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嫂脸上肌肉扭曲,喝道:“你……你说什么?”撑在地上的拐杖突的举起,看来只要郁莹一言不善,这拐杖便会向她当头击落。
郁莹丝毫没有让步,似乎心中积怨已久,怒道:“我说你狗仗人势,仗势欺人!”
石嫂呼的一声拐杖迎面向郁莹砸下,喝道:“我砸死你这个胆大包天,胡言乱语的贱丫头!”
郁莹抽出软鞭挡住,说道:“十几年我受了你多少窝囊气,今日要叫你知道本姑娘不是好欺负的!”
莺莺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个打了起来,心中焦急,上前去劝吧,可是这是郁莹和刘家的私事,自己一个外人不好插手,不劝吧,万一郁莹给石嫂打伤了怎么办?
正踟躇间,突然从院子内走出一个公子哥儿模样的年轻人,相貌俊美,风度翩翩,举止儒雅,像是名门世家的贵公子,这人却是卓飞龙,他这天路过这里,恰巧在刘府借宿,听到大门外有吵嚷之声,后来竟自打了起来,他感到好奇,于是走出来看是端的。
卓飞龙一到大门外,看到刘府的管家与一个俊俏的姑娘打了起来,先是一怔,又看了一看,见旁边还站着一个美艳之极的女子,不由得更是诧异,这两个女子都是貌美如花,怎么竟然会出现在这种算是偏僻的地方?其时石嫂和郁莹已打得不可开交,他连忙抢上前去,说道:“石嫂和这位姑娘生了什么误会,以致双方打了起来?” 郁莹笑道:“想不到姐姐出身名门,我叫你姐姐可是高攀了呢。”
慕容森忽然铮的抚琴一下,似乎在调试音色,接着便悠悠怨怨的弹了起来,曲调哀转凄凉,不似先前那么悦耳动听,似乎一个有着千愁百苦的怨妇在倾诉着她的心事,郁莹听着琴曲,勾起自己一生遭遇不幸的往事,不禁怆然泪下。
这琴声催人泪下,莺莺虽无多大遭遇,也不由得眼眶湿润,听了一会,跟着曲调幽幽唱道:“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她唱到这里,琴音稍缓,慕容森向她望了一眼,又是惊疑,又是像找到了知音一般,他双指接着拢捻抹挑,琴曲更是忧怨哀伤,仿佛那怨妇找到了倾诉之人正将自己平生遇到的不幸之事一件件的说给知心人听一般。
莺莺也为这声音所感,接着唱道:“……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忍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旷野中慕容森抚琴,莺莺唱曲,琴音哀怨凄楚,莺莺声音姣好,唱的曲子也是感人泪下,良久,慕容森也不觉老泪纵横,心情激动,突然铮的一响,第三根羽弦竟然绷断。慕容森一声长叹,悠悠念道:“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心愤怨兮无人知。”
莺莺取出手帕拭了拭泪水,说道:“相传唐代著名琴师黄庭兰以弹这曲《胡笳十八拍》闻名,今日听先生一曲,却似乎比黄琴师所弹悲怆得多,惹小女子洒下这许多泪水。”
慕容森怔仲不语,似乎还沉浸在适才的琴曲之中,过了良久,才道:“姑娘年纪轻轻,竟然精通音律如斯,我慕容森多年以来欲寻一知己而不可得,你深明吾心。”
莺莺笑道:“我哪里精通什么音律,只是爷爷以前曾教过我此曲,刚才慕容先生弹出来时,小女子感同身受,不自禁唱了出来,让您见笑了。”
慕容森不以为然道:“瞧姑娘神气,不像遭逢大难之身,感同身受之言,却也未必尽然,你可知这胡笳十八拍是何人所作?”
