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霜新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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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霜新星1-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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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请便。”典狱长临走时说,“喝醉了自己不觉得痛苦,如果能发发酒疯,我们也会觉得绞死您的时候很有看头。”

     我开了酒,一个人很想狂笑。我拿起酒瓶对着高高的透气窗户:“主啊,赐个妞吧!”

     叮铃……

     牢房里有个小铃铛和外面连着,在屋顶的吊灯旁晃来晃去。狱卒在甬道外面喊:“有客人!”我赶紧在沙发上坐好,翘起二郎腿。

     门一开,竟然真的是美女!进来的是一个皮肤很白的精灵女子,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羽毛笔,是精灵龙羽,色彩缤纷雅致,凭这根羽毛笔,就能证明她的来头不小。

     “自我介绍一下。”她拿出介绍信,是一片很大的橡树叶子,“我是高等精灵文联主席苏菲。”

     我说:“喔!”眼睛却盯着她的大腿。看一眼少一眼了。

     “长话短说。”她神情有些激动,“我看了您写给风蛇的信。一位充满正义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请长话短说。”我很急,我很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和她发展点儿别的。

     “好,我希望您能加入我个人成立的精灵诗友会,这样您就可以作为当代富有影响力的吟游诗人被吊死,而不是像一个贼那样被吊死。”

     我有些意外:“我本来就是贼,刺客和贼是同义词,初中没毕业的刺客区别就更小了。”

     “您是文豪!”她激动地说,“您不知道此举的意义。这将引起人们对文学艺术的高度重视,使吟游诗人这个行业获得新生。”

     “哦!”我不知道我还有这方面潜质。早知道去学文了。至于吟游诗人,我记得是早先对文人的职业称呼。那时候职业文人就是吟游诗人,混得都很苦,写稿子挣不到钱,大家饿到沿街卖唱来推广作品,顺便采风的时候做些小偷小摸,以免衣服都没得穿。

     所以说,那是文人在迫不得已的年代不得不从事的职业,真的有必要复兴吗?现在用花体抄几句精灵诗挪一挪发表在牛城晚报上,或者编一些花边新闻,稿费都是够吓人的。就连打鱼的都写了本自吹自擂的自传,描写渔民的生活,在街头热销。在这个笔法如同风云雷动的时代,还有什么字不好卖的么?



     我犹疑道:“我像吟游诗人吗?”我得承认,善于小偷小摸这一点,我和吟游诗人有共性。

     她慷慨激昂地陈词,毫不吝惜地夸赞,不给我清醒的余地;而她一旦成功将成为风云人物,直接以无坚不摧的美貌和犀利的文字挑战精灵一族最高荣誉——月之女祭司一职。那只是第一步,月之女祭司也就相当于个把军区首长,而文学是不分国界的……

     文学,不分吗?我暗自表示怀疑。

     口号她都想好了:为文学而冤死的第一人。然后她会在我的墓志铭刻上:你的笔如利剑,勇敢地前进吧,我的朋友!

     我只是想占点儿便宜,看她说得这么高兴就跟着点头就是了,我已经不知不觉拉住她的手:“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既然要死了,不如死得壮烈,绞死我一个,还有后来人。不过我还有些遗憾,希望在死前得到满足。”

     她还没有察觉到:“您说!”

     “可不可以嫁给我?”

     “不行。”她察觉到了,把手抽走了。

     我说:“我都快要死了。”

     她说:“暗地里不行,名誉上也不可以。”

     我说:“那算了吧。不过你的口号和墓志铭我都觉得在哪里见过。仙都广场有个什么雕像底座上好像刻过‘你的心如利箭’什么什么的。”

     她想了想改口说:“那好吧,一个钟头,随便你占点儿便宜。”很显然,关于抄袭的舆论对文人的威胁很大。她决定做一点儿小小的牺牲,反正我马上就死了。

     时间真是过得很快。临走的时候她说:“你是流氓。”

     然后她突然亲了我,说:“我第一次这么荒唐。”她夹着那些文件,低着头,兔子一样跑了。吟游诗人?哈哈,我刺客没做成,作为吟游诗人而死也不错。

     我开了一瓶酒,咕嘟嘟往肚子里灌。谁知她走后连一分钟都没有,小铃铛又“叮叮”脆响起来。甬道外面的狱卒喊:“有访客!”

     这个客人我倒是见过的。

     来的是光明大教堂的美女小牧师劳瑞娜。虽然年纪不大,但其实她已经接近高阶祭司的行列了,教皇有意对她进行栽培,她自己也很努力,来过仙都的人很少有人不认识她。她就是大教堂的小天使,有天使的嗓音,天使的面孔,天使般纯洁的心灵。

     几乎是会说话之后她就加入了唱诗班,五岁就已经为仙都的人们所喜爱、所谈论。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她就在大教堂作为最重要的圣童接待贵客,跟随教皇出席几乎所有的重要仪式。十五岁的时候,教皇就宣布她成为神圣祭司,代行圣职。这几乎就是宣布她是教皇的接班人了。可是她到今年也不过十七岁。

     或许是从小就生活在教堂的缘故,她和外界缺乏接触。她实在很天真,样子纯纯的,一头金色短发,穿了件雪白的衬衫,下面配了条杏黄色的裙子,在整个光明教会,只有她可以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她大眼睛睁得圆圆的,主要是对我脸上的口红印子表示怀疑。

     “你在干什么?”

     “喝酒!”我一扭头从镜子里看见唇印,赶紧假装喝酒将脸擦擦,“我很累,临死前想休息一会儿。”

     她很困惑:“怎么会那么累呢?”

