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美国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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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美国世界-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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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计师掌管支票簿。
  毋庸置疑,低通货膨胀、全球增长和突飞猛进的技术进步是一种史无前例的成功,但是,这些成功也带来了一个重大的负面效应,那就助长了人们的自命不凡。20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前10年,商人们密切地关注着各种政治风险—政变、恐怖袭击和社会动荡—可能给经济增长造成的伤害,但发现的政治风险却很少。政变的结果无非是建立一个新政权,但它仍将面临全球经济的各种制约和机遇。因此,在后冷战时代,尽管恐怖主义活动猖獗,也不时发生一些灾难性事件,但世界的基本面是保持了政治稳定。
  然而,这些商人们对于一个近在咫尺和司空见惯的问题却视而不见,那就是“经济风险”。他们与艾伦·格林斯潘一样,假定复杂的金融工具向全世界扩张事实上降低了经济风险。他们还相信:一度被认为是危险的债务水平现在可以被驾驭了,因为人们假定真实的那些条件事实上一直在发生变化。正因如此,投资者愿意接受相对较低的回报率,进行正常情况下看似危险的投资。美国政府发行的国库券号称世界上最安全的投资,而公司债券则缺乏足够长的历史可供参考。尽管二者的收益有着天壤之别,但恶性扩张中的信用连创历史新低。在此情况下,厄瓜多尔这样岌岌可危的国家和克莱斯勒这样摇摇欲坠的公司,居然可以像美国政府那样拿到非常廉价的贷款(事实是:到2009年,厄瓜多尔政府已经停止偿还债务,而克莱斯勒公司仰仗美国政府在最后关头出手相救,才得以逃过破产的厄运)。由于借贷的成本非常低廉,金融业者和房地产所有者便无所不用其极,动不动就大规模地举借外债。2002~2006年间,企业盈利率的增长速度连续18个季度保持在两位数,破产率则远远低于正常水平。银行和投资者眼见企业的保险箱装得满满的,提供资金时更加自信而慷慨。好日子似乎永无结束之日了。
  世界经济简直就像一辆昂贵的赛车,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行驶能力,可以风驰电掣般地向前奔驰。在过去的10年间,无论任何人驾驶这辆车,都能体验到无与伦比的刺激和兴奋。问题只有一个:事实证明,没有人真正知道如何驾驶这辆车。10年来,全球经济的面貌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它是一个由125个国家组成的统一的整体,而且这些国家都积极地参与到体系中来,并以史无前例的速度快速发展。这辆车似乎有125个不同的司机,但谁也没有想到需要购买减震器。
  

债务问题(1)
当然,也有人想为这辆赛车安装减震器,但在经济繁荣的年代里,他们被扣上了“爱唱反调”的帽子。他们质疑道:次级抵押贷款怎么能比得上通用电气公司的债券呢?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盈利报告年复一年地出炉,对冲基金的管理者年复一年地领取高达10亿美元的薪水,极具前瞻性的修正意见则被束之高阁,唱反调者也越来越没有人理会了。这样一来,一种反向自然选择就在华尔街发生了。正如Eagle Capital公司的一位执行董事博伊金·柯里所说,过去20年来,“几乎所有金融机构的DNA都在发生危险的变异。每当有人强烈要求掌握更多的‘金融杠杆’、承担更大的风险,随后几年的事态发展都证明他们是‘正确’的。这些人胆大包天,但往往能得到提拔,从而控制了更多的资本。与此同时,在掌权的人当中,谁犹豫不决,谁主张小心谨慎,到头来都被证明是‘错误’的。谨慎的人越来越畏缩不前,并丧失了升迁的机会和对资本的控制。”
  沃伦·巴菲特指出,问题的症结在于越积越多的“金融杠杆”,这是华尔街对“债务”的奇特说法。这是“聪明人走向破产的唯一途径” ,巴菲特说,“你的表现很出色,因而过上了非常富有的生活。但是,只要你使用了‘金融杠杆’,就算你的表现一直很出色,做错一件事就会被淘汰出局,因为任何事物乘以零都等于零。如果你周围的人表现得都很出色,那么,你出局的速度会大大加快。你的表现确实很出色,恰如‘舞会上的灰姑娘’一样:王子很英俊,音乐很动听,你也高兴得心花怒放。你寻思道:‘混蛋,我为何要在夜里11时45分离开呢?我要待到午夜12时差2分时再走。’但问题在于:墙上没有钟表,而所有人都打算待到午夜12时差2分时再走。”①一言以蔽之,我们就是这样走进2008年大灾难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债务是此次灾难的症结所在。自从20世纪80年代初以来,美国人的消费量远远超过他们生产的商品,于是就用借贷弥补这一亏空。这一现象存在于全社会的各个层面。从1974~2008年,美国人的家庭债务由6 800亿美元飙升到14万亿美元,仅在最近的7年间就翻了一番。每个家庭平均持有13张信用卡,共欠下12万美元的抵押贷款。然而,按照某些标准来衡量,美国的家庭最节俭不过了。而且各州和地方的政治人物为了取悦选民,迫不及待地为他们新建篮球场,修建12车道的宽阔公路,却不增加任何税收,结果只能拿未来做抵押去贷款。他们发行债券以筹集这些民心工程的建设款项,但债券都以未来的税收和彩票收入做抵押。然而,就连这些大肆透支未来的政治人物,与借贷者的真正上帝—联邦政府—相比,也相形见绌。1990年的美国国债为3万亿美元,但到2008年底已经飙升到14位数,越过了10万亿美元大关。在本前言写作之时,这一数字又攀升到了万亿美元。纽约市著名的“国债钟”(National Debt Clock)高悬于空中,显示着所有的国债数字。它的所有者计划于年内再安装一个巨型国债钟。
