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提议。」朱文声说,「不如你明天换一个人。」
「换一个新郎?」龙凤佩怔住。
「不,是换一个注册官。你第一和第二次婚礼,都是由我主持,都以离婚收场,可能是我有点不吉利,既然第三次结婚,换一个人吧。注册处内,还有其他注册官当值。」
「对!我怎么没想到问题可能出在你身上呢?」龙凤佩跳起来。
「那么就这样决定吧。」
朱文声离开酒店,名单上还有几千对夫妇,他不打算再联络他们了,得出来的结果,一定是幸福和不快乐的各占一半,婚姻本来就象买大小一样,不是开大,就是开小。
他希望明天之后,龙凤佩不用再结第四次婚。
明天,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他要上律师楼,跟太太丁可儿办理离婚手续。离婚是丁可儿提出的。一个专门替人主持婚事的男人,竟然要弄到离婚,命运也太弄人了。
这么多天以来,当他知道,在过去十年里,所有在他手上缔结的婚姻都是一半成功,一半失败,他对于自己的失败,也就不再那么难过了。
是谁拿走了那一双雪靴 正文 沙漏里的爱人
章节字数:4871 更新时间:07…09…11 15:01
「外面还有多少个病人?」王霭如问护士。
「三十二个。」护士说。
「我的天!简直是非人生活。」王霭如丧气地说。
「每一个实习医生都是这样的。」护士木无表情地说。
凌晨,王霭如终于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周秀清来接班。王霭如和周秀清是医学院的同学,一同在这间医院实习,两个人感情要好。王霭如很羡慕周秀清,她是医学院的院花,她漂亮而温柔,许多男同学都想追求她,她独独垂青余一心,余一心比王霭如高两班,是医学院高材生,现在是这间医院的外科医生。
「你的样子很累。」周秀清跟王霭如说。
「今天已经很好了,上星期六我连续三十六小时没有睡觉,这种状态,没有医死人真是幸运。」
「回去休息吧。」周秀清说。
「你的样子好象突然老了三年。」余一心出现,不忘调侃王霭如。
「真令人羡慕,当夜更有男朋友陪。」王霭如拖着疲乏的身躯离开急症室。
回到宿舍,王霭如软软的摊在床上,本来想打个电话给施崇平的,但拿起话筒,拨了电话号码第一个数字便呼呼地睡了。
王霭如跟施崇平是中学同学,一同进入大学,王霭如念医科,施崇平念社会工作,现在是外展社工,两人一起已经六年,是初恋情人。自从当上实习医生以后,王霭如跟施崇平见面的日子越来越少,虽然知道施崇平不满,王霭如也无可奈何,医生的时间,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
这天晚上,王霭如终于抽到时间和施崇平看一场九点半电影,但电影一开场,王霭如便呼呼入睡。电影完场,王霭如才醒来。
「完了吗?」
施崇平不作声。
「好看吗?」
「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你根本没有看。」
「很累呀!」
「我们分开一下好吗?」施崇平说,「我忍受不了一个比我还要忙碌的女朋友。」
「这是我的工作呀。」王霭如抗议。
「你记得我们上一次做爱是什么时候吗?」
王霭如实在也记不起来。
「我不是只想要这些,我需要的是关心。」
「我也想有人关心我。」王霭如说。
「我做不到了。」施崇平痛苦地说。
「那好!」王霭如站起来,离开戏院,她向来是如此倔强,从不肯向施崇平低声下气。
「一心下个月要调去东区,那边需要人。」这天晚上一起当值时,周秀清告诉王霭如。
「那么他以后不能陪你当夜班啦?」王霭如说。
「我们打算年底结婚。」周秀清甜丝丝地说。
「恭喜你。」王霭如不禁感怀身世,「我跟崇平分手了。」
「为什么?」周秀清惊讶。
「是他提出的,大概是嫌我没时间陪他吧。」
「他会不会只是发牢骚,你们都已经一起这么久了。」周秀清安慰她。
王霭如哀哀地摇头:「他早晚会把我忘掉。」
余一心调到东区那边不够三个月后,就跟一个护士来往,他们谈恋爱的消息不胫而走,余一心不再常常来宿舍探周秀清。一天晚上,医生宿舍内,传出周秀清与余一心激烈的争吵声,自此,余一心没有再出现。
周秀清是个很坚强的人,对于分手的事一直不愿多提,事实上,作为一个每天工作二十小时的医生,她也没有时间去失恋。
十二月的一天,周秀清与王霭如在一天内总共做了八个除盲肠的手术。最后一个手术完成后,两个人累得倒在更衣室的沙发上,连说话都乏力。
「你炖致穑俊怪苄闱逦释貊叭纭?
