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就在前面体育馆。”宝玉双手斜插在牛仔裤包里,微笑的看着他们。
秋纤转身:“家吉,反正也无聊,不如去宝玉家玩玩,好吗?”
家吉的脸绷得紧紧的,看着宝玉,眼睛里有明显的敌视:“人家都没有邀请我,显然不欢迎我了,还是不要打扰了吧?”
宝玉微哂,察觉到家吉强烈的敌意,他捋捋头发,将眼光投向远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秋纤狠狠地瞪了家吉一眼:“他都没有说话,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欢迎?”
家吉一脸无辜:“他是没表示嘛!这不明摆着的吗?”
“谁说的,我自然欢迎你们到我家做客,一起走吧。”宝玉领先,一行四人便朝体育馆走去。
家吉气得差点发疯,看来今天晚上美妙的约会到此就结束了。
他郁闷地跟在后面,慢吞吞地移动脚步,嘴巴噘得高高的,足可以挂上一个大大的油瓶子。
孙子终于肯带同学到家里来玩,古奶奶感到由衷的高兴。
“奶奶,这是我和夏力的同学:李秋纤,吴家吉,今天散步时在街上遇到的。”
“奶奶好。”家吉首先打招呼。
“奶奶好。”秋纤一进门,看见这位满头银发,面容慈祥的老奶奶,突然童心大发,拥抱了她一下。
“哎哟,好姑娘,快进来坐,奶奶给你们拿冰冻西瓜!”古奶奶没想到,这个刚刚认识的小姑娘,会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开心地连连招呼。
“奶奶,我们进房间玩玩!”宝玉把他们带进自己的房间兼画室。
“好哇,一会我给你们端进来……”
“各位,请看我们伟大的古宝玉先生的宝贵创作!”夏力一跃而入掀开了房间里一幅遮着布的画板,一看,原来是一幅尚未完成的夏力的肖像画。
他站在画架旁,昂首叉腰,神气地冲众人眨眼:“还可以吗?”秋纤忍不住大笑:“今天晚上再润润饰,处理一下就OK了!”他却又猴子一般跳开,指着墙角一堆画框说:“这些是宝玉上次外出贫困县写生带回来的作品,全评了A呢!”
“哇!不简单哦!”秋纤仔仔细细地,一一翻看,赞叹不已,连家吉也看入了神。
“咦?怎么不见那一幅画?我还要看看那幅海边的背影!”秋纤终于翻看完毕,叫了起来。
宝玉听说,绕过这一堆画框,从床的那边,抱过来一幅单独放置的画,揭开罩布。
湛蓝的海面上,有层层叠叠的涟漪,水天相接处,白金一样的帆船星星点点,略为浅淡略为朦胧,而秋纤则线条清晰,着墨大胆。鲜明的色彩中,她衣衫翻飞,姿态自然,引颈眺望。朝阳的金辉从海面白折射回来,像一面反光镜,与她身上笼罩着的那一圈光环相辉映,通体透明。似玉,似石,竟宛若传说中的那尊望夫石。
三人竟然看呆了。
许久后,这才:“哇噻!”
“哇嘞!”夏力的惊呼和秋纤的重叠起来,三个脑袋瓜子凑到一块去了。
宝玉站在他们身后,悄悄地注视秋纤,她一边观赏一边侧着头对家吉说着话,歪着小脑袋不时地靠在他肩上。
宝玉心中又痛起来,赶忙移开了眼。
“孩子们,吃西瓜了!”古奶奶举着托盘进来,热情地招呼着。
“耶!吃西瓜了!”夏力第一个响应。
宝玉从秋纤手里接过画框,轻轻放好,过去拿起两瓣西瓜,递给秋纤和家吉:“请尝尝我奶奶的冰冻西瓜。”
古奶奶笑嗔:“这是冰箱的功劳,怎么变成奶奶的了?”
“奶奶,你也吃!”秋纤却走过去,把手上的西瓜递给古奶奶,自己再拿起一瓣。
“奶奶……”宝玉正想递给奶奶,却看见奶奶已接下秋纤递到手上的那一块,只好缩回手,笑笑将西瓜塞进自己的嘴里。
一时间,大家都专注吃起西瓜来,宝玉觉得这西瓜分外的甜。
秋纤只吃了两块,便擦拭了手,不再吃。宝玉鼓励着夏力和家吉,他陪着他们,三个男生依旧大啃不已。冰凉的西瓜甜滋滋凉沁沁的,顺着喉咙猾进胃里,有说不出的舒服。
三个人的肚子就像猪八戒喝了女儿国的水一样,很快就鼓得老高。
古奶奶对秋纤说:“姑娘,多吃一块呀,你看看那几个小子的馋相,再不吃,一会就没有了。”
秋纤甜甜地笑道:“我吃好了,谢谢奶奶,刚刚吃过了饭,还饱饱的呢!”
秋纤四处环顾这个房间,其实充当画室的设置倒占了房间的一大半,一床席梦思床垫,一台电脑,一张书桌,这便是另一半房间的全部东西。书桌上面码着宝玉的专业书和课本等。还放着一本打开的速写本,洁白的纸张在红木桌上,非常抢眼。
秋纤不禁走过去,拿起速写本,随意性地翻看起来,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突然,她“咦!”地轻呼出声。
宝玉一声惊叫,本能地跳过去,想抢速写本,可是秋纤闪身躲开了,更加认真仔细地看着速写本,一页一页地翻看,脸上有不可置信和惊喜交集的神情。
她心无城府地叫起来:“哇,真不可思议!”
