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还有几百米吧!〃
话音刚落,柏彦拉开车门跳了下去,从堵塞在一起的车子夹缝中穿来钻去。终于,道路变得开阔起来,柏彦穿过了堵塞的车流。
〃还有六分钟了。〃柏彦看到了机场的大门,毫不犹豫地狂奔起来。只是时间不断地流动着。他知道,陶妮一定在等着他。他也相信,陶妮是爱他的。
对面就是机场大门了。
还有三分钟……
马路上,一辆辆急行的汽车匆匆驶过。
柏彦像穿越整个宇宙、从远古洪荒的某地来寻找爱人的骑士一样,没有丝毫动摇地向对面冲去。汽车发出了刺耳的喇叭,可心存侥幸的柏彦根本不在乎这些,他跑得更快了。他绝不能在飞机起飞前停下来,他相信他能够一口气跑到飞机前。只要能透过飞机的窗户,看陶妮最后一眼,这就够了,够了。
忽然一声脆响,一辆快速行动的汽车在柏彦面前紧急刹车,可是……
刹那间的空白在柏彦脑中闪过之后,他即刻明白了那是一种怎样的声响。他感觉自己飞到了空中,又重重地落了下来。眼前一片鲜红的血漫开来,好美丽的颜色呀,犹如一朵大大的罂粟花,绽放开来……
〃陶妮啊……〃
那一瞬间,飞机缓缓起飞,坐在飞机上的陶妮因为柏彦的失约,眼中慢慢地滚出了泪珠儿。与此同时,一辆救护车的警报声被飞机巨大的轰鸣声湮没了……
第64节:我那美好残酷的青春(64)
'25'
柏彦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耳畔有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水龙头没有关好的那样滴着。他有种感觉,觉得那滴着的应该是血。车辆、人流,惊叫声、救护车的声音……很乱。
幸好,柏彦并无大碍,他一个人蜷缩在床头,两眼无神地盯着陶妮的照片,每眨一下眼睛,他的心就那么的疼一下。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爱这个妖精。而他却来不及送她一程,来不及问一句什么是永恒,甚至来不及哭出声,唱一句,说一声我爱你。
虽说距离会让曾经相爱的人感情变淡,但是柏彦依然固执得像个小孩一样,坚信陶妮终会回到他身边来,就算陶妮现在离他再远,只要他心里装着她,她就一定会回来。
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柏彦又回到酒吧上班了。
酒吧里似乎因陶妮的离去而冷清了不少。昏暗的灯光,无精打采地打在客人的脸上,像是被感染了的音乐也变得低沉下来。
柏彦端着盘子,心神不宁地在客人间穿梭。期间,他不小心打碎了一个客人的杯子。那个光头男人指着柏彦的鼻子,不客气地嚷道:〃你他妈的怎么搞的?被女人甩了吧?〃
柏彦的心情空前的失落与烦躁,抄起酒瓶就想朝这光头脑袋上摔。幸亏杜薇眼疾手快,从旁边夺下酒瓶,软拉硬扯地把柏彦弄出了大厅。
〃柏彦,你今天没喝酒吧?〃
〃刚才你也听见了,这光头当面骂我!〃
〃那你也不能拿瓶子朝人家头上摔啊!〃
〃我……我只是想证实一下,这光头是不是少林寺出来的,有没有练过铁头功?〃
〃你啊,就是爱开玩笑。他要真是少林寺出来的,恐怕我只能打120了。〃
柏彦犹豫了片刻,说:〃杜薇,谢谢你在车祸后一直照顾我,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喝高了,对你说了不应该说的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对不起!〃
〃傻瓜,我要你跟你计较的话,现在就不会理你啦!我知道你当时心情不好……〃
〃哎,也不知道陶妮这妖精现在怎么样了?〃
〃可能已经结婚了吧!〃
〃结婚?〃柏彦心里猛然紧了一下。
〃我也是推测的……〃杜薇停顿了几秒,说,〃陶妮生日前的一天,我陪Tony在珠宝店里挑了一个昂贵的钻戒。Tony说要送给陶妮,作为求婚的礼物。〃
柏彦瞬间想起那天陶妮拿影集时,从包里滚出的那个小盒子。难道陶妮已经接受了他的求婚?难道她真的不再回来了吗?柏彦越想越难受,胸腔里明显能感觉到针刺般的疼痛。一开始只是一下,然后数针并发,心痛得发麻。
〃陶妮在美国挺好的,别人奋斗多少年也不一定能去那儿……你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我能理解你的苦衷……人都是在感情的挫折中成长起来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相信你能战胜自己,忘了她,好聚好散吧!〃
〃不,我答应要等她的。〃
〃别傻了,她都成了别人的妻子了,你坚持下去还有意义吗?她都不爱你了,不然就不会放弃你了。〃
〃你不明白我对陶妮的感情。也许……也许她真的不爱我了,也可能她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可是,我还是会爱她,一直爱下去。〃
〃得,我也懒得想了。我只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杜薇深情灼灼地望着他。
柏彦没有直视她的眼睛,低头望着墙角说:〃对不起,杜薇,感情的事情很难说清楚,你是个好女孩,可咱们俩真的不可能……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看待……〃
〃难道你真的忘不了她吗?她都走了,你还念念不忘?难道我真的比不上她吗?她在的时候,我败给了她。她不在的时候,你还是不肯给我机会?〃杜薇抓着柏彦的胳膊,泪眼蒙眬地看着他。
第65节:我那美好残酷的青春(65)
〃杜薇,你别激动,这话我早就跟你说清楚了。我心里真的再容不下第二个女孩。〃
〃你真是个白痴啊,她都成人家老婆了,你还这样不开窍……我不管你了,你就干巴巴地等着吧!〃杜薇使劲儿推开柏彦,红着眼睛跑了。
柏彦顺着墙角瘫坐到地上,缓缓地抱住脑袋,脑子里一团乱麻。
人生的边城总有一种苍凉的曲调,在一遍一遍重复岁月的某一点归宿,有一种凄清的歌声在一次又一次地惊醒岁月尽头的那一场梦。
下班后的柏彦神色茫然地走在无人的街头,路过火锅店的时候,他对着那个位置站立了许久。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柏彦清晰地记得陶妮就曾经坐在那个位置用火锅给他烤衣服。他坐在对面,安静地听她讲以前发生的故事。而现在呢?
