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达继续道:“有可能的话,你将他稳住,而后我们一举将他拿下。”
顿了一顿,晟达又道:“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无论如何,广林界不能落入域外天魔的手中,否则我们不仅是广林界的罪人,还会是整个人间界的罪人。”
任冉深以为然,域外天魔一旦披着人的外皮出现,当真防不胜防。
但是,她难道说的不只是一种猜想吗,怎么他们就直接给定了性了呢?
任冉不是不了解他们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想法,但这个样子,她还是觉得武断了些。
届时,自己一定要好好看看宁康靖是否真的如素素一般才是,绝不能让他被他们误杀了。别的不说,他是琅琊公主的夫婿啊,而琅琊公主是她的娘,没有血缘关系,却让她感到了富足母爱的娘。
暗潮涌动,对付宁康靖的计划与琅琊公主的登基大典一起紧锣密鼓地筹办了起来。
众人计算着宁康靖回来的时间,心越来越沉。
如果宁康靖只是自己回来,至多再带几个亲兵的话,他已经该到京城了。
妖族那边并不曾听说有什么战事,他这般迟缓,不是被大部队拖住了脚程,就是有别的什么谋划。
该做的侦查都在做,却始终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回报,对于一个用惯兵的人来说,他们手上的侦查的确不大够看,因此他们原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只能静待宁康靖的到来。
琅琊公主心中烦闷,想骑鸟妈出去散散,行至鸟妈往常栖息的那棵大树下,方才想起,鸟妈受伤被任冉收起来修养了,而且鸟妈已经不是当日的阿济,而是任冉和任歌的鸟妈的,自己与宁康靖也已不再是过去那般模样。
等之后正式搬进皇宫,便连这些记忆都不会有了吧,她将不会再回这片伤心之地。
琅琊公主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悠悠飘落的叶子,却听到一声熟悉的:“阿绯。”
琅琊公主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来:“上次你叫我阿绯正是我们结为道侣的时候,还有就是让我怀上歌儿的那次了。”
那头微微一顿,换作了低沉的:“公主。”
琅琊公主笑笑:“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当初被碧浮绑去,你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宁康靖沉默了很久,终于道:“故意的。”
“这么说你是给过我机会放弃的,最终我却没抓住是吗?”
琅琊公主的眼泪如线般掉了下来。
宁康靖叹道:“这些年的故意疏远何尝不是给你提示,终究是我自己不够坚决,舍不下你。”
“这时候还说这个做什么?”
琅琊公主的泪无声地往下流。
“我只想告诉你,在那次受伤之前我还是能控制自己的,阿绯……我原想跟你就这样一辈子走下去。”
树叶那头道。
“然后呢?”
琅琊公主嘴角微勾:“然后我飞升成仙,你化作天外飞仙吗?宁康靖,你不觉得你太可耻了吗,我已经勘破了你的一切了,你还在这里诋毁我皇兄!”
第107章
树叶那头的声音淡了下来:“公主,你这样说并不公平,你已经有了先入之主的看法,此时此刻,我再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从你问我我会不会来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我该谢谢你了解我吗?可惜你从来没给我了解你的机会。”
琅琊公主将指甲刺进了掌心:“一百零八年,你我成为道侣整整一百零八年,连歌儿都二十多岁了,我竟还不知道我的枕边人他是谁!”
“你就从来没想过要跟我一起面对,因为……”
琅琊公主自失地笑笑:“因为我们是异族,比人族妖族还要相异的异族,是吗?”
“从小时候一次走火入魔之后,我的识海里一直有两个人在打架。”
宁康靖静静地说:“其中一个说,宁康靖,你是人,彻头彻尾的人,你必须站在人族这一边。又有一个人说,宁康靖,你其实只是一个托生在人类世界的魔头,你再怎么骗自己都没有用,哪怕你伪装得更像,也只是一个魔头,迟早都会被人发现,被人痛打落水狗一般揍个臭死,而后凄凉地躺在臭水沟旁边。”
“我幻想过,”树叶里的声音似有那么一丝丝的憧憬:“我幻想过什么也不做,就这样跟你一起一辈子,可是我总也忘不了,睡梦中见过的,虚无空间里飘荡的那些麻木的、疯狂的、痴傻的……魔头。”
“曾经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只是无比幸运地被选中,所以得以享受这数百年的人的优渥生活。所以,你说的没错,我刚才的确在欺哄你,想把你说得心动,为我大开方便之门。就算没有晟煦那一次,我心中的那杆秤始终还是会倾斜,因为我不止自己一个,我身后还有无数嗷嗷待哺的魔头。人类有大千世界,有中千世界,有小千世界,还有各式各样的资源,而我们,什么都没有。异族就是异族,哪怕我再想做人也做不成,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对立的。”宁康靖淡淡道:“说白了这跟人族和妖族的战阵并没有什么分别,就是资源之争,生存空间之争,这种矛盾,无法调和。只可惜……只可惜我领悟得太晚了些,不然我一定会选择碧浮,她比你有价值的多。不过,她似乎并没有你这么多情,未必能为我所用,又或”
一颗殷红的血珠从琅琊公主的手心冒了出来,潺潺语声中,树叶不知不觉地割开了她的掌心,接着的是宁康靖的最后一句话:“……又或如你这般会给我这样得机会。”
伴随着这一句话的是一丝淡不可见的黑气,它悄悄渗透了血珠,挤进了琅琊公主的掌心之中。只可惜不及深入,便被一张金色的大网兜头兜脑地网住了。
黑气在金网中左右冲突,暴躁尖叫,俄而又分外地温柔甜蜜:“阿绯,不要拒绝我,成为和我一样的人,之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地在一起了,再也没有分别。”
“终于听到了你的一句甜言蜜语,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琅琊公主拭去了眼角最后一滴泪,将手一握,一簇雪白的婴火从指缝里探出,再摊开手。只剩下一点焦黑的湮粉。
“娘。”
任冉宽慰地出声呼唤,将隐匿的身形显露了出来,同时将金线收回识海之中,将这一个域外天魔与其它几只送到一起去捆扎好。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只域外天魔只一被放进去之后,瞬间竟被那几个给分食了,同时它们略微强壮了那么一丝。
任冉思忖再三,分析这可能只是宁康靖分出来的一缕意念,就如同探出去神识,又或送出去的识种一般,都不是独立的个体,一旦与本体分割开来,只能成为大补之物。
而如果这只是宁康靖意念中的一缕,那么宁康靖本人在哪里呢?