     难道我告诉她文联主席刚从这里离开不成?我咳了一声:“咳,人生下来就很累。”

     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琢磨我说的话。“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还是有罪。我是来帮助你的,我将为你祈祷,为你的灵魂赎罪。”



     我鼻子都气歪了,喝得也不少:“我……没罪。就算我有罪,顶多是喝醉。就算你为我祈祷,也帮不了任何人。哈哈哈……”我将酒瓶子高高举起,开始第二瓶。

     “为什么要这么说?”劳瑞娜没和罪犯打过交道,更没有跟喝醉的罪犯打过交道,有点儿紧张。她实在太过纯洁,太过天真,至少看起来如此。

     我叹了口气,放下酒瓶,对着她摆了摆手,醉醺醺地说:“我要是不倒霉也就没罪,你也就不用为我祈祷。究竟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我想你还是知道的,要不就不会跑到这里来了。你知道我是无辜的,对吧?但是就算你为我祈祷了,依旧是该流鼻涕的流鼻涕,该流眼泪的流眼泪,手上粘着牛皮纸信封的还得粘着。真要祈祷,就直接为我祈祷不被绞死吧。”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很诚实地告诉我:“祈祷无法从绞架下留住你的命。教皇说了,你的命我救不了。这是宿命,是原罪。”

     “对,原罪!”我不耐烦地问,“既然是原罪,你又来做什么呢?”已经喝醉的人不喜欢研究哲学,半醉的也不行。何况,这简直就是要我低头认错。任何试图要我低头认错的人我都准备在酒后向他咆哮。

     “我把这看作是对自己的修行。”

     我哑然失笑:“你把拯救我的灵魂当修行啊?那真是失敬了。”我翻身坐起:“你说吧,怎么拯救法。”

     无数种奇怪的念头一起升起:亵渎,奉献,纯洁的吻……

     她拿出一份文件,我几乎气晕过去。

     “你要不要把你的器官捐给教会?”她的大眼睛眨呀眨,一副很认真、很认真的样子。

     “用你即将沦落的身体帮助更多的生命承载灵魂吧!珊珊医师告诉我说,现在已经有办法保存鲜活的器官并且为受伤的人更换。这样就算你死了,你生命的意义依旧存在。成功的关键只在于临终前无私的奉献,人的一生一辈子只有一次这样无私的时刻。我想,这就是最好的消除原罪的法子。

     ”

     “珊珊·弗勒?”我无力地说出这个名字。

     “你也认识呀。”她很兴奋,我很无奈。

     “我太熟了。”

     珊珊是我不得不认识的朋友,我为了初中毕业曾经每天都挂着伤。她是学医的,医学院是大教堂的下属机构,归教会管辖。总是她负责给我治伤。理论上讲,这样的朋友不认识才是最安全的。看来劳瑞娜的出现绝非偶然,珊珊已经是非常有名的高级医师,就在大教堂进行救死扶伤的工作,她一定在教皇那里为我求了情,但是教皇说没戏,所以她就退而求其次——谋上了我鲜活的身体器官。

     我伸手,劳瑞娜将表格递上。我看了看,像受到惊吓的狗一样缩起了前爪,有一种欲望想要在地上打滚。这是什么?真是触目惊心的一瞥。上面列有:鼻子、耳朵、牙齿二十八颗、心脏、肝脏、脾脏、胰脏、肾脏、毛肚、大肠数米、小肠数米……最让我喘不过气的是她要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很好,视力敏锐,即使夜晚也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书上的小字。

     我就知道珊珊喜欢我的眼睛。她给我包扎伤口的时候有意无意经常说,她喜欢我的眼睛,乌溜溜的——眼睛,充满痛苦的——眼睛。

     这个坏蛋!

     我四岁就父母双亡,但是又不肯去孤儿院,守着父母留给我的房子度日。在这个世界,我茕茕孑立,偶尔有几个朋友,也都是珊珊这样的朋友。珊珊至少记得我,她从小就开始用纱布缠我的头;那些矮人兄弟们恐怕早已喝醉了,不知道倒在什么地方。他们要到明年南瓜酒出窖的时候才会发现我被人勒死了。



     但是我知道珊珊不会来看我,不会来见我最后一面。我们之间有一些不是误会的误会,两个人都不够坦诚。

     我心里喜欢一个人,而我的身体属于另一人。这两者都不是她。她是给我包扎伤口的人。不管我受什么样的伤,她都能给我治好。有一次我割到手,她从四百多里外跑回来,我们之间心照不宣。她总是默默地等待。我也等,等她让我出院。

     难道她还不明白我已经身不由己么?她得不到我的爱,也要得到我的心,砰砰跳的那颗心,用手术刀,用防腐液和生理盐水。瞧她的架势,她恨不得拿走我的全部,回头用木头搭个架子把我放进去,那就是另一个我。

     我望着眼前被她指使来的小姑娘。

     她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这双眼睛非常清澈,充满了期望。她胆怯道:“你到底愿意不愿意呢?”

     我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既然要死了,不如死得彻底。解剖我一个,还有后来人。不过我还有些遗憾,希望在死前满足。”

     “是什么?”

     “嫁给我吧?”

     “不行!”她纯真,但是毕竟不是傻子。

     “我都要死啦!”我喊道。

     “暗地里不行,名誉上也不可以。”她说得很坚决,“我是神职人员,这是亵渎,只会增加你的原罪。”

     我叹了口气,说:“那岂不是要我白白奉献啊。”

     她涨红了脸,顿足道:“我走了。”

     “喂!”我哈哈大笑,“回来,我给你签。”

     “真的?”她转过身,突然问道:“刚才出去的那位文联主席奉献了多少啊?”

     “咳。”我签了捐献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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