以前说过的,我想去哪里,只要跟他说,他就会带我去,但是现在爷爷不在了,还会有谁带着落落去落落想去的地方呢?
我躲在冷思哲的怀里默默地流着泪,冷思哲抱着我的双手紧了紧,哽咽着说,落落,以后想去哪里都跟冷哥哥说,冷哥哥都带你去,好不好?我会对落落好,我会把好吃的东西都留给落落,我出去玩都会叫上落落,我会保护落落,不让落落被人欺负……我会陪着落落的,陪着落落一辈子好不好?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在冷思哲的怀里仰起头,朝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说,好,冷哥哥要说话算话。
冷思哲,你还记得吗?你给过我的承诺,一辈子的承诺。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对一个四岁的小孩子所许下的承诺,在很多很多年之后,还能算数吗?
番外 ②。
爷爷去世之后,被我称为爸爸妈妈的疯男人和疯女人就以法定监护人的身份回到了我的身边,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承担起照顾我的责任,一分一秒,一丝一毫都没有。
在那个时候,我成了名副其实的没有大人管的野孩子,不过幸好,我还有冷思哲,他会照顾我,会保护我,会帮我打点好一切。
那个时候,冷思哲每天都会承担起去幼儿园接我的责任,我记得冷思哲第一天去接我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他站在幼儿园外对我的幼师说,老师,我是来接落落回家的。可是我的幼师却对他说,哪里来的小孩子,别来闹了,我忙着呢,你要真认识欧阳落,就去把他的家长叫过来,让他们来接她回去。
冷思哲,你说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来接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回家,谁会同意呢?可是你当时就是那么傻,那么的固执,你站在幼儿园外,眼神倔强地看着我的幼师说,我是落落的哥哥,我们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所以我来接她了。
当时的幼师听着冷思哲蹩脚的谎言,回头微微瞪了他一眼,就自己忙自己的去了。冷思哲,你说,身为我的幼师,她怎么会不知道我是独身女,没有哥哥的呢?冷思哲,你为我撒下的那个小小谎言不攻便已自破。
可是即使这样,你也还是不愿意离开,你固执蹲在幼儿园外,而我也陪着你蹲在幼儿园里,隔着高高的铁栏杆,我不解地看着你,而你却坚定地看着我。
我问,冷哥哥,你为什么还不回家啊?你还不回家,冷伯伯和冷阿姨会骂你的,你还是赶快回去吧,落落不想你被骂?
冷思哲很干脆地对我摇了摇头,他说,我不走,我刚刚去落落家看过了,落落的爸爸妈妈都不在,如果我不来接你,那么还有谁会来带你回家呢?落落,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回家。
冷思哲,那时候的我还太小,所以我无法明白“如果我不来接你,那么还有谁会来带你回家呢”这句话有多么的令人感动。冷思哲,你说的没有错,在那个时候,如果没有你,欧阳落就是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小孩。
那一天的冷思哲,一直蹲在幼儿园外直到很晚很晚,我一直让他回家,可是他却一直都不愿意。直到后来,冷思哲的妈妈出现了,他牵起蹲在地上的冷思哲,问他为什么还不回家。
冷思哲指着幼儿园里的我说,我来接落落回家,她的爸爸妈妈都不在,我怕我不来,她今天就回不了家了。
冷阿姨的目光顺着冷思哲的手落在了我的身上,很是冷淡。其实冷阿姨是个很温柔的人,不但长相温柔,性格也温柔,她对每个人都很好,可唯独不喜欢我,从她每次疏离的眼神里我就可以感觉到,可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
感受着她的目光,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自己的脖子,她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牵着冷思哲去找了我的幼师,她跟她说明了我家里的情况,我的幼师看到有大人来接,也就点头同意了让冷阿姨带我回家。
那天的夜很黑,回家的路上没有开路灯,冷阿姨走在最前面牵着冷思哲,我跟在冷思哲的身后紧紧的牵着他的手,那时的我很害怕我一个不注意,冷思哲就会甩开我的手,然后满世界的黑暗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好在冷思哲也一直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而且他似乎还发现了我的害怕,走两步就会回头对我说,落落不怕,我会一直牵着你。
冷阿姨直接将我带回了她的家,因为她知道我们家没有人,我根本就进不了家门。她安排我洗了澡,就把我领到了冷思哲的房间,她对冷思哲说,小哲,今天落落跟你睡,你要好好照顾她。
冷思哲点了点头,从她妈妈的手里接过了,就带着我爬上了他那不太宽敞的床。晚上我和冷思哲并排躺着,我很晚很晚都没有睡着,翻了个身,去看黑暗中冷思哲模糊的轮廓,冷思哲感觉到我的动静,睁开了自己眼睛,他的大眼睛,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特别的明亮。
我小声问他,冷哥哥,你怎么也还没睡?
冷思哲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直接问我,落落,睡不着吗?
我在黑暗中点了点头,他又问我,为什么?
我想了还一会儿才开口对他说,冷哥哥,你说,落落的爸爸妈妈是不是特别不喜欢落落啊?你看他们都不来接我回家。冷哥哥,落落是不是一个一点都不乖,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惹人喜欢的孩子?
冷思哲听了我的话,半天没说话,黑暗里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隔了很久,我小声问他,冷哥哥,你睡了?
冷思哲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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