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没有拒绝,连喝了两杯温水,淡淡道了谢。许向阳面上一松,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道:“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再喝药吧。”展昭一日滴水未进,确实饿了,接过她递来的粥,仍是淡淡地道谢,疏离客气,但稍微敛了一些凌厉之色。
许向阳不以为意,她本就没指望他能一夜之间对她改观,她所求的也不是他的原谅。她只想离开这里,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展昭尝了一口粥,有些诧异,粥温温的刚好入口,微微泛着甜,大约是加了些许糖。她还搭了一些萝卜干,这些萝卜干被切得细碎下锅翻炒过,吃着更香。
他虽有些饿,但因为伤痛无甚胃口,没想到微甜的粥搭着咸香的萝卜干,竟勾起他的食欲。许向阳见他吃得还算舒心,心里一松。知道自己若是问他要不要再来一碗,多半会被拒绝,接了他手中的空碗,直接道:“展大人,你伤得这么重,要多吃些才好,我再给你装一碗来。”一碗粥实在不多,他能多吃些对伤势恢复大有好处。
展昭讶异于自己的好胃口,连喝了两碗粥,再喝了药。大概是药有安神效果,有或许是失血过多,他精神不济,甚至没能叫她回去歇息就昏沉沉地再度睡了过去。许向阳虽然困却没敢睡,深怕他后半夜会发热。
绣花实在太伤眼,她无意中瞄见他挂在一旁的衣衫,上头还沾染这血污,横竖无事不如拿去洗了。洗了衣衫回来,见展昭呼吸平缓睡得安稳,再次探探他的额头,确定他没发热这才安心。
第6章 我不配
展昭在凌晨时分还是发热了,好在烧得不是太厉害。古人讲究男女大防,许向阳只能用温水给他擦双手降温,其他地方没敢碰。索性天很快就亮了,公孙先生早早就过来查看展昭的伤势。听说他昨夜胃口尚好,凌晨才开始发热,又得到悉心照料,颇为满意地点头。
许向阳一夜没合眼,看着外头渐亮的天光,心想丁月华挂心展昭,应该也会一早来探病,她不便久留,就先回去休息了。公孙先生让她好好休息,晚上还要劳烦她。许向阳打心底觉得公孙先生睿智宽和,朝他感激地笑笑,退了出去。
一出门,就撞见丁月华提着食盒而来。丁月华脸上有一瞬的怨恨,随即敛了神色,淡淡道:“展大哥昨夜可好?”
许向阳刚刚从公孙先生那汲取的些微善意和温暖霎时被秋风打散,心不由地慌起来,下意识地想要逃,就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展大人有些发热,公孙先生在里头诊治,姑娘进去看看吧。”
丁月华面无表情掠过她,脚步匆匆进了屋。许向阳搓搓手臂,在屋里不觉得,一到外头就浑身发冷。她这具身子大病初愈,有些虚,一夜没睡有些头重脚轻,赶紧回屋补眠。白日里那么多人,根本不需要,也轮不到她替展昭操心。心一放松,浓浓的疲惫席卷而来,眼皮发沉,很快便睡了过去。
展昭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他才一动,丁月华就已经到了床边,“展大哥,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展昭脑子有些混沌,咳了两声,道:“月华?”天已经亮了吗?他此次往应天府去追拿逃犯,不慎受伤,勉力将逃犯押回,自己也伤得厉害。撑着一口气回到开封府,之后被人手忙脚乱的送回来。大概因为失血的缘故,总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喝了一口丁月华递过来的水,道:“我无妨,你不必守着。”
“展大哥,你伤得这么重,我怎么能不守着?”丁月华对他不爱惜自己的拼命行为很是不赞成,却也知道他就是这脾气,劝也没用。回身从食盒里端了一盅汤出来,道:“公孙先生说你身要好好养着,要不然年纪大了要留下病根的。”
展昭笑笑,虽知道是这个道理,却难做到,只点头应着。丁月华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叹道:“说了你也不听劝,这几日你是一定要好好养着。我炖了甲鱼汤,你快趁热喝了。”展昭似乎欲言又止,在心里默叹一声,道:“月华,我知道你一番好意。但如今我已经成亲,再这般……”
他的意思她懂。他已经成亲,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缘由跟许向阳成亲,都不能改变他已经成亲的事实。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照顾他,加之他们之前的关系,传出去难免叫人想入非非,胡乱揣测。他是为她好……
丁月华红了眼圈,不想展昭因为她落泪而愧疚,她连忙转过身去,好一会儿才神色如常地再回过身来。“难道你成亲了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展昭叹了一声,不知该如何言说。闷了良久,丁月华想着许向阳的话,虽然觉得太过儿戏,但她不是没有心动,如果能和离,那她和展大人还是有希望的,哪怕要等上一年两年她也愿意。可是,展大哥是个认死理的人,要他休妻或是和离,恐怕比登天还难。
待展昭喝了药,她扶着他躺下,思忖了半晌,道:“许向阳真的失忆了吗?不会是又耍什么阴谋诡计吧?”提起许向阳,展昭的眉头就紧紧绞在一起,烦闷地摇摇头,“不知道,公孙先生也诊断不出什么。”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跟她过?”
展昭嘴里发苦,不愿回答这个问题。许向阳时刻提醒着他做错了事,辜负了丁月华,他实在不想面对。故而,他叹了一声,没有作答。丁月华眨眨眼,低下了头,小声道:“许向阳跟我说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她,她说要和离,她跟你提了吗?”心跳随着话落急了起来,展大哥会如何应答呢?
