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笑容清透，眸中却划过叹息：“不，我现在……非常恨她。”恨她的冷漠绝情，恨她总是违背自己，恨她竟真的爱上了别人……
青凰将苍白的面庞轻贴在他的胸膛，低喃：“怎么办呢？你的两个手下幽、暗都被逼死了，这么大的损失，又该怎么办呢？”
“秦暗本就是阿梅的人，明幽是对如今白道已绝望的名门之后，本来就忠心有限，死了也没什么。”永夜满不在乎道，邪气迫人，“青凰阁主，他们又怎知，有了一个你，就等于拥有了十个幽、暗？”
即使，失去了阿梅……他们，不也失去了枫吗？
走廊尽头，言梦匆匆赶来。
“什么事？”永夜顿时沉下了脸。
绝色的侍女脸色惨白，像地狱中的幽灵：“宗主，枫少爷已…被接回银月山庄……”
“她呢？”永夜声线低沉，令人难以喘息。
侍女面色愈发白得吓人：“他是一个人回去的，而且探子说，他、他的眼睛……瞎了……”
永夜震惊地望着言梦，良久才得以平静，声音颤抖道：“他……怎么突然就瞎了？”
“银月山庄那边传信说，是阿梅小姐……”言梦吞吞吐吐。
“好了，你退下。”永夜双眸沉黯。待侍女走远，他忽然一叹，低低道，“纯青邪咒就这么可怕？”
“他再也看不见了，不是更好吗？”青凰笑得那样不自然，“就再不用卷入江湖是非恩怨了。”
永夜深深望着她小鹿般惹怜的大眼睛，心不由一紧。好毒辣的女子，对心爱之人亦能如此……
忽然他也笑了，自己又何尝不是？是自己亲口告诉阿梅说纯青散无毒，是自己……使得深爱之人走火入魔的……
桃花飞满天。
桃树下，粉裙少女静静坐在石桌前，默默翻动手中书卷。身畔鹅黄衫子的侍女，轻轻拂去坠舞在她肩头、发际火红的花瓣。
“然然。”云清霜缓缓走来。
“大哥！”一树如火的桃花下，少女合起书卷，笑容明快动人。
“然然，你舞枫师兄回来了。他受了伤，你还不去看看？”云清霜慈爱的轻抚妹妹头顶，神色间隐隐惆怅。
少女应声而起：“好，我这就去！”她将书卷塞入侍女小芳手中，匆匆随兄长走入大堂。
侧影的少年，一袭火红，长发披散。
顾不得堂上的盛秋远与智和大师，雅然提起裙角小跑而来。
“舞枫哥哥！”一声清脆的呼唤，少女毫不顾忌的扑入少年怀中！
她好美……盛秋远望得几乎失了魂。可惜，自入大堂起，她的目光就未离开过那个南楚太子。
舞枫被撞得轻退了一步，嗓音微微有些嘶哑：“云小姐？”
“是我！”雅然笑容清甜，伸手轻抚他眼上的黑色绷带，疑惑道，“舞枫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不久就会好。”舞枫淡淡说。
“还说没什么！”智和大师突然开口，义愤填膺，“都是那个妖女！改日拿下了她，定要碎尸万段！”
“可是智和伯伯，”雅然清纯的面庞上写满了不解，“舞枫哥哥又没说是阿梅……是那个姑娘所为，您又怎么知道呢？”
“那还用说！”智和大师满脸都是对雅然这个后辈天真单纯的不屑，“枫公子是昏迷后被妖女带走的，除了她还有谁会下手？”
雅然听了，一脸的不满，轻轻顿足道：“智和伯伯！您一口一个妖女，她为什么是妖女？您知道她究竟是谁吗，别这么说一个姑娘家！”
“云家丫头，老衲称其为妖女，自由老衲的道理。”智和大师嘿嘿笑了一声，心想这丫头太天真，又是一个柳少华。“云丫头，你可知那妖女便是永夜的师妹？”
“可是……”雅然绞着双手，手指绞得通红。正待接着辩驳，却听兄长发出一声不快的低咳。
“然然，扶你舞枫师兄回房休息，别在此造次！”
“是。”雅然低低应着，扶住舞枫沮丧地向岚苑而去。
一路沉默。舞枫突然挣开手，拉下眼上的黑绷带。
“我自己能走。”他冷冷瞟向雅然，面无表情。
雅然一愣：“你的眼睛！”
“说了没什么！”舞枫横了她一眼道。
“不，不是！”雅然惊呼，“变红了！”
“什么？”舞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伸手摸上眼眶。
“跟我来！”雅然拉着他的衣袖就向自己屋中飞跑。
一人高的铜镜前，少年不禁呆住。
那双眼睛，居然……
雅然笑容俏丽，走到他面前：“很好看，很适合你！不过，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
“去问你师傅。”舞枫淡淡说，好像瞬间就恢复了平静，一转身出了雅然的屋子，回到自己房中。
第十六章 救赎
放眼血红的彼岸花，通向黄泉之国。
这场混战中，地狱之城大乱。
只见群魔刀兵狂舞，与毫无征兆袭来的武林侠士打得不可开交。
轮回宫外，言梦和尹魅都已出了殿门拼杀！
永夜看看无动于衷的青凰，轻叹，低低自语：“难不成还真要本座也动手？”
他无奈地笑了笑：“一帮废物！”一闪身出了宫门。
弥天的黑雾，连空气都仿佛变得沉重不堪。
黄泉殿外，言梦对战云清霜，尹魅对战音袭，竟皆旗鼓相当。
却独独看不到那抹艳红的身影。
交汇的血流，渐渐开出一地的地狱之花。
