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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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花-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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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后来,锦瑟遇到了另一个男人。他叫刘阳,这名字大概是留住阳光或者太阳的意思。高大个子、模样英俊的他第一次到她家拜访就得到了领主夫妇的认可。刘阳送给热爱天文的锦瑟爸爸一副望远镜,给她妈妈一条昂贵链子,同时把自己有产阶级的家庭背景、白领先生的好印象留给锦瑟一家人。
  刘阳待锦瑟很好,很少提她的往事。她不多说,他从不多问。除工作以外,他说自己只关心两件事,一是她的健康,二是她的心情。只要是她的困难,他是会一一处理摆平的。他做事很周到。一到演出,他总适当地在她身旁出现。一周七日,他会陪她共渡五个晚上两个白天。至于玫瑰花和巧克力,这两样恋爱的小道具更逐渐成了他的标志。每逢节日,不论这节日是属于全国人民还是属于他们俩,他还会把意外的惊喜带给她。以前锦瑟有众多追求者,现在追求少了,多的只是别人绝望的羡慕。锦瑟想,自己应该挺喜欢他的吧。
  只可惜刘阳不太懂得音乐,虽然这不防碍他背出贝多芬、肖邦的不朽名曲。而锦瑟对音乐很着迷,对音乐的要求很高。她收藏许多唱片。以前和另外一个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是全市所有音像商行的常客。直到现在,也不知是不是事实,她仍觉得自己对音乐的理解与苛刻有一大半来源于他。刘阳也陪她去唱片行,通常会买最贵最漂亮最经典的送她。她给他推荐的片子,得到的最高评价不外是〃很好听〃。她私下有些哭笑不得。
  锦瑟渐渐明白,会一样东西和爱一样东西是有区别的。这一点,刘阳或许不太了解。比如说,他知道锦瑟喜欢红色,可到底是大红、粉红、或者玫瑰红,刘阳并不在意,结果弄错了好几次。再比如,锦瑟喜欢风筝。可具体是喜欢风筝本身,还是喜欢放风筝,他没想过。他买了无数的风筝送给她,却没有与她同牵过高飞的风筝线。当然,这一切同他给予的安全感相比是微不足道的。只有精神病人才对事物有至高无上的要求。锦瑟非常能理解他的失误。她会渐渐地少去唱片行,如果能克服,最好都不去。在这点上,她不想分太多的心。
  这样过了一年多,双方长辈都催他们办婚事。两人也到该结婚的年龄。刘阳与她谈了多次。她想,认识他以来,自己懒散多了,好些事不愿意去考虑。结婚?没有想过,应该是可以的吧。以前倒是很想与一个家伙长相厮守,只遗憾他早已不在身边。以他那样一个自尊心强、心高气傲的人,他现在过得还好么?
  即将结婚的时候,锦瑟听说他出现在相邻城市的某间酒吧。他偶然会去那里表演。后来,锦瑟去过那个酒吧。但那里没有他。取而代之是一个模仿张宇的歌手。他唱《月亮惹得祸》;他唱《一个人的天荒地老》;他唱《曲终人散》……歌手的嗓音真好啊。每一句歌词仿佛只是说给她听。
  那天夜里,锦瑟不顾一切地独坐到很晚。她没有喝酒,但身体和大脑异常晕眩。他竟不能等着她来?他应该知道她一定会来的。也许是他伤透了心,发誓永世不见。她流了许多泪。那应该是为他而流吧。
