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公仆》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人民公仆- 第7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床头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别动,”金命令道,同时她的两条胳膊以出乎意料的力量从下面把我紧紧抱住。我顺从了。
  然后,她就这样带着我,扭着腰后退,向电话机挪过去。
  她抓起话筒,向对方报了自己的姓名。就算她刚领完圣餐,走回教堂里的长登上,她的表情也不会比现在更平和、轻松。
  “嗨,爱尔丝……不,不用客气……你喜欢,我真高兴。我已经把他送到家了……刚回来……”
  她放下话筒,压着火气,骂了爱尔丝一句“母狗”,我们两个一同大笑起来。
  “她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还在这儿。”
  “你认为她知道?”
  “我不这么想,而且也不在乎。”
  后来——很晚以后,我们手拉手下了楼。
  “我想,我还是走吧。真抱歉,这么晚让你出去。”
  她一定非常了解这个城市,从空气清新、建筑现代化的江堤,到臭气烘烘、蝇蛆遍地的陋巷。
  “你在这个国家住多久了?”我毫不掩饰地带着敬佩的口吻问道。
  “十一个月,”她回答。“你若是喜欢上一个地方,不用多久就会对它了如指掌。”
  我们驱车穿过宽阔的、灯火通明的街道——这些街道以我们众所周知的政治家的名字命名,我们又驶入那些以不出名的小人物命名的阴暗小巷。甚至那些无足轻重的市议员(金显然全部认识他们)都有自己的小街道——我记得有一条小街叫斯蒂芬?阿旺德街。穿过这些幽暗的小巷,我才相信市政官员关于粪桶的通告确实是一个重大的问题。
  我们现在又回到了舒适的高级住宅区。
  “那边连在一起的十栋房子是建设部长的,”她说。“他以每所房子三千镑的年金出租给各大使馆。”
  那又怎么样,我心里说道。你的责备也许是正确的,但你没有这种责备的权利。还是把谴责的义务留给我们,别以支持者或志同道合者的姿态来玷污我们的路向,我们的理想。
  “这儿又是一条南加部长街,”我指着左侧,大声说。
  “不对。我们看见的靠近喷泉的那条,是南加部长大道,”她说道,我们禁不住大笑起来,关系又和好了。“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以他命名的路,”她说。“可我知道有个环形广场是这样的。”
  于是我立即后退了。她这样自以为是地嘲笑谁呢?难道在她自己的国家里不也有许许多多值得嘲笑的事情吗?或者为之哭泣,如果她愿意的话。
  “我常常不明白,”她对我无声的抗议无动于衷,继续说道,“为什么他们不以你们国家的历史名人或近代的重大事件,比如你们的独立日,来命名那些街道,就像法国或其他国家那样?”
  “因为这不是法国,而是非洲,”我满腔怒火地答道。她显然认为我是在说挖苦话,于是又笑起来。其实,我是用另一种方式要她滚蛋。这会儿我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在我们的贫民窟里兜风。她一定拍了上百张照片,寄给她的亲友们。想想吧,难道她——一位热爱非洲的人——难道她在自己的国家里会接近一位黑人?
  

人民公仆 第六章
认真地阅读这个故事的读者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爱尔丝怎么样了?而爱尔丝是我来博里的主要理由之一。我一到此地就给她写了信,并在星期六一早就去医院看望她。
  在我们的国家里,一辆插着一面部长旗,由白色制服司机驾驶的美国车,连针眼那么细都可以通过。医院的守门人迅速地打开铁栅门,还给我们行礼。他们还是让我进了女护士宿舍,唤醒爱尔丝来见我。
  她虽然睡眼惺忪,可是她那不加掩饰的愉悦却强烈地鼓动着我,使我产生了长久陪伴她的愿望。睡帽包住了她脸的上沿,低低地压在眉毛上,两只耳朵也给遮住了。但除了这个和睡得有点发肿的眼睛,她仍像往常那样有诱惑力。
  “你朋友的汽车是什么牌子?”
  “凯迪拉克。”
  “嗬!就是有名的凯迪拉克?我还头一次看见呢。”她像小姑娘一样兴奋地说。“这么漂亮的汽车!咯咯咯!过上这样的生活,谁还愿意上天堂啊?!”
  “怎么说呢,亲爱的。人是永远不知足的。”
  我自己打开车门,钻进去,她帮着把门关上。“星期四我就到这儿来——四点钟。快回去睡觉吧,亲爱的。”我摆起主人的姿态坐进了汽车。这种体验对我来说真不寻常。她站在原地不住地挥手,直到车转了弯,看不见了。
  星期二傍晚六点钟,部长应邀去参加地方作家书展的开幕式。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类似的展览。大约两点半,他回来吃午饭,手里捧着秘书给他准备好了的开幕词。他之前显然忙于办公,没有时间看它一眼。因此,我以为他现在要坐下来将稿子迅速浏览一遍;但他看都不看就把稿子放在书架上,开始询问我们去医院的事情。直到那时我还没有想到——也许南加本人也没有想到——他要和我一同去。
  “但愿我们到达的时候,她们已经准备好了……”
  “是的。我已经告诉爱尔丝,六点钟你要到别的地方去。”
  “告诉我,奥迪里。你对这位爱尔丝姑娘有多认真?”
