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医学上将坐骨连接在一起的连体婴儿成功地分割成两个独立的生命。而学院的学生们,却往往要将两个以上的单独的形体在造型上结构成一个整体生命。
绘画中的复杂对象并不就是简单对象的数学加法,树加树不等于林,应该是1 1=1。一般看来,西方风景画中大都是写景,竭力描写美丽景色的外貌,但大凡杰出的作品仍是依凭于“感情移入”。
梵高的风景是人化了的,仿佛是他的自画像,花花世界的巴黎市街,在尤脱利罗的笔底变成了哀艳感伤的抒情诗,中国山水画将意境提到了头等的高度。
意境往往蕴藏在物景中。
到物景中摄取意境,必须经过一番去芜存菁以及组织、结构的处理,否则这意境是感染不了观众的。国画中的云、雾、空白……这些“虚”的手段主要是为了使某些意境具体化、形象化。
宝玉是油画系的,他要努力的便是将这一与意境生命攸关的“虚”的艺术移植到油画中去,这是一个极重要而又极困难的问题。
相当于国画中的“空白”,油画中也必须有极重要的“视而不见”的部分。这些部分既为意境服役,又能给观众以美的享受,要“虚”而不虚,不空洞,不乏味!
家吉偶尔会和他们一起外出,但多数时候不屑与三人共处,总是一个人远远地据守在一个方向,在目力能及秋纤的地方。所以,那一段时间里,宝玉、秋纤,夏力三人在一起的时间居多。
不过,宝玉的创作已经有了一定的属于自己的风格,长时期来,在油画风景中,他的大部分风景画是通过构思、选取不同的素材组成的,作一幅画,往往要数次搬动画架,从几个不同地点去写生。说得明白点,就是“移花接木”或“移山填海”。
所以,三个人每一次外出写生回来,都收获不小,因为宝玉的移动和发现。
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爱画船,尤其是秋纤。利用星期天,他们已结伴去了海边好几次。
秋纤爱画船,主要由于视觉美的吸引,孤舟、舟群、帆起帆落、绳索交错、桅杆倒卧起伏、线缠绕着面、手忙脚乱的渔民。
色彩的斑驳,都给予她尽情挥写的大好时机。缘此,在就读T市优纪学园这两年里,跑遍了T市的渔港。
她曾作一幅《渔港》,那是一个遇上风暴的天气,海上的渔船统统驶进港内来避难,偌大的海港,干是挤满了各类船只。风浪叠起,渔船奋进,动荡中纵横交错,浪打浪,船碰船,黑压压的一片。这种情况下,显然无法描绘单独的船形,她便竭力表现水上战场的壮观。
于是这画在气势上,更接近黑、白间的抽象构建,后来在优纪学园甚至于T市都曾引起过轰动一时的效应。
这天早晨,秋纤趁着上午没有课,溜到油画系,约上宝玉、夏力,三人背上画夹,乘坐公交车,又来到了海边。
走出了有古老松树的林荫大道,沿着海岸的岩石,在通往海峡的捷径上慢慢地半爬行半攀登着。海面上的船帆,在朝阳的照耀下,宛若白金一般闪闪发光,迅速移动。
早上的风很清凉,有点微咸,有点潮湿。
“啊!快看!船杆上停着两只鸽子呢!我要是也能搭乘那样的帆船出海,该多好啊!”秋纤欣喜地叫道。
“啊……哦……啊……哦……”夏力放开喉咙,像隔壁音乐学院的学生练声一样,拖长声音叫了起来。
宝玉微微垂下眼睛,把目光投向大海的远方。
大海的那边会不会有个美丽的岛屿呢?会不会还有个美丽的故事,关于白雪公主与白马王子的呢?
望着碧波荡漾的海面,宝玉不禁梦想着:如果说,去往水平线彼岸的美丽岛屿,自己能成为王子的话,那边一定已经有了一位美丽善良的白雪公主,在等着自己,不过,她像谁呢?会像秋纤吗?