「「快乐」?很久没有听过这两个字了,我现在只想睡觉。」
周秀清与王霭如各自回到宿舍后,大概三十分钟后,周秀清从宿舍房间的窗跃下,头部先着地,一张美丽的脸孔撞得粉碎。
分手后,施崇平头一次打电话给王霭如。
「我看到了周秀清自杀的新闻。」
「她死前三十分钟还跟我一起。」王霭如哽咽。
「是因为余一心吗?」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余一心或许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们生活的空间太局促了,没时间快乐,也没时间忧伤,操着每天看着人死去的职业,太痛苦了,我们才是病人。」
「要我来陪你吗?」施崇平温柔地问她。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女朋友。」王霭如哭着说。
「傻瓜,别哭,你可是个称职的医生呢。」
说来讽刺,周秀清的死,竟令王霭如和施崇平复合。
在周秀清的丧礼上,余一心并没有出现。在丧礼后的一个星期,王霭如接到余一心的电话。
「余医生,找我有什么事吗?」王霭如冷冷地问他。
「能出来见个面吗?」
「不用了。」
「我没想到秀清她会——」
「我不想听一个幸存者的忏悔。」
周秀清的事,很快便被大家淡忘了,王霭如的拍档,也换上另一个人,毕竟在医院里,死亡是平常事。
「我昨天在酒吧里碰到余一心,他喝得酩酊大醉,心情很坏。」施崇平告诉王霭如。
「活该!」王霭如说。
「他是蛮可怜的。」
「难道你同情他?」
「他没有想过周秀清会自杀。」
「但他移情别恋。」
「移情别恋何止他一人?周秀清是为他而死的吗?」
「我也不知道。」
「也许她只是无法忍受他离开她,她想用死亡把他永远留在身边。」施崇平说。
「周秀清已经死了,请你不要批评她。」王霭如不满。
「我怀疑医生到底有没有感情。」施崇平说。
「为什么没有?」王霭如反问他。
「算了。」施崇平不想跟王霭如争辩,「我们开开心心的吃一餐饭吧。你喜欢吃什么?」
「医生也是有感情的,而且感情比普通人脆弱,我们比普通人更接近生和死,更明白生死无常。」
「是吗?」施崇平淡淡的说。
这时王霭如的传呼机响起来。
「急症室突然来了一批车祸伤者,我要立即赶回去。」王霭如告诉施崇平。
施崇平不作声。
「别这样,我晚一点打电话给你。」王霭如站起来。
「今天本来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施崇平说,「我已经办好手续,下个月到英国念书。」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有时间听我说吗?」
「要去多久?」
「两年。」
「你已经决定了?」
施崇平点头。
「那我可以说些什么呢?」王霭如无奈地站着。
「你的工作真的比一切都重要吗?」施崇平反问她。
「如果我懂法术,我会变出许多时间来陪你,可惜我不懂法术。」王霭如叹一口气。「好象是我不谅解你。」施崇平苦笑。
「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愿意给你时间的女人。」王霭如倔强地说。
王霭如走出餐厅,登上一辆计程车,哇啦哇啦地哭起来。
施崇平去英国读书前一个晚上打电话给王霭如:「我走了,跟你说声再见。」
王霭如抑压着感情,冷冷的说:「祝你学有所成。」
「你写下我的电话和地址,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好吧。」
「我想你也不大需要我。」施崇平唏嘘道。
「也许是吧。」王霭如倔强的说。
六个月后,王霭如被调到南朝山医院实习,相比起以前,这里的工作十分「轻松」,因为病人都是时日无多的绝症病患者,王霭如不用担心救不活他们。她的工作只是开处方最厉害的止痛药和签发死亡证明。
医院里有一个病人名叫徐乐民,才三十四岁,患上末期骨癌,每天要注射两次止痛药,王霭如相信他只有一至三个月的寿命。
徐乐民瘦得只剩下八十磅,对身高五尺八寸的他来说,是太瘦了,他的脸色苍白,但看得出健康的时候,是一个长得相当迷人的男人。
王霭如特别留意他,是因为他床边时常放着一个沙漏。那个沙漏有一个巴掌那么大,框框是用玫瑰木造的,很漂亮。时日无多的人,通常回避现实,不肯看着时间过去,但这个徐乐民却每天安祥地看着沙漏,看着自己的生命一天一天油尽灯枯。
「这个沙漏是一个很特别的朋友送给你的吗?」王霭如问他。
「是我自己造的。」徐乐民说,「我是礼品设计师,负责设计手表、信封信纸、毛公仔、沙漏、音乐盒玩具等等。我的设计在香港和外国也有得卖。」
「我喜欢音乐盒。」王霭如说。
「有时间的话,我造一个送给你。」徐乐民说。
王霭如听了觉得很唏嘘,这个垂死的人竟然说:「有时间的话。」
「谢谢你。」王霭如说。
「你喜欢一个怎么样的音乐盒?」徐乐民问她。
「有跳舞女孩的。」
「这种音乐盒现在已经没人造了。」
「我小时候拥有过一个,后来不见了。」
「我太太也是跳舞的。」
「是吗?为什么不见她来探望你。」
「她不会来的。」徐乐民幽幽地说。
「对不起。」王霭如后悔自己说错了话,为了扯开话题,她拿起床前那个沙漏来欣赏。
「沙由上面流到下面,每次需要多少时间?」
「六十分钟。」徐乐民说。
王霭如把沙漏举高,抬头望着里面的沙由上流下。
「真的很漂亮。」王霭如赞叹,「里面的沙真是沙来的吗?」
徐乐民没有回答。
王霭如把沙漏放在床前,一不小心,把沙漏从床上掉下来。
徐乐民立即扑到地上把沙漏接住,狠狠的责备王霭如:「王医生,你要小心一点。」
「对不起。」王霭如尴尬地道歉。
这天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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