莺莺说道:“那是汉末名儒蔡邕之女蔡文姬所作,这焦尾琴也蔡邕所作,以此琴弹此曲,真可谓是再般配不过了。”
慕容森道:“这只是其中之一,汉末战祸不止,蔡文姬在逃难中不幸被匈奴所擒,后来嫁给左贤王,生下两个孩子,始终思念故土,在胡地生活十二年从未得归乡,直到后来曹操遣使来接,她才得以归国,回乡途中,想起这十二年来的遭遇,急切盼望早日回到故土,然而却又舍不得两个孩子,心情十分矛盾,这首曲词便是她在途中所作。”
莺莺也曾听爷爷说起过蔡文姬的故事,刚才听到慕容森的琴身,想到自己和罗逍几度生离死别,没有多少日子能厮守在一起,自己心中的悲伤,仿佛比这位蔡文姬更伤心十倍,怆然有感,于是跟着慕容森的琴曲唱了起来。
慕容森哪里懂得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说道:“莺莺姑娘,你能听懂我弦外之音,真乃知音之人,刚才达云堂的人何以跟你们为难?”
莺莺于是将韩山虎等人闯上金银岛寻宝未果,又想挟持她带路前去金银岛等情简略说了。
慕容森道:“韩山虎等武功虽好,说到精通武学,却也差得远了,苏大侠神功盖世,想来你已得到他的真传,却为何不使?”
莺莺略感愧疚,说道:“说来惭愧,我荒居小岛之上,爷爷虽有很多厉害的武功,我自己以为学一些防身已自足够,因此没有再练,哪知处处吃了大亏,这才深悔不听爷爷的话。”
慕容森点头道:“这就是了,韩山虎等人只是江湖二三流的角色,要是你学全了苏大侠的本事,十个韩山虎也不是你对手。”
莺莺听他称赞爷爷,很是高兴,说道:“多谢慕容先生。”
慕容森摆手道:“苏大侠确实是武林中不世出的奇人,又豪侠仗义,当今武林之中能令老夫佩服的,只他一人而已。可不知令尊现今在何处?老夫很想见他一面。”
莺莺茫然道:“爷爷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就带着罗大哥离开金银岛了,后来很久没有回来,我挂念得紧,这就出来找他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慕容森哦的一声,言下颇有惋惜之意,说道:“苏大侠神龙见首不见尾,哪里有不平之事,他便到哪里,原也不易找寻得到他。”顿了一顿,忽然说道:“我看韩山虎那伙人贪财如命,此次虽受重挫,未必便肯就此罢手,苏大侠忙于处理事务,无暇来救两位姑娘,况且他也不知道你已来到中原,万一再遇上了达云堂的人,那可如何是好?”
莺莺说道:“多谢先生关心,这些人阴魂不散,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便了。”
慕容森沉吟了一会,说道:“你我甚是有缘,今日你我合奏一曲,足见心意相通,老夫从未有今天这般高兴,这样罢,我送一管玉笛,一本箫笛谱给你,姑娘于音律一道颇有天赋,日后习好笛谱,老夫还望能与你琴笛合奏,弹千古未有之绝唱,岂不妙哉?”
莺莺踌躇道:“我孤陋寡闻,悟性又无出人之处,恐怕会辜负了先生一番美意,这……”
慕容森说道:“我叫你收下你便收下吧,我另有一套功夫融入了笛子之中,叫做‘禽鸟和鸣’,望你不要辜负了老夫一片厚意。”
莺莺大喜,心想他赠给自己笛子笛谱固然是出于一见如故之故,同时也借此传授自己一套武功,用以摆脱韩山虎等人的纠缠。当下双膝一曲,跪下磕头,说道:“多谢先生垂青。” 韩山虎如此说,在外人听来那即是挑衅之意,到此地步,双方时时刻刻有可能会动起手来,但慕容森只是淡淡一笑,抚琴的手突然停住,说道:“天下奇人异士极多,谁也说不定谁是天下第一,前一阵老夫遇到的一个少年,内力可就比我强多了,嘿嘿,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话语中颇有英雄赞英雄之意。
韩山虎倒不料他竟会如此说,心想你自灭威风,枉居这天下四大高手之位,却连一个少年也比不过,难道是浪得虚名?
