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后主李煜都是闻名后世的大文人、大艺术家,对绘画都十分重视,建立了组织,朝中设置翰林图画院。
五代画坛:山水无意怜花愁(3)
那些喜欢忧世伤己、偏安一隅的文人士大夫们,身处动乱大时代,普遍趋向于在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中表达抒情和感叹,在无奈的思绪里掩藏着某些不安全感,在迷蒙秀丽的云山雨水中追寻所谓高雅的隐逸、顿悟的解脱。董源正是将这种当世文人的复杂情感和审美追求在山水中加以表达,并以此在后来的文人画界、评论界引起了强烈共鸣,使他成为南宗山水的开山人物,也使他跨进了顾恺之、王维等人共同组成的文人山水祖宗级队列。
经过了中晚唐的绘画发展,笔墨运用技巧已趋于成熟,探索笔墨之上的风格,成为了画家们的更高向往。与荆浩追求“图真”、“壮美”、“崇高”不同,董源追寻的是自然与心灵、文思和吟意在图画上的抒发和统一,并希望通过捕捉自然山水的神秘大美,用缥缈的笔墨图形,表达冷峻、深沉、廖廓、宁静的人生外境和心境,抑或还有那种“念天地之悠悠”、“江山无限入梦来”的宇宙生命观。当然,作为大师级画家,董源是个绘画全才,亦擅画山水,牛、虎、龙、人等,虽然后人宗其为南派山水大师,但他也能画出北派风格,李思训式的金碧山水,也能学得有模有样。他最终致力于南宗水墨山水,有独创风范,成就极高,所谓峰峦晦明、洲渚掩映、林麓烟霏,所谓近看草草、远观粲然,所谓“平淡天真、为唐代所无”。
网友卢小平在一篇介绍董源的博客文章里曾经说:“在道禅哲学为宗的审美思想基础上,董源突破前人的笔墨规范,形成了独特的形式语言系统,别具平淡、清和、宕逸一格,成为后世画学楷模。”当然,一个新气象的出现和被承认,总要经过一段时间。北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在叙述山水画家时,推崇李成、关仝、范宽三大家,对董源并未特别肯定,说明董源在北宋初年并没有受到重视。后来遇到了清高孤傲的北宋米芾,好像突然发现了无价之宝,大力赞美董源的画为“近世神品,格高无与比也”。北宋沈括也慧眼瞧出了“江南董源、巨然淡墨轻岚为一体”的画风绘格。明代董其昌不仅明确地提出了山水画南北宗的提法,更无限抬高南宗,称董源为“画中真龙”、“无尚神品,天下第一”。从此,董源成了画史上开宗立派的里程碑式人物,并且成为后世山水画争相摹仿的风范,元黄公望说,“作山水者,必以董巨为师,如咏诗之学杜也”。清初四王之一王鉴更是说“画之有董巨,如书之有锺王,舍此则为外道”。
董源的传世作品有《溪岸图》,现藏美国大都会博物馆;《龙宿郊民图》,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秋山行旅图》,现藏日本大坂博物馆;曾在小学课本中出现的《潇湘图》,现藏故宫博物院;《夏景山口待渡图》,现藏辽宁省博物馆;《夏山图》,现藏上海博物馆等。
说过老董,再说老巨。巨然,生活在五代南唐、北宋年间,巨然是法名,原姓名不详,生卒年不详,出生地一说是董源老乡江西进贤人,一说是江苏南京人。他生来似乎就是做和尚的命,或者说“出家是一种生活方式”,早年在江宁开元寺出家,南唐降宋后,随后主李煜来到开封,居开宝寺。师法董源,专画江南山水,峰峦山顶,笔墨秀润,林麓卵石,玲珑剔透,疏筠蔓草,清晰润泽,危桥茅屋,野逸清静,备受文人喜爱,被视为董源画风嫡传,并称“董巨”。他的山水画,相比于董源山川木石造型的秀逸奇伟,特点是表现得更加疏朗率意、山川高旷、淡墨轻岚。