  “你是说结婚……上帝,不行!她不过是个逢场作戏的姑娘。”
  “轻浮的女人?”他眼睛里冒出了火花。
  “是的,就是这一类,”我回答。
  尽管南加和我已经交流过不少关于结交女人的艳史,可是我总觉得是在被迫用一些不光彩的字眼来谈论女人。事实上我已经把我与爱尔丝第一次相会的故事讲给他听了,不过并没有指名道姓。当然,这种故事我讲一个,南加就会讲五个。最有趣的要算他同一位年轻姑娘的风流韵事了,那个姑娘已经结了婚,却从不把乳罩取下来。相会多次以后,南加才从她身上挖掘出真相,原来她的丈夫(显然是一个非常妒忌的男人)为了吓唬她,使她保持贞洁,在她胸前放了一块咒符;大概他以为这样办,他的妻子不敢袒露胸脯,其他部位更不必说了。
  “傻瓜!”我叫道。“自作聪明。”
  听到南加说要和我一同去医院,我有点惊讶。我无法冷冷地建议他,留下来,念他的演讲稿。
  我们在书展大厅外受到作家协会主席的迎接,在大学时我就对他很熟悉。那时,他还没成为作家,对我来说,他看上去还挺正常的。可是自从发表了小说《黑鸟之歌》以后,他就完全变了个人。我曾看过他接受一份通俗杂志的采访,说他越变越离经叛道,以致现在要亲自设计服装了。从他的穿戴判断,我敢说,他还亲自剪裁衣服。他上身是蓝白格子长袍,圆领,没有扣子,下面是有着褐色条纹的抖抖索索的裤子,是用一种我们叫做迎风绸的亚麻料子做成的。他还长着凌乱的长胡子。
  我原以为在作家寥若晨星的国家里,文化部长应该认识每一位作家。可实际上,南加部长甚至连听也没听说过作协主席的名字。
  “他是《黑鸟之歌》的作者,”我说。
  “嗯,”南加部长回答,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里。
  “那么你们的协会也包括音乐家了?”他心血来潮地问道。而当杰里奥回答“不”时,他的心思又转到别处去了。
  “你好,杰里奥,”我说着,几乎怀着怜悯的心情同他握手。他问候了一声,握住我的手,可他显然不记得我的姓名,并且对我也不特别关注。这令我有点难过,我立即对他和他那副蠢样子产生了一种藐视的感觉。
  “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又问。
  我真不知道怎么来形容我的感觉。要是杰里奥刚才没有对我表现得那么自命不凡,我也许还会同情他,而现在,我不能不承认,看到他的窘态,我暗暗高兴。
  “你穿的衣裳,是你们那个地方的民族服装吗?”南加部长继续不依不饶地问道。
  “我高兴穿什么就穿什么,先生,”作家突然起来反抗了。
  “告诉你,”南加部长以一种稍为温和而坚决的音调说。“如果你要我参加你的什么仪式,你就必须穿点规矩的衣服。你要么穿一件西服套装,……要么就穿我们的民族服,要是你不喜欢西服的话,这才合乎礼仪。”
  南加部长谈到衣服时,转向我的方向赞许地点点头,这使我十分窘迫;尽管我也不喜欢杰里奥这种标新立异的打扮,可我也不愿意被当做正规着装的典范。
  虽然一开始就闹了个不痛快,可是杰里奥先生把戏唱了下去,即便是阴沉着脸。他对南加部长说了许多赞美之词。南加部长神态优雅地站起来,两手灵巧地把衣袖挽到肩膀。他并没有立即宣读他那份准备好的稿子,而先自创了几句开场白。
  “诸位知道,杰里奥先生是协会主席,他为非洲文化的发扬光大出了许多力。我相信杰里奥先生本人曾经创作过一支辉煌的歌曲,名叫……哦……叫什么来?”他问杰里奥先生。幸好他的无知由于他风趣的口吻而被误解了,大家用笑声对他表示敬意。
  我没怎么注意南加部长的致辞。在跟爱尔丝交头接耳地交谈的空隙,我就回想当天夜晚,或者考察大厅里的人穿着什么衣服这类毫不相干的事。我特别注意到一个男人。他的衣服是用某种比较贵重的、欧洲产的毛料做成的——这在当时并不少见。但使我惊奇的是,裁缝把料头上那薄薄的黄色小边条留了下来,厂商在上面印了连续不断的、清晰的黑体字:100%羊毛,英国制造。
   。。

人民公仆 第七章(1)
南加部长是一位天生的政治家;无论他说过什么或做过什么,都能逃脱罪责。只要人们受心和肚子的支配,而不是受大脑的支配,这个世界上的南加部长就可以继续为所欲为不受谴责。你怎么解释这个现象呢:一位文化部长公开宣称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国家最著名的小说,而且还受到喝彩。
  致辞结束后,杰里奥和《麦基特日报》主编上前向他祝贺,并索要演说稿。几天前,主编来部长家拜访时,我就认识他了。他身体肥胖,看见我来到这个大厅,从一开始就显得不安,我则密切注意着南加部长,看他是否有让我起身离开的最轻微的表示。可是没有发现这种迹象。相反,我觉得他分明要我留下。因此我留在那里。我们的来访者浪费了好多时间才进入正题。我大概听出来的是,他及时遏止了某些会危及南加先生利益的事情,然后又从部长那儿“小小意思”地要来一张五镑的钞票,说是为了解决他与房东由于房租产生的纠纷。
  “明白了吧,当部长意味着什么,”等他的来访者一离开,南加部长说道。他的声音含有一种奇怪的厌倦情绪,我突然为他感到难过。我从未见过他脸上出现这么沮丧的神情。“要是不给他一点,明天他就会乱写我。他们说这是新闻自由。依我看,这不过是侮辱清白无辜的人,诋毁他们的人格。我真不明白,我们的政府为什么那么害怕跟他们周旋。我不是说他们不应该批评——除了上帝,没有一个人是完美无缺的——他们应该进行建设性的批评……”该有八点钟了——天已经黑了——我们离开书展,驱车回家。车一发动,我就把手放在爱尔丝的膝盖上,和她的手握在一起,我又大胆地将另一只胳臂以一种占有者的姿势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