任冉紧张地再次出声,提醒琅琊公主:“娘。”
“娘知道,三位皇叔早候着他了。”
琅琊公主凄然一笑:“多年道侣,这点我还是猜得出来的,他的真身只怕已经到了城门口了,这个只是用来稳住我罢了,有可能的话,大约还可以利用我做些什么。”
说到这里她声音有点低:“你这是想将我化作你的同族么,事到临头,这就是你的选择,不舍弃我,还不战而屈人之兵?”
那只是片刻失神,片刻自言自语,很快琅琊公主又振奋起来,问任冉:“歌儿呢,怎么只你在这边?”
“哥陪着三位皇叔祖呢。”
任冉道。
任歌是对付域外天魔的主要力量,她在这里护着琅琊公主,三个化神那里只能让任歌照看一二,这种暂时的分开,也是迫不得已。
琅琊公主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点头道:“还是你思虑周详。跟娘来,我们去找他们。”
说着她伸手一点眼前的大树,大树竟整个儿轰隆隆移开,露出一个传送阵来,两人往进一踏,瞬间失去了踪影。
只是空气中还有一句微不可闻的自言自语在飘散:“宁康靖,你既了解我,想必也知道,这些阴谋诡计对我来说是没用的,就像我也没有打算用阴谋诡计来对付你一样。我们只有,堂堂正正地,决一死战。”
分外惨烈!
下一瞬间,两人出现在了城楼之上。
宁康靖正在他们对面,被京城森严的防御堵在了城门之外。
防御大阵,已然开启。城楼正中,三个化神赫然在座,任歌随侍在他们的身侧。一干元婴、结丹期的修士也已在城墙上各就各位。
这早就是他们计算好了的守株待兔,此刻自然整齐无比
若只是宁康靖一个,自然当不得这样大的阵势,然则宁康靖的背后,还排着整整齐齐四千九百人的戍边军方阵,虽以结丹期为主,然战阵之力,不可小觑。
任冉始终记得,自己要查清宁康靖的真实身份,当下定睛看去,心中顿时不知是解脱,还是沉郁。
果然如素素一般,宁康靖的识海也是那么黑白混杂,阴阳不分,她的直觉看来是准的,大家也并没有冤枉他。
并且,相对素素的黑白参半,宁康靖识海中的黑已经占据了极大部分,那些白,只在苟延残喘,直至完全溃灭,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只是,难道这四千九百戍边军都如他一般吗?
任冉一边放目检视,一边蹙眉问琅琊公主:“如果他们都是人类,也会甘心为宁康靖所用,攻我广林吗?”
争取一切可争取的力量,或可将战阵消解于五行。
就算是修士,他们也都是爹生娘养的,有亲人、有朋友生活在这广林界中,他们怎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界为外族所占,让自己的父母、亲人、朋友流离失所,看广林界生灵涂炭。
昔日在矿洞里看到的那一幕她至死不忘,实在不敢对域外天魔抱有多么美好的理想。
琅琊公主微微摇头:“他既敢将人带来,必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此刻任冉已经检查了十多个,他们虽不若宁康靖一般有一个黑白混杂、阴阳不分的识海,每个人的识海之中却都有一个明显的阴影,很有可能是被控制了。
再看了五六十个,任冉终于放弃。
就像琅琊公主所说的那样,宁康靖若不是能肯定自己能百分百掌控他们,根本不可能将他们带来,这种控制,他们无一能够幸免。
如果能将宁康靖引到一边去,或者她可以用金线试探一下是否能够解开这种控制。
可如何才能将宁康靖引到一边去呢?
任冉心中琢磨不定,忽而她的瞳孔一缩,宁康靖微微举枪,而他身后的那个四千九百人的方阵竟延伸出了四千九百道黑线,每一道黑线的最终汇聚目标都是那柄长枪。
这是战阵的威力,还是域外天魔的手段?
任冉不及思索,短促地催促:“危险,速防!”
琅琊公主不假思索,也道:“危险,速防!”
任冉得话他们也许不放在心上,琅琊公主的话他们却不得不重视。
三位皇叔相视一眼,晟江道:“我去。”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经不见,几乎同时,护城大阵的光芒又亮了一分,一个滴溜溜的光点在大阵上倏忽旋转,一下子捕捉到对面有个黑色的能量球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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