巨然作为董源的门生,师徒二人混在一起的行迹,可惜没有文字记录。董源大约死在南唐被宋所灭的那年。否则,董先生一定也会像巨然,以及南唐翰林图画院的大多数画家一样,被迫移师汴京,在宋朝的翰林图画院里继续作画。也许,这是做艺术家的“好处”之一,朝代的更替对他们的生存一般不构成直接威胁。身怀绝艺的巨然和尚,在开封画名鹊起不过是早晚的事。他没有给老师丢人,据说他曾经被邀请在北宋最高文化机构“学士院”大壁上绘制壁画,并被当时的文人们传为美谈,纷纷赋诗记之颂之。那时候所谓的南宗山水,并未像后世一般吃香,南来北地的巨然,为了适应北方的艺术形势,不得不效法李成之作,结果既得北派艺术习惯认可,又保留了南画意趣,倒也独树一帜,新人耳目。
北宋《宣和画谱》著录了皇朝御府珍藏的一百三十六件巨然之作,几乎都是山水。现存的巨然画迹,全无名款——这是因为在画上署款,起于北宋,五代时还十分稀少。事实上现存巨然所谓真迹,多出于后世的判断。由于巨然的艺术活动地跨南北,画风有变,更给判断其画增添了不小的难度。一般判断巨然的存世作品有《秋山问道图》《万壑松风图》《层崖丛树图》等。其中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的《秋山问道图》,作品浓淡相间、枯润相生、笔墨秀润、气格清雅、意境幽深,名气很大,但由于无作者款印,并与巨然其他真迹差别较大,也有人怀疑是他人所作。无论如何,可以确信,即使不是巨然亲笔,那也是宋代高手之笔,或许还是董、巨画派的学人大作也不一定。
山水画是传统国画之高城重镇,沈括有《图画歌》述道:“画中最妙言山水,摩诘峰峦两面起。李成笔夺造化工,荆浩开图论千里。范宽石澜烟林深,枯木关同极难比。江南董源僧巨然,淡墨轻岚为一体。”这几句歌,倒是可以帮助我们简单地领会和记忆那些人、那些画的不同魅力和风采。五代十国山水画的崛起,为后世山水画凸起高峰奠定了基础。以荆关为代表的北宗山水,一般来说更接近绘画“写行赋象”的原旨,却逐渐遭遇了令人扼腕惋惜的乏人问津之况;以董巨为代表的南宗山水,仿佛发现了山水绘画的一域“桃花园”,结果一代又一代的画家特别是文人画家们,争相“来此一驻”。孰功孰过概难评定,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后学者的成败得失,倒也于荆关董巨本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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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画:人生大梦指此归(1)
最早的超一流画家顾恺之,原有文集20卷,惜已失传。但其中某些篇章仍被后人摘抄下来。其中有《水赞》《风赋》《冰赋》等,光看名字,便有清冽透畅之感。估计顾老师文集里,一定是把天下神奇写了个遍的。且看他的《四时诗》:
春水满四泽,
夏云多奇峰。
秋月扬明辉,
冬岭秀孤松。
他的《水赞》:
湛湛若凝,
开神以质;
乘风擅澜,
妙齐得一。
有人总寻心胸开阔而不得,唐代大诗人、大画家王维会劝你:且入山水。苏东坡推崇做诗作画乃至做人——贵在“胸有丘壑”,翻译过来便是胸有山水。古人还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以此类推,“心有山水境自宽”。一个人油盐酱醋满坑满谷,一定是俗得冒烟。黄宾虹、傅抱石、李可染这些离我们很近的大画家,都爱说“山水是吾师”。仅是“吾师”还不够,笔者认为山水乃是全人类最亲爱之母。倘若该“母亲”一旦驾崩,即使你超人在世,恐怕也撑不了几天。所以环境保护很重要。医圣张仲景曾经表达过一个意思——妇人“小心眼”多,远离山水乃病因之一。还好,现在很多人喜欢游山玩水,衷情花鸟草木,痴迷山水画的也不在少数,这都是直接或间接热爱山水、亲近山水的表现。