丁月华的意思他明白,但他做不到。不论是什么原因,他跟许向阳有了肌肤之亲是事实,对月华的伤害也已经造成,如今叫他和离再跟月华在一起?那他当初何必娶她?他又是一叹,声音里满是疲惫,“月华,我累了,今日不谈这些吧。”
“展大哥……”丁月华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委屈压得她鼻子发酸,眼圈发热。为什么?为什么!许向阳自己都愿意和离了,为什么他却不愿意?为什么她犯了错却要他们两人来承担撕心的痛!如今更好,她一句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就把以前的事抹杀,再端着楚楚可怜的模样博取同情!“不管一年还是两年,哪怕是三年,四年,五年!我都愿意等!我只要你一句话!”
“月华,你是个好姑娘,展昭犯下这样的错,配不上你。”展昭痛苦地闭上眼,他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真的没有芥蒂。在他心里,这是难以磨灭的污点,每每想起,他就满心愧疚。他若是打发了许向阳,那他是何等的冷血?他若是纳许向阳为妾,那对月华又是何等的残忍?
丁月华再也忍不住掉下眼泪,哽咽道:“不是的,展大哥,错不在你,是许向阳的错。你怎么这么傻,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展昭没有作答,紧紧闭着眼听着丁月华压抑的哽咽,一声声刺在心底的伤处,,痛彻心扉,眼睁睁地看着伤口血肉模糊,束手无策。忽然,房门被人推开,公孙先生看着室内情形微微一愣,正要退出去,丁月华感觉擦了泪,道:“先生是来给展大哥换药的吧?我去打水来。”
公孙先生看着一阵风跑出去的丁月华,不禁摇头叹气,丁姑娘也是可怜,好端端地遭人横刀夺爱。回头见展昭一脸疲内疚之色,宽慰道:“展护卫,你切记思虑过重,好好养伤才是。不管什么事,都等伤养好了再说。”
展昭低应一声便闭目养神,他精神乏得很,脑子转不动,实在无心也无力去疏理那些纷杂,一切都待他养好了精神再说。
夜间照旧是许向阳来照顾展昭,展昭白日睡得多,夜间还算精神。许向阳进屋时间展昭醒着,顿时手足无措,总觉得有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自己。展昭从她进门那一刻就皱起了眉,许向阳被她盯的发慌,几乎要夺门而出。展昭也极为不喜见到她,冷声道:“过一会儿你帮我把药端来就回去吧,不必守着。”
许向阳不自觉的点头,“好……”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受公孙先生所托,又改口道:“呃,可,可是公孙先生叫我来,他担心你夜里发热。”听说他伤口很深,失了很多血,连下床都吃力。万一晚上有什么突发情况,没有人在怎么行?见他眉头锁的更死,她连忙道:“展大人,公孙先生说就这两三天,还请你忍耐一下。我会安静的,不会吵到你。”
展昭不再说话,瞪着帐顶发愣。许向阳大气不敢出地端坐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决定还是绣花打发时间,若不然真要被展昭强大的气场给压垮。轻手轻脚出门取了针线,又把昨日顺手洗的衣衫收了进来。展昭看了她一眼,又兀自出神。
许向阳知道他不喜自己,怕他不高兴自己把他的衣衫洗了,便不出声悄悄把衣衫挂回原处。无意中发现有一处脱线了,回头见他闭上了眼,也不知是不是睡了。赶紧穿针引线麻利地补了几针咬断线,做好之后又偷偷瞄了一眼,还好,眼睛还闭着。她像背着大人做坏事的小孩般悄无声息地溜回桌前端坐好,大大吐了口气才开始绣花。
她以为自己轻手轻脚做得隐蔽,却不知展昭耳力好,哪怕闭着眼也知道她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只不过没有理会罢了。一旦开始集中精神做事,时间就不难熬了,直到展昭开口问她是不是该喝药了,她才发现自己绣得投入,差点忘了时间。
放下手中的活,她起身去厨房取药。许向阳出门之后,展昭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绣品之上,绣花?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片刻之后许向阳提着食盒回来,她见他起身艰难想上前扶一把。终究迫于无形的压力,半途收回了收,只帮着在他背后垫了一个软枕,没敢碰触他。
和昨夜一样,她给他备了点宵夜,吃药前垫垫肚子,不伤胃。今天是骨头汤和馒头,展昭吃了半个馒头并一小碗汤。因为要喝药,所以她没敢给他太多汤,免得汤喝多了喝不下药。夜间的药里大概有安神的成分,喝过药没多久他又开始昏昏欲睡。
眼皮渐渐沉重,他扫一眼许向阳,声音有些无力,“你回屋歇吧,我有事再叫你。”
许向阳一看他眼神迷离的模样知道药效上来了,应了他的话,展昭这才合上眼睡去。看他几乎瞬间睡着,她不禁嘴角挂笑,虽然展昭总是一副胸有成竹处事不惊的模样,但睡着的瞬间也有着几分孩子气般的可爱呢。
第7章 林婆子
大约是展昭身体底子好,这一夜他睡得安稳,没有发热。许向阳依旧在公孙先生来了之后离去,今天丁月华似乎迟了些,还未来探视展昭。她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真的是极怕撞见她。
她今日要把绣品拿去锦绣坊交差。这回因为要夜里要照顾展昭,作息被打乱,绣了七八日才将绣品绣好,大约能有三百文的收入。把昨天剩的汤和馒头热了热,草草吃了,再烧一锅热水留给展昭备用,而后就匆匆出了门。
出了门她才发现自己去早了,只想着早些把事情办了,却忘了绣坊不会这么早开门。既然出门了,她便去集市上逛逛,顺道买些菜回去。她一个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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