是他吗？不然，那些人又怎会找到这里，又怎能破得了城外的九幽迷阵？
黑袍男子怒极反笑，广袖而挥，黄泉群魔顿时排出一个诡异的阵型！
阵型魔气森森，震慑着每个擅闯者。
胜负立分，武林众侠大损，领头者又被二魔使纠缠，眼见着就要全军覆没！
殿外，随风飘入几片薄薄的丹枫。
初春，也有二月花般的霜叶？
红叶乱舞，瞬间毁掉了几个阵眼。
众侠与群魔对峙，阴气森然，一时间寂静如死！
永夜长袖衣袍猎猎舞动，独立高台仰首大笑：“兄弟，都来了还不现身？”
一道冷凛的寒风吹刮入殿内，殿中人不觉退散两边，让开一条宽敞的通道。
来人孤冷沉静，宛若一片单薄的火枫。他垂着脸走来，步子缓而沉。
及肩长发逆风而起，轻扬在半空，乌黑鬼魅。
永夜深吸了一口气，原本妖娆邪气的笑容忽然变得清冽明丽：“了不起，失去了视觉还能找出我的阵眼！”
“你听谁说我瞎了眼的？”红衣如火，少年缓缓抬起脸望向他，双眸如夜，燃着烈红的火焰！
他单薄而妖异的唇线微微扬起，笑容似清澈似迷魅。
永夜笑意渐渐僵住。他从未注意过，对方的眼睛，竟会美到这个程度？
“他们来此与我无关，所以我不管他们的死活。”红衣少年淡笑说，“我来只为一件事，放了青凰，让她跟我回去。”
“你真的只是要回青凰？”永夜笑叹，摇头，绝美的容颜与来客竟有四五分相似，“枫，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做赔钱买卖！”他广袖一挥，言梦飞跑入内殿，接来一位娇娇弱弱的青裙少女。
永夜大笑着扣住青凰的脉门，黑得仿佛能喷出浓烟的瞳仁那么咄咄逼人：“我可以放她，但我的人呢？你什么时候还我？现在，让那些斗胆来此的外人，全都退下！”
“好。”舞枫回身，面向殿门，“云大哥、师姐，你们先回去吧。”
“舞枫兄弟，你一个人……”云清霜蹙眉，满面焦急。
“没关系，他不会对我动手，你们先回去。”舞枫肯定地说。
“你多加小心。”云清霜目中一紧，同音袭领众人退出黄泉大殿。
高台上永夜不觉笑了起来：“你倒是很自信啊。”他深黑的眼眸仿佛能将所有人尽收眼底，“都给我退下！”
舞枫仰头望向他，笑容干净：“你这种人，背信弃义的事根本不屑于做。怎么样，可以放人吗？”
“你真的是枫？”永夜终于说出这句一见面就想问出的话，“你变了！”
“我没变。”舞枫风淡云轻，抬手轻捋右耳亮红妖冶的流苏，“只是记起了什么。”
永夜高大的身躯不易察觉的一颤，为证实什么般，他眸中闪过阴狠的光！突然松手，一把将青凰从高台上推下：“接住！”
舞枫静立不动，看着青凰失魂落魄跌下的眼神，在坠地一瞬她才匆匆收势，扶风弱柳般站好。
永夜眸中闪过精芒。他变了，变得深不可测……那么淡然，那么致命……真正的他，不该是这样！他该奋不顾身扑上前接住青凰！
“我们走了，后会有期！”舞枫平静地向台上一揖，转身拂袖而去。
黄泉殿外，纤弱如柳娇美如兰的少女紧随红衣少年身后，走入等候的群侠中。
“枫儿，现在青凰丫头回来了，永夜防备正弱，不如我们趁虚而入，彻底灭了魔宗！”音袭眸中闪过几许阴鸷，生冷的嗓音令众人不寒而栗。
“师姐不可。”舞枫摆了摆手，“既然答应了永夜退回，他亦放了人，怎能言而无信？若是永夜亦如此，此刻我也不会安然站在这里了。”
“是啊，师姐。”云清霜也开口相劝，“此刻攻入，岂不与群魔没什么两样？”
见音袭陷入了沉思，舞枫淡淡说：“云大哥，小青就拜托给你了，我们先回庄。”
轮回宫内，黑衣披发的男子轻啜杯中美酒，身畔跪侍黑沙绝色的侍女。
“言梦，听说你也是蛊村罗家之后。你本名是什么？”永夜放了人质，却不知为什么心情这么好，居然有兴趣问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情。
面对喜怒无常的主人，言梦总是那么恭敬：“回宗主，是罗依依。”这是主人第一次询问起她的身世。
永夜轻声笑着，一仰头饮干杯中酒。拂袖轻挥，侍女衣衫刹那飘落一地！
言梦低头跪在冰凉的地面，浑身瑟瑟发抖。她的面庞，煞白如死，无半分血色。
苍白的脊背上，银白的骷髅头，天生的烙印。罗依依……便是罗家的十一小姐？
“这个是……”永夜浑身渐渐发凉，嗓音颤抖。
“回宗主，枯骨印是罗家人天生的印记。”言梦声音异常谨慎。
罗家人天生的印记？
那么她呢？很小很小的时候，师傅带回的两个四岁小女孩……素凝姑姑打理她们时自己无意间闯入，其中之一，背上不正是有这个狰狞奇异的银白印记吗？
“你有妹妹吗？”永夜攥紧手心，努力使自己平静。
“言梦只有一弟罗柘……”绝色侍女头埋得更低，思索良久方接下去道，“五岁那年八娘生一女罗小梅，因其自幼多病而变得又聋又瞎，后被三娘偷偷弃之荒野，八娘为此投井自尽……”
“罗小梅……”永夜倒抽一口凉气。又聋又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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