慕容森出了会神,接着说道:“然而尊推我为武林四大高手,那么江湖中不平之事,老夫瞧见了,总得管上一管的了,不然可实在对不起大家的拥戴。”
韩山虎脸上变色,虽然慕容森刚才以何古怪手法震退那四名弟子,已是说这事他管上了,说道:“慕容先生武功高强,韩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过达云堂好手也不在少,和我堂为敌,恐怕也讨不了好去。”
慕容森笑道:“这般和老夫说话的,你韩堂主倒是第一个,老夫奉劝一句,钱财乃是身外之物,韩堂主为了寻宝不择手段,岂是我辈中人所当为?”
韩山虎贪财如命,可是有人当面说他贪财,他仍然是极为恼怒,向聂百胜一使眼色,喝道:“慕容先生管得可真宽,韩某可要得罪了。”说着从腰间取下大刀,他自忖慕容森武功高强,尤其是内力深厚,拳脚一碰到他的身体立时便会受到他雄浑内力的反震,不但伤不着他,反而有为他的内力震伤之虞,是以并不敢使出达云五行拳,以大刀对敌。其余聂百胜等五人也都抽出兵刃,齐向慕容森砍到。
慕容森微微一笑,只自顾自弹琴。
莺莺、郁莹大惊,二女感激他刚才出手相救,这时见他情势危险,如何不急,齐叫:“哎哟,小心!”
慕容森仍是不理,似乎没有看见韩山虎等人挥刀砍来。
眼看韩山虎六人就要砍到慕容森身上,突然铮的一响,不知怎的,韩山虎、聂百胜以及其他的四名达云堂弟子就如被甚么物事撞击了一般向外飞散开来,尽皆摔在丈开外,有两个武功稍弱的已摔的得筋折骨断,再也爬不起来,韩山虎,聂百胜等也受了不轻的伤,挣扎着爬起,骂道:“使什么邪法!”又双双举刀向慕容森砍去。
只听又是铮的一声,慕容森的焦尾琴又再一次激烈声响,这一次莺莺看得清楚,随着慕容森一弹之下,一股雄浑的劲力从中鼓捣而出,将韩山虎等人震得飞荡开去,当是慕容森在弹琴之时将内力灌注其中,一弹之下,内力激出,竟能把韩山虎等人尽数震开,当真是匪夷所思,莺莺心里暗暗喝彩:“这慕容先生的武功,可真是神乎其神,高深莫测了。”
这一次慕容森将韩山虎四人震开,四人还是一无所免的被震飞摔在地上,这时慕容森不再让他们再爬起,左右手同时捻琴,曲调忽而变得绵密尖锐,似乎一个和尚正在念经,说也奇怪,韩山虎,聂百胜以及其余各人似乎是受到感应似的,一个个头痛欲裂,躺在地上不住打滚。
莺莺见此情景好生奇怪,正在寻思这是何故,突然脑中嗡的一响,脑袋肿胀欲裂,竟然也起了感应。正惊异间,突听郁莹大声呼起痛来,叫道:“慕容先生,你弹的是什么咒语,可把姑娘我也弹得头痛欲裂啦!”转头看去,只见郁莹蜷缩成一团,不住拍打头部,似乎疼痛已极,把头颅拍得稀烂才肯罢休再看韩山虎等人时,情状更是狼狈,韩山虎不住挥拳往自己脸上猛打,只打得青一块肿一块,聂百胜双手在头顶上乱抓乱挠,将几丛头发连皮扯下仍不知觉,其余四人武功更差,情势也是更惨,早给自己打得灰头土脸,有两人更当场晕了过去。
此情此景,真是惨酷之极,若不是亲眼瞧见,还真不信世间竟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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