“喂!你要是再这样魂不守舍的,不留心自己脚下的道路,说不定会从岩石上滑下去摔倒的!”秋纤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看见宝玉摇摇晃晃地,心里有点着急,只好发声音提醒他,她仍旧大大咧咧地自然地说话。
只有夏力注意到了,她平时清脆的声音,此刻却是那么温柔。
“这是让海风给吹变了调吧?”因为有家吉,他和宝玉一样,也不相信刚才的感觉。
可是宝玉也听见了,他也听出来了,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她,想到刚才那个梦,心里也柔情万丈,他朝她笑笑,说道:“我会小心的。”
夏力忽然说:“大家别闹,听,前面有歌声哪。真是好一副金子般美妙的嗓音。”
“我们先悄悄躲起来,听她唱的是什么歌吧。”秋纤说。
“嗯。”三个人爬上岩石,将身体藏匿在花期早已经过去了的夹竹桃中间。
秋风多么叫人欢欣
聆听秋风细语,就如同
听见了父亲的声音
还有母亲的声音
那宛如燕子一般
趟过故乡大海的风儿呀
当我侧耳把你倾听
就会传来遥远而慈祥的
父亲的声音
还有母亲的声音
听到这歌声,就会有一种真切的孺慕之情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秋风正从海面上徐徐吹来,即使是在盛夏的早晨和傍晚,海风也挟带着一种秋天式的虚无感迎面吹来,少女那像是对着辽远而浩渺的大海娓娓倾诉着什么似的,凄婉而澄莹的歌声更是营造出了海面的空旷,让人感到落寞。
秋纤不知不觉已经泪眼婆娑,她遥望着大海,看早晨的朝霞渐渐染红辽阔的海面。
“那女孩肯定上过学,你听,她不是很会唱歌吗?”夏力与宝玉都是音乐的门外汉,现在他也只限于胡侃。
“即使没上过学,也不一定就记不住歌词,不知她有父母没有?”秋纤说。
“有是有,只是相距遥远罢了。你听她不是在唱:传来了遥远而慈祥的父亲的声音吗?”宝玉说。
“多动听的声音啊,肯定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吧。”夏力说。
“我想是的,瞧,那鸽子正一边入迷地倾听着主人的歌声,一边在主人的头顶上缓缓盘桓哪。”秋纤点头,表示同意。
“它是在侦察着,女孩父母的船只是否会在眼前一纵而过。”夏力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像力。
“哇,夏力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幻想家?”秋纤用手指头敲敲夏力的肩膀,像是在赞扬他似的轻声说道。
夏力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咧开嘴笑了笑,他没有告诉两人,其实在家乡,他有一个声音也如这女孩子一样美妙的邻家小妹。她说过,她会在他应该回家的日期里,天天到海边去等那只载着他回家的船。
虽然他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与爱情无关,可是这一刻,他却那么想念她金子一样清脆的声音,仿佛,与亲情有关。
秋纤站在两个男孩子的前方,面向大海,海风一阵一阵地迎面扑来,吹拂着她那阔大的牛仔布喇叭裤脚,和仿卡通无袖衬衫,在身后形成波浪式的褶皱,随着风一阵强似一阵,起伏得优美异常。
她那高高扎起的马尾辫,配合默契地在雪白的脖颈后面一甩一甩的,竟有种出奇的美感,出奇的入画,仿佛踩着水波、分开水路,径往海中央而去的凌波仙子。
真美!真是太美了!
宝玉呆呆地望了好大一会,突然出声叫道:“秋纤,你别动!”并以他生平最为敏捷、最为迅速的动作,解下画夹,退后几步,坐在了岩石上,把画夹支在大腿上。
夏力和秋纤呆了一呆,在一秒钟之后,也都明白了他的意图。
秋纤有点惊喜,有点意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能在海边,入了图画,成为一幅风景,于是她不再纠正宝玉,又忘记了叫她姐姐,她知道灵感是稍纵即逝的,她不愿意惊动宝玉,只是偷偷地笑了。她努力配合地,调整呼吸,保持这一姿势,站在礁石上,一动不动。
夏力悄悄地坐到宝玉身边,他也解下了画板,看那朝阳迎面照射,秋纤的身体周围给描上了一层金边,仿佛一尊光环绕身的镀金女神。
第七章??
时间飞快,学校开始放暑假了。
就许多方面来说,秋纤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比如说,她在一年当中,最恨的就是放暑假。秋纤是马来西亚籍华人,父母是一对整天满世界乱飞的生意人,一年到头,也难得在家待上十天半月,马来西亚的那个家,常常是空无一人,回去也是冷清清一个人,这会让她感觉受不了。从小学到高中,她已经尝够了孤独的滋味,现在离家远了,就更不愿意回去了。
就读优纪学园两年来,她便再没有回家一次,只有父母抽空飞来T市看望了她好几次。
优纪学园的学生,像自己和夏力这样,家在万里之外的并不多,这一放假,偌大的校园里,骤然冷清寂静起来,让人无所适从。
实在无聊,秋纤只好在叔叔家里上网。游魂似的在网上乱逛,无意中在?鄢?鄢?鄢?鄢的首页敲开了一个叫爱情小屋的聊天室。
对于上网只打联机游戏的秋纤来说,这儿几乎是一片完全陌生的领地,爱情小屋?到底有多浪漫?
看到自己的昵称了,和一个个陌生的昵称一起,紧紧排在右边屏幕上,可是,当一一地查看了这些人物的名儿,她却失望了。全是些浅薄和令人不齿的昵称,看来现在流行幼稚病。
就在她快要失望的时候,眼睛忽然一亮——发现了一个网名叫“黑黑的我”,资料:女,17岁。个性签名:黑得倾国倾城,美得倾城倾国,寻找我梦中的白白的白马王子。
黑黑的我要找白白的白马王子?
这个网名和资料真怪,是个故意吊人胃口的恐龙呢?还是个恃才傲物的狂人?这激起了秋纤的兴趣,她定了定神,心中就开始想,怎样打她的主意,为自己无聊的暑假生活添一点调味品。
秋纤迅速修改了自己的网上资料,摇身一变,成了:男,18岁,昵称:白狼王子,个性签名:横扫千军、寻遍天下无敌手、少女们梦寐以求不能遇之白狼GG。
然后,她想了足足有六十多秒钟,绞尽脑汁地寻找美丽的词汇,想来一个既诗意又引起她注意的开场白,好比抛绣球般,让她知道自己更可爱更有趣,让她把聊天对象甩掉,马上过来和自己聊。这虽然有挖墙脚的意思,也有什么第三者的嫌疑,不道德,让传统的人们喷口水,可是这一分钟,秋纤已“丧失”了人性,再说她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游戏开始了!
白狼王子:黑色的夜,黑色的女人,黑黑的你,黑得美丽,黑得可爱,黑得我这匹白狼真想做诗也!
(没有白马,白狼不也可以吗?)
把所要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再检查两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