  他曾经开玩笑说,上帝创造爱用了7天时间。在前面6天之中,恋人体会所有恋爱中的酸甜苦辣。但是,爱也有星期天……上帝创世纪用了7天时间,第7天他休息了。没料到他和她的休息竟会那样长。1 年,10年,一辈子。也许从此不相往来。她要嫁给别人,他也去了陌生的它乡。这就是所谓完整的恋爱了。据说这世上最美的恋爱只有七天,她和他当然也不会例外。
  3
  想不到结婚如此平常,对锦瑟来说,结婚就是坚持自己的意见,穿大红礼服,拍数不清的照片……仅此而已。这项活动让她在幸福中整整烦了一个月,以后就不关她的事。
  婚后的她仍很幸福。仿佛一切都没变。只是以前每周见面的惊喜减少了频率,玫瑰花与巧克力暂时没有了市场。刘阳很忙,同她说话也不多,而且似乎并不了解她。可他仍不失为一个君子、一个好丈夫。爸爸妈妈整天都很满意。她的工作还算顺心,只不过自己偶尔会有点烦。
  一天晚上,锦瑟独自出门,忽然决心把全市所有的唱片行都逛个遍,时间当然不够,于是她从最远的地方开始。在这个被昏暗笼罩的城市一隅,锦瑟在一间小小的唱片行听到一段熟悉的长笛演奏。
  她突然回忆起以前,一个有关于这段音乐的秘密。
  那是和以前的他在一起的时候,十次来这家店,五次会听到店里播放这首低徊、缠绵的曲子。她听过那么多CD唱碟,可是找不出像这样的一张。唱片碟里该有千回百转的传说吧,否则不会这样深深伤感地打动人。
  那时,原本熟悉音乐的他们却在唱片架上找不到这张CD唱碟。这大概是唱片店老板的私人珍藏。每次他陪她来。两人只是听听,心照不宣地不愿开口,更不想买。锦瑟说过,占为己有的私欲是一种残忍。他当然也是这么想的吧。
  然而这一切都过得那么快,岁月改变了无数的现实,而只有无奈的往事鲜活地生存在记忆中。时过境迁之后,这段原来属于两个人的小故事居然并未被时间冲淡色彩。
  锦瑟问老板这是一张什么样的唱片,卖多少钱。老板的回答大意是:这碟子是德国出品,译名《名媛物语》。长笛曲子很好,是根据十二帧美女的旧照片谱写。在这个城市里,只他家有这张CD唱碟。可惜不能卖。
  锦瑟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卖?〃
  老板说:〃在我看来,它已经是张绝版。而且,它已经很旧。不过,假如要卖的话,我要卖普通引进版三倍的价钱。将近500元。这年头,谁会用500元卖一张CD呢?再说,现在网络发达,也许会有类似的MP3格式下载。〃
  锦瑟心想,这是一个可爱的唱片店老板。这张标价昂贵的旧唱片,也许真是他的多年挚爱吧。
  她请老板把旧唱片卖给她。当然,最终她如愿以偿了。
  4
  那天夜里,锦瑟把自己藏在少女时代的闺房,在寂静无声的黑暗中,一遍又一遍聆听这哀怨、温婉的曲子。唱片的德文名字看不懂,但《名媛物语》的译名真是恰如其份。要是没有对那些美丽照片女子饱含深情的爱和思念,谱出的曲子就不会这样深深地打动人。
  她的回忆追溯到几年以前。那时,她和他分手。他即将伤心地离别。他们有过无数次的争执和分手,但这一次是正真曲终人散的结局。分手前,锦瑟收到过年轻恋人的一封信。年轻的恋人说:
  也许要分手吧,我将随你的意,不再坚持了。可我还是会深深遗憾,因为无与伦比,聪明美丽的你。
  总是想为你的容颜谱一只曲子。想等你穿大红礼服的时候,陪你照照片,然后把曲子送给你。由于迫不及待,曲子先作好了,可那一天老不来,老不来。
  时间对一个人的考验是多久呢?可若你开口,我就会不在乎用一生作追求。还是非常非常地喜欢你,哪怕这种喜欢与一个男人的成功相比显得很不重要。无礼的话求你原谅。把这首我谱的曲子送给你,从此它不会送给别的人……
独角戏
  1
  陈郢还未成功的时候,唯一可选择的交通工具就是46路公共汽车,或者选择上车,或者选择不上车。通常不上车的机会很少,偶尔周未,他才可以躺在家中一整天睡觉。这时,他还只是本市一家报社的记者,住宿的地方离报社远得要得相思病,只有46路车在这茫茫人海的两岸来来回回,不知疲倦地导演着人间聚散离合。