北宋画家郭熙说,春山如画,夏山如滴,秋山如妆,冬山如睡。道教老祖说,大仁如山,大智若水。现代诗人说,高山若男,细水如女。大家都知道唐诗光辉灿烂,山水精神竟是其中棱棱之骨,你能在唐诗里找到首无关山水的,得有点神探功夫。李白杜甫假如不会颂山吟水,估计至今无人识得他们。庐山因为李诗仙的一句“疑是银河落九天”,长享大名;泰山因为杜诗圣的一句“一览众山小”,傲视天下。现代热衷于发展旅游的人们,似乎忘记了这一高招儿——请大诗人、大画家题诗、作画,刻之山石,雅事兴会,千古传诵,干吗只知道请那些满脸冒油的所谓领导,浪费红布剪个彩,半晌热闹后灰飞烟灭复归默默呢。
山水画为什么会成为中国画的“主旋律”或者说“支柱性题材”,答案可以在中国文化的广阔视角中去寻找,甚至可以到中国传统哲学的大树上直接去摘果子。有句“天人合一”的大哲之言,中国人莫不耳熟能详,这似乎也是中国画家们梦想企及的绘画乃至人生的最高境界。具体到画面上,“天”是无法画出来的,所以“山水”自然成了“天”的最佳替代物,或者干脆说“山水”就是画家的“天”。
事实上山水元素,最早只是作为人物画、记事画的背景、点缀出现的。汉代就有了山水画,文献记载,汉代的刘褒就曾经画《北风图》《云汉图》,并且画得非常传神,看《北风图》使人“发冷”,看《云汉图》让人“发热”。经过了漫长的发展和丰富,东晋时代已经有了山水画的分科,顾恺之的《庐山图》《洛神赋图》,以其美妙生动的山水表现,对山水画的发展贡献极大。南北朝出现了以山水画而留名画史的画家,比如戴逵、萧绎。之后,宗炳、王微在其《山水画论》和《叙画》中,都专门做过山水画的阐述。宗炳“好山水,爱远游”、“每游山水,往辄忘归”,跟现代天天跋山涉水的“驴友”一般,还把自己看到的山水画出来挂在墙上,在床上看,以做“卧游”。王微还通中医之术,他的《叙画》提出,山水画不是地形图,要有神、有意、有追求才好。现在听来话很平常,在当时却很有创造性见地。隋代虽然短命,却也出现了展子虔的《游春图》,可算做山水画翘然独立的标志性画作。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山水画:人生大梦指此归(2)
唐代画圣吴道子综合水平无敌于天下,山水功夫也差不了,在他的笔下,山水终于在线条的表现下充实鲜活起来。有唐山水画的代表人物,是李思训、李昭道父子,史称大李、小李将军。大李真当过将军,小李没有,但绘画成就大,画史也就不吝给了“将军”称号,反正也没人发将军费。应该说,后来的青绿或金碧山水,比如宋代赵伯驹、赵伯骕兄弟、元代钱选、明代仇英等,都没有明显超过二李。李思训的山水画“湍濑潺凌,云霞缥缈,时睹神仙之事,窅然岩岭之幽”,儿子李昭道继续把父业发扬光大,一幅画面,有山有石、有泉有水、有树有草、有禽有兽、有颜有色,而且是经过了构思选择和刻意表现的山石草木,那山水之美已经开始跃然纸上,这等鲜艳赫目的青绿山水,自然能与大唐时代的高歌盛业相映匹配。唐代还出现了由王维、张璪、王墨、郑虔、顾生、韦偃等人开掘发端的水墨山水,展示了风雨晦明、空濛淡远、充满神秘色彩和文人趣味的山水别面,亦让中国画的魂灵——“水墨特色”发轫,而水墨自身的神奇亦使它不辱使命,一经水墨表现,画面便焕发出了丰富、迷人而独特的魅力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