闪烁不定的霓虹灯下,时尔有情侣在忘情的亲吻。城市广场的草坪上,还能看见几对老夫妻偎依着聊天。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人沉浸在爱情的幸福里。
柏彦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着,他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乱穿马路的时候有几辆车赶忙紧急刹车,司机们打开车窗高声骂他。他的心好像一棵就要被连根拔起的树一样剧烈地摇撼着。
音像店里反复播放着一首任贤齐的老歌。一个小女孩摆着她那鸵鸟般的脖子轻声地跟着哼:
黑漆漆的车窗外
路灯站立的那么苍白
晚归的人无法忘怀
夜的召唤
黑凄凄的车窗里面
我猜想至少你说声Goobbye
我暗自埋怨无法忘怀
你的离开
颠簸的车上
渐行渐远是昨天的色彩
我只要再多想你一点
眼泪就要不听使唤
凝结的夜雾
会不会浸湿了你的衣摆
我挂心着你
却不懂你说的话
好聚好散
你说爱伤怀 爱太无奈
没有爱
我又怎么会在这里徘徊
你说爱伤怀 爱太无奈
没有爱
我又怎么会在这里等待
我等你 等你 等你
等你回来 回来 回来
……
这些细水长流的旋律不知将柏彦带向何方,未知的旅途他们又将何处邂逅?
半夜三分,柏彦实在按捺不住,爬起来给陶妮发短信。
大约发了二十几条,对方没有一点儿回音。
柏彦沉思了一会儿,才恍然明白过来,她到了美国肯定是要换电话号码的。可她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为什么呢?难道她真的结婚了?
柏彦哆哆嗦嗦握着手机,浏览他跟陶妮以前的短信记录,一行行看下去。屏幕太亮,他的眼睛很难受,用手揉了揉,很惊异地发现自己哭了。
拂晓时,柏彦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坠落到了一片汪洋大海里,他拼命地往前游。对面的岸离他越来越近,柏彦看见了一群人。接着他看见了人群里的陶妮和Tony。陶妮穿着洁白的婚纱,纯洁得像个天使。Tony正拿着那颗闪闪发光的钻戒,向陶妮的指头上套去。周围传来一片片欢呼雀跃声。柏彦在海里疯狂地游着,他想去阻止这次婚礼,但是他感觉很累,想喊又喊不出来,想游也游不快,就在他即将靠岸的那一刹那,一条大鲨鱼从后面咬住了他的双腿,将他向海中央拖去。柏彦使劲儿地挣扎,奋力与鲨鱼搏斗。海上溅起一朵朵红色的浪花。终于,他的力气耗尽了。柏彦眼睁睁看着陶妮离他越来越远。她好像还指着柏彦说了句:看啊,那朵浪花好漂亮啊!
柏彦从梦中醒来,残留在眼帘里的只有陶妮模糊而纷飞的背影。
'26'
转眼,时光飞速流逝,四个月过去了。生活渐渐平静下来,日子一天天过得重复而单调。柏彦跟陶妮已分离了四个月,彼此没有任何联系的信息。思念已经开始变成了一种习惯,而柏彦也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
第66节:我那美好残酷的青春(66)
不知从何时起,柏彦已磨灭了当年那种热血沸腾、书生意气的豪情和动力,残存下的只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忧伤和消沉。青春似乎如一枚发黄的落叶,在风吹雨打中渐渐飘零而去。
这几个月里,柏彦表面上心如止水,处之泰然,安静得就像万里晴空下漂浮的一朵闲云。他强迫自己埋头工作,白天在一家地产代理公司做文案策划,晚上去酒吧值班。就这样,柏彦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的,没有任何闲暇的时间去考虑其他的。
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酒吧的生意越来越差。一方面由于竞争对手增多。另一方面因为陶妮的离去,减少了一些投资。原来以前陶妮在的时候,陶妮的老爸暗地给这个酒吧投入不少资金,所以酒吧才维持下来。而现在,老板邢菜菜也转行做建材生意了,无暇再顾及酒吧的生意。整个酒吧基本处于半瘫痪状态,工资拖欠了一个月又一个月。许多员工都走了,剩下的老面孔只有柏彦和杜薇。
这天,久未露面的邢菜菜出现了。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两个了,谢谢!〃
〃没事儿,我们早已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杜薇笑呵呵地说。
〃是啊,在这里工作挺好的。〃柏彦接了一句。
邢菜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神色凝重地说:〃这是最近几个月的工资,你给大伙发一下吧!〃
柏彦跟杜薇相视了一下,一脸迷茫。
〃哎,这个酒吧可能就要关门了,我最近真的没时间和精力来管理了,我不是存心想赶大伙走,真的……〃邢菜菜补充道。
柏彦愣了愣,说:〃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慢慢解决。没有必要关了吧?〃
〃是呀,关了多可惜啊!〃杜薇一脸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