  陈郢是这些无聊乏味演出的忠实观众。几乎每天,他都从车站的起始坐到终点,又从终点返回起始,从未想过有什么特别。当记者这一行也有些年头了,靠着本能写些所谓时尚文章,感觉却越来越迟钝,思想也似乎荒芜得快养不住一头骆驼。直到,直到那天烧了一场大火。
  46路车途经一段繁华老街,沿路的店面全是木质结构老房子。市政府决定不久后要把这一带拆迁重建的,不想这一次全遭了火灾,又恰逢仲秋时节,烧得可真残烈。大火直烧了大半夜,到第二天天亮才完全熄灭。陈郢上班从车上看到的情景,到处是焦炭和水渍,地面一片狼籍。他那天没到报社,就地做了一些采访,感觉很震惊。后来,同其它灾难一样,这次火灾成为最近的热点新闻,大伙的心情空前好奇和统一。由于市民们热烈关心,报社决定对火灾事故做全面详细的报道。社里派了好些人承担报道工作。
  受灾户得到了妥当安置,被火烧伤的人不少,也都住在全市最好的医院中。只有那些在大火中先去一步的人们,留给亲人无尽的悲痛。几天以后,市领导到医院看望火灾受伤群众。陈郢随队采访。这种八股新闻陈郢做惯了的,并无多少乐趣,只要例行程序了事。可在医院里他还是被深深震撼了,专门病房里躺着各式各样被烧伤的人,或许只有亲临现场的人才能感受那种面对命运打击的无助。病人大多由亲戚家属陪着,市领导向他们表示慰问。只有一位病号例外,她独自一人,也许受伤并不严重,因为只包了头,蒙着眼睛,斜坐着,半靠在病床上。
  一位领导或许想融通气氛,开口问她伤势如何,有什么要求。问了好几句,对方一言不发,冷场的尴尬弄得大家周身微热。不知谁忽然冒出一句,〃她嗓子被烧坏了〃,这句话比遣散命令还管用,大家四散走开,没人会追问这场猛火究竟如何烧到咽喉。可这微未的意外场面吸引了陈郢不少注意力,他看这位轻伤号,似乎还年轻,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在这个城市吗?
  2
  第二天,突然有人向报社打电话,说是受灾伤员中有人死了。中午,陈郢到医院了解事实。竟是那个年轻姑娘想自杀,却因为看不见而没能成功。这事着实把一起住的其他伤号及亲属吓一跳,众人议论纷纷,仿佛对生命重新有了的体会。几个迷信的陪同亲属提出换房要求,说是不愿意陪葬。陈郢的心里当时几百个疑问要同时出口,可是只有一句简单平常的话想对她说:〃好傻!〃
  出于职业习惯,陈郢向医生问了一些情况。没想到这姑娘爸爸妈妈都在火灾中遇难,只救了她一人。年轻的她只有十九岁,头发烧没了,眼睛受到重伤。一整个下午,他都想与这位女孩子说几句话,不过……他第一次发觉自己是多么不适合当一个记者。对她而言,回忆也许像激战后又一次空袭,反正已经饱尝灾难了,不在乎多一次。可他是亲眼目睹过灾后惨景的,虽有迫于生计打探他人隐私的要求,他自信还不至于为了面子、饭碗而不要脸。结果陈郢大半下午待在医院里,坐一会儿,走一会儿,又看着她平静地躺在床上一会儿。
  傍晚,来了好多与她一般年纪的男女孩,原来是她同学。年轻人七嘴八舌讲了好些话,她也意外地开了口,嗓子很好,情绪却很差。她的同学们吵闹一阵,又散去了,短暂的热烈衬托着冷清。不一会儿,护士送来了饭,她只喝点水,也许是消耗过头的人,应该不觉得饿。
  陈郢莫明其妙闲留一个下午,一句话没说,天全黑了才回家,46路车早收班了。这种怪事二十八年来第一次碰到,仿佛心中多住了一位陌生人,回避不及,见了面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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