速写本上,有一半页面上已有作品,可是这些页面中,却有一半数以上是秋纤的速写。有全身的,有半身的,有头部、脸部、正面、侧面、仰视、俯视、微笑、大笑,以及嘲弄的、不耐烦的。惟妙惟肖,神态逼真,可见功底浑厚。
连秋纤自己也不曾画过自己,况且从这么多角度进行描绘。看看日期,竟是上个月,他们外出写生的时间里。奇怪,自己怎么从来也不知道他画过自己?
终于,她合上速写本,迎上了宝玉的眼睛,而宝玉却满脸通红地避开了,手足无措地呆立着,左手还捏着一块西瓜皮,丢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宝玉,你们怎么了?有什么好看的?让我也看看?”夏力冒失地冲过去,于是也看见了。
事情已经无法再隐藏,却不知要如何解释,宝玉急得面红耳赤。秋纤心一动,她把速写本摊开放在宝玉面前,轻轻地说:“啊哈,宝玉,这些都是匆忙画下的吧?你看,有好多地方都有不足呢,平白无故把我画丑了,不如今天晚上我就在这给你当模特,能画好我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忍心看见宝玉这么受窘。
宝玉不敢置信地望了她好一会,脸上突然放出光彩。正要答应下来,谁知家吉却“嗯、哼!”横插在他俩中间:“不行,今天太晚了,我们都得回家了。”他在宝玉冲过去抢速写本的时候,便停止吃西瓜了。看见他俩人面对面相看无语,欲语还休,满腔的醋意早已翻江倒海,憋了一个晚上的气终于化作“嗯、哼!”爆发出来。
“家吉,就让他画一幅吧。”秋纤并没有感到事态严重,可爱地笑笑,觉得家吉吃醋的样子蛮可爱的。
“不行,你现在得跟我回去。”今天晚上两人还没有好好地说上两句话呢。
“家吉,你看,我都答应他了,再说,也不过一个晚上而已。”秋纤微微不快,但是,这是别人家里,她不想吵起来。
“一个晚上而已?可是你先答应我的!”家吉的脸黑得像包公。
“先答应你怎么了?我可没有答应陪你一个晚上!”秋纤看不惯他那专制蛮横的样子,不知不觉中,声音尖锐起来。
“你!岂有此理!”
家吉憋了半天,没能忍耐下来,终于发火。
“你莫名其妙!”秋纤快嘴快舌应道,毫不示弱。
家吉当场就气结,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牛眼一样大的眼睛瞪着她,鼻子粗重地呼哧呼哧。
秋纤也像斗鸡一样瞪着他,气得胸膛急剧起伏。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夏力连忙跳到两人中间:“哎哎,有话好好说啦!怎么斗起鸡来了?这样吧,今天晚上呢,时间也不早了,不如都请回吧,明天二位再来,我们一起画画如何?再说,宝玉画架上还绑着一张画呢,根本就画不成你的相啦,对不对?”直朝宝玉眨眼睛,宝玉也连忙说:“对,今天晚上还得处理完夏力这小子,所以也画不成……”
“咳!咳!请某人注意一下措辞方式!”夏力斜着眼一本正经地说。
秋纤终于移开眼,对宝玉说:“我明天一定来,我就是要让你画出最真实的我。”她的眼神坚定,黑白分明,有一股执着的劲头,她才不管负气不负气呢!
“好的,这幅画我已经给你包好,就送给你作留念吧!”
秋纤小心翼翼地抱着画框,神情才有了些许缓和。
“奶奶再见,我走啦!”秋纤再一次可爱的抱抱正在看电视的古奶奶,告辞了。
“真是个好姑娘,以后常来玩啊!”古奶奶对这个大方的女孩子由衷的喜欢,除了宝玉小时候撒娇抱过她之外,已经多年没有人这样拥抱过她了,所以,她为这两个拥抱而喜欢上秋纤,也就不足为奇了。
长长的体育路,宽阔笔直,行人也很多,往体育场赶去的年轻人,是去溜旱冰的,而往体育场赶去的老年人、小孩子是去乘凉、散步的,人们似乎都那么兴高采烈,说说笑笑。
只有两个人例外,那就是阴沉着脸的家吉和抱着画框,小嘴紧紧抿着的秋纤。
谁也不理谁,家吉呼吸急促,出气不顺,步履沉重;秋纤的眼里有一抹不耐烦,还有一抹哀伤,她感到家吉正在背离她而去。两人就这样默默地机械地迈着步子,闷热的夏夜,很快就走得汗流浃背。
三十分钟后,离开国道,优纪学园大门已经遥遥在望,踏上相思树中间的柏油公路,人便仿佛清凉了下来。
家吉突然转身,吓了秋纤一跳:“明天不准去!”
“呃?去哪?”秋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又变心了吧?喜欢上他了?”家吉的双眼闪着锋利的光芒,掩盖住了受伤的神情。
秋纤这才明白,指的是宝玉的家。
她好笑起来,像盯着一个稀有动物般:“我为什么不准去他家?凭什么说我喜欢上他了?”
“我说不准就不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哼!”家吉火冒三丈,没有想到这个女孩这么任性,竟毫不在乎他身为男朋友的感受。
“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呀?本小姐偏要去!”秋纤也火大了。
“你?!还是老样子,你从来没有长大过!真的太令我失望了,为了我也不肯改变吗?”家吉终于再无法掩藏受伤的狼狈。
“难道你要的就是一个毫无主见,只需要乖乖听话的女朋友吗?我建议你还是别做梦了!”
“为了我,也不肯改变?”家吉对自身的条件还是很自信的。
“不!”秋纤斩钉截铁。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我们就只好再见了!”家吉冷冰冰、硬邦邦地甩过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