  换言之,美国已经成了债务人的王国。借债本身是没有错的,贷款和杠杆只要运用得当,也将发挥现代经济脉搏的作用,但达到如此极端水平,它们就成为杀手了。这一等式的两端必须求得平衡,如果其他国家不愿提供贷款,美国将永远无法实现这一平衡。发展中国家在经济和政治上的崛起就体现在这里,我把它称之为“他者的崛起”,其中最突出的表现是中国的崛起。

债务问题(2)
中国的经济增长势头是迅猛的,但它的家庭和企业却谨小慎微。他们大约将收入的一半存起来,以应付可能出现的风风雨雨。这种极端节俭与高速经济增长相结合,使中国积累了持续膨胀的巨额资本。然而,这一现象绝不仅仅是儒家文化传统造成的。此外,中国等国对1997年的金融危机心有余悸。当时,亚洲国家深陷危机之中,西方国家前来救援,但却提出了苛刻的条件。因此亚洲国家从危机中挺过来之后,它们(以及亚洲以外国家)的政府决定建立自己的外汇储备,以便再次遇到危机时不必乞求陌生人。
  因此,中国的储蓄额虽然持续增加,但政府却不把它们用于国内经济的再投资,而是要把它们存放于别处。一个政府该如何存放资金呢?那就是购买当时看来(现在仍然)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投资:美国政府发行的国库券。中国人手中掌握了巨额的美国债券,反过来这又助长了造就这些债券的行为:美国人的消费。他们为我们的消费狂欢提供资助,从而使手中的美元欠条越积越多。中国人过度储蓄,而美国人过度消费,经济体系似乎因此实现了盈亏相抵。
  这样做的并非只有中国一家,其他8个新兴市场国家也聚积了1 000亿美元的战争基金,真实数字甚至有可能更多,而且大多数都是美元。仅中国持有的外汇储备就高达2万亿美元,而且大多数也是美元。2008年9月,中国超过日本成了美国的最大债权国,而日本已经不再大量购买美国的国库券了。中国掌握着所有优等T票(T…bill)①的10%,无疑已经成了美国的最大债权国,而美国财政部也不再追逐美国国内的借贷方了。中国握有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欠条,因而掌握着山姆大叔的签字权。
  事实证明,与过度消费一样,全球层面的过度储蓄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据哈佛大学经济学家丹尼·罗德里克测算,中国把这么多的钱存到国外,而不是进行建设性地再投资,将使其GDP每年损失大约一个百分点,相当于400亿美元的财富。对美国来说,中国的贷款是一个巨大的动力,它使美国的利率保持在低水平,从而鼓励房地产拥有者进行再融资,对冲基金管理者疯狂地猎取“杠杆”,投资银行将资产负债表抹平。《金融时报》专栏作家马丁·沃尔夫说,中国的贷款为美国提供了廉价的资金,而“廉价资金鼓励着美国人进行金融创新、借贷和消费狂欢”。
  “如果按照正常的商业标准来衡量,这样做显然是没有什么收益的。”沃尔夫写道。但从短期来看,它使我们得以维持现状。巴拉克·奥巴马总统宣誓就职前不久,曾经对“未来几年万亿美元赤字”的前景发出警告。但等他上任后,他的政府也在不遗余力地进行投资,从绿色技术到医疗保险无所不包,试图重振美国一路下滑的经济,而重振经济的资金大部分仍要向中国借。与此同时,中国也在应对自身的经济问题,斥资6 000亿美元向这些问题宣战,所用资金高达其GDP的15%。在此情况下,我们依然要求中国同时为人类历史上的两大财政扩张计划提供资金:一个是他们的,另一个是美国的。但毋庸置疑,中国一定会继续进行“购买T票狂欢”(T…bill shopping spree),因为它如果不这样做,自身的出口不仅将会受到损害,超高的经济增长率也将直线下滑。
  然而,中国并非别无选择。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著名经济学家约瑟夫·施蒂格利茨指出:“中国人当然会努力使美国人的消费持续下去,但当美国的消费显然难以为继的时候,他们就将启动自己的‘B计划’。”中国B计划的核心将是增加政府开支,扩大信贷规模,以鼓励本国人民进行消费。正如历史学家尼尔·弗格森写道:“今天的最大问题是‘中美国’(Chimerica,即中国与美国相结合)继续密切合作,还是会因为这场危机而分道扬镳。如果‘中美国’继续密切合作,我们将找到走出森林的路径;但如果它们在危机中分道扬镳,我们将就此告别全球化。”
  最佳选择应当是中美两国通力协作,逐步将它们之间的自杀性默契打破。中国应当把更多的钱用于对国内经济的投资,美国也要做出痛苦的抉择,最终使本国的经济形势好起来。果真如此,中美两国都将从中获益匪浅。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美国人发现可以纵情消费,无限期地推迟还贷时间。无论是对于外交还是内政来说,这种借贷消费行为都有害无益,它使华盛顿变得自命不凡、好逸恶劳而且粗心大意。但说来说去,搭便车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奔向后美国世界(1)
就这次金融危机的规模来说,它虽然远远超出了人们的记忆,但绝非史无前例。放眼资本主义的历史,泡沫、恐慌、金融崩溃和衰退比比皆是。17世纪的时候,荷兰人沉浸在对郁金香的迷恋中难以自拔;英国人也于19世纪40年代陷入了对铁路的狂热中。甚至在刚刚过去的几十年间,墨西哥、阿根廷、巴西和几乎所有拉美国家也相继爆发过金融灾难。20世